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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典典嘟着嘴看着孩子看着符锐,她已经控制不住要在符锐和孩子面前撒娇了。

        典典说茜茜和她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眼睛、鼻子、嘴巴,甚至是皮肤。这样符锐就放心了。

        这个晚上,天空挂满了小星星,那种会一下一下眨着眼的小星星。那是茜茜的眼睛,只有这样刚刚出生的小女娃娃才会那样天真的眨眼睛;那也是典典的,只有这样刚刚做了母亲的大女娃娃才会那样天真的眨眼睛;这也是符锐的,有了自己两个心爱的女人,看到她们如此天真的眨着眼睛,他怎能不像一个大男娃娃那样天真的眨着眼睛呢?

        符锐和典典,还有这个刚刚来到世上的茜茜,他们三人,在这个充满了药味、不时会哇的一声迎来另一个小生命的医院里,在一个普普通通的病房里,在一个很不显眼的小角落里,在一张洁白无暇的小床上,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一夜。那一夜,茜茜睡在最里边,典典睡在中间,符锐睡在最外边,典典躺在符锐的臂弯,茜茜躺在符锐的手弯,一家三口一字排开,仿佛一串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凌晨,典典的爸爸妈妈从千里之外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典典妈向符锐典典简单的了解了一下情况,就投入了工作。

        典典妈一如既往的主持大局,典典爸则在一旁辅佐。

        典典妈把门窗紧闭,生怕有一丝光线照到茜茜的眼睛里;典典妈把所有缝隙都检查一边,生怕有一丝风吹到茜茜的皮肤上。典典妈说,那是老人传下来的经验。符锐有些听不懂,典典妈跟他解释以后,他还是没有听懂。

        有一个热情的孕妇想来看看典典和茜茜,被典典妈婉言的拒绝了,典典妈说,这个孕妇不懂事理,天下哪有孕妇去看月母子的。

        一会护士进来了,护士问:“怎么把窗帘都拉上了呢?屋里黑咕隆咚的?能看清楚吗?”符锐说:“怕被光线伤害了眼睛。”护士哼了他一声说:“婴儿必须见自然光,只要不强光照射就行了。”这是当然,还用你说,强光照射大人眼睛也受不了啊。

        护士问:“为什么把门窗都关严了?”符锐说:“怕被风吹着伤害了皮肤。”护士更加轻视的哼了他一声说:“婴儿本来就应该接受自然空气,要不然就呆在母亲肚子里得了呗。”这是当然,还用你说,大人也不能在母亲肚子里呆一辈子。

        典典妈凑到护士面前说:“我打听一个事。”护士见老太太问得真诚,就轻声的说:“什么事情?”典典妈说:“孕妇能来看望月母子吗?”护士瞪着眼睛看了典典妈老半天,气的语无伦次:“为什么不能看,只要没有传染病的都能。”

        典典妈说必须离开这家医院,这家医院的大夫太年轻,都不懂事理。符锐看到护士一点也不认可典典妈,符锐本来也非常怀疑典典妈,这下更不敢轻信她了。

        符锐去问大夫能不能出院,大夫说没有什么大碍,可以回家了。

        典典妈就从家里拿来一床最厚的大棉被,把典典裹得一丝不露,让符锐把她背回去。符锐说:“为什么要裹这么严实,大夏天的,中暑了怎么办?”典典妈说:“月母子见不得风,见了风会落下月子病,得了月子病,将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整个一个废人,将来后悔一辈子。”符锐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能相信典典妈的这些话,但是符锐无法和她在医院争执,符锐就去看典典的态度,结果典典的态度很暧昧,也弄不清楚是她在感激她妈妈的无微不至还是真的就信了这一套。

        符锐没有任何办法,只有用大棉被把典典裹紧了,但把脑袋露出来,怕她真的不小心中暑了。于是,在炎热的六月就看见符锐背着一个大包裹,像精神病一样从妇产科冲出来,典典妈则紧紧追着符锐把典典的脑袋捂严实。典典爸则抱着他外孙女,嘴里笑呵呵的一路小跑,也看不出嘴里在笑什么。

        如果不知道内情的人看到这场景,一定以为符锐背着一个被蚊子叮咬,害了疟疾的病人。这种病四川人称作‘打摆子’,打摆子就是发抖的意思,大夏天犯起来也冷得浑身发抖,必须用大棉被捂严实,捂严实了也照抖不误。这种病在早些年死亡率是100%,所以,不需要典典妈在前面吆喝,人们自然的就闪出了一条空道。

        符锐把典典塞到一辆出租车上,赶紧把典典的脑袋弄出来,就看见典典嘿嘿的在里面偷笑,典典满脸的汗水,鼻子上渗出一滴一滴的小汗珠,脸色苍白,看得出她的虚弱和痛楚,但是典典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符锐笑。

        典典妈神情紧张的钻上了车,急急的把典典的脑袋再次捂上。典典爸依然嘴里笑呵呵的不知道在笑什么。符锐无奈的想:千万不要被熟人看到,这么愚昧的事情自己怎么能和他们一起做出来。

        符锐他们一大家子很快就风风火火的回到了家。典典妈一到家立即就成为家里的主角。她把所有的窗户关严,把窗帘拉上,把门关紧,并且说:“你家就缺一条门帘。”符锐说:“要门帘干什么?”典典妈说:“要门帘把门挡上,不让风刮进来。”符锐说:“这是里屋,哪来的风啊?”典典妈讲了一句好像古龙小说里说过的话:“有一种风,你,是挡不住的,那,就是,贼风。”符锐气得发疯,就问什么叫贼风。典典妈说:“贼风是你看不到的,它无孔不入,伤身子骨,碰到月母子,就落下月子病,得了月子病,将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整个一废人,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风、风、风,月子病、月子病,月子病,什么狗屁东西。符锐气得跑到卫生间拿凉水拼命的冲脑袋,冲了半天,符锐慢慢清醒了。符锐想我要慢慢和他们讲道理,他们不是没有知识吗,我可以拿书让他们看呀,书上的话总该听吧。

        符锐又心平气和的来到里屋,典典爸真是一个麻溜的人,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块白布,挂在了门楣上,于是稍稍来了一点贼风,帘子就真的会动,符锐呆呆的看着满屋子里的贼风,气的都快要疯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糟糕了,符锐时时都在气死的边缘,有好几次都已经气死了,又被典典和茜茜给呼唤回来了。

        典典好久没有吃东西了,符锐要去给典典做香喷喷的饭菜,符锐早就买来了菜谱,准备在典典做月子期间,好好给典典补一补。

        但是典典妈说,月子期间不能吃蔬菜,不能吃肉,不能吃盐,不能吃油,只能吃小米粥,吃红糖鸡蛋。小米粥是最细最细的细粮,要用文火把小米煮上三个小时,直到远远的都能闻到扑鼻而来的香味为止。

        符锐说:“你这样吃法,典典的伙食还不如平时,典典刚生了孩子,身体虚弱得很,你们不给她好好的补一补,反而吃这种莫名其妙的伙食,这样不把典典的身体吃完了吗,典典的身体完了,茜茜的身体不也完了吗?这样的伙食就是正常人吃一个月,也会吃出人命的。”

        符锐没有被气出个好歹,没想到典典妈却被符锐气伤心了,典典妈第一次跟符锐悲痛的说:“符锐啊符锐,我以前总以为你是有知识的人,你是懂道理的人,哪知道你是这样一个犟眼子脾气的人,你气起人来,都能把人给活生生的气死,我就先不说你啥生活经验都不懂了,你首先就不懂一点礼貌,我和你爸大老远的赶来照顾你们,跟头把式、脚打后脑勺,你没有半个谢字,你反而阴一句阳一句的挑理,你自己摸摸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你这样对待两位老人你还算不算人。”

        符锐虽然气得浑身抽筋,但他还是把自己放在两位老人的位置考虑了一番。符锐想:典典爸妈的出发点一定是好的,典典是他们亲生的,他们怎么会害典典呢?但是他们确实太愚昧了,并且这种愚昧是根深蒂固的,我只能一步一步来改变他们。现在,我暂时听他们的,但最终我必须改变他们,因为符锐有一种良知‘任何人都有责任不让错误的东西永远坚持下去’。

        符锐对典典妈说:“妈,对不起,我有些话说过头了。但你能理解我是为典典好吗?妈,你要相信我对典典的爱一点不比你少,我们都是为了典典的好,我们应该团结一致,把典典的月子做好。”

        典典妈听完这话对符锐说:“你这样讲才能让人接受,你们都是孩子,你们的生活经验很少很少,你们要相信老人的话,老人的话是多少辈子的人总结出来的。”

        符锐觉得自己的一番用心基本白费了,但起码,他和典典妈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典典妈给典典煮了一碗小米粥,放了一大块红糖,放了五个鸡蛋,让典典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吃下去,符锐看了那一碗粘兮兮小米粥,和那粘了红糖粥的鸡蛋,他虽然肚子饿的咕咕叫,但还是快要吐了。

        典典皱着眉头,喝着红糖米粥,一口一口的吃着鸡蛋,伸长了脖子把它们咽下去。典典真的能这样折磨自己,真的能像她爸妈那样愚昧无知吗?符锐的心里感到非常失望,符锐曾确信愚昧和美丽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典典吃完了饭,符锐和典典爸妈也简单吃了顿饭。典典妈让典典给茜茜喂奶,典典不会抱孩子,典典妈就仔细的教典典,茜茜倒是听话,随便他们拿她练,一点也不哭。典典的乳房胀鼓鼓的,但就是吸不出奶,茜茜对它一点也不感兴趣,三心二意的吃。典典妈说:“好了,吃饱了,小孩的肚子像小耗子那么点,吃一点就够,再吃就撑着了。”

        屋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符锐去看茜茜,茜茜睁着眼,也在看他,符锐伸出手在茜茜眼前晃了晃,想看看自己的女儿对自己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