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请问为什么要给我?”我震惊极了,发问。
“这是林老先生的遗愿。”汪律师说。
“不对,当时的遗嘱并没有这一条。”
“邹律师,这是另立的,根据法律规定,只要有第三人在场,遗嘱就可以成立。”
“第三人?谁是第三人?”我紧追不放。
“就是林老先生的二儿子——林启正先生。”
什么?
我难以置信地转向他,他迎着我的视线,看了过来。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镇定,于是,稍作平静。
“你们这是唱的什么双簧戏?”大太太开始反击,“汪律师,你为林家做了这么多年事,居然编出这么荒谬的遗嘱,你就不怕对不起老爷子。”
“是啊,汪律师,老爷子身前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怎么会把林家的东西给外人,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出去见人?”三太太跟着附和。
“请各位相信,这是林老先生的遗嘱,千真万确。如果各位不信,可以让美国那边发公证函过来。”
“大姐,我看哪,这里面没有假,这房子一直空在那没人住,给个外人就当作慈善。别说一栋空房子了,就是这林家的公司不也给了一个已经和林家脱离关系的人吗,哦,你说是吧。”三太太话锋一转,眼睛直瞟着大太太,似在嘲讽。
“三妹,你眼红啦,我伺候老头子的时候你还在卖艺呢,再怎么说,这老头子生前最宠、最疼的就是你了,你不会帮着外人说话吧。”大太太也毫不示弱。
“大姐,我又没指名道姓,随口之言,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啊呀,我怎么这么命苦,老爷子,你在天有灵可要对得起我们母子啊。”大太太见势不妙,泼辣尽现。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遗嘱,我才是林家的长子,凭什么把林家所有的一切给一个杂种?”林启重开始发飙,矛头直指林启正。
“林先生,请你注意自己的措辞。”汪律师清咳了一声,说道。
林启重不服气地用手摸了摸下巴,目光仇视。而林启正,面色十分难看,但仍努力地遏制自己的怒火。
“你跟我父亲什么关系?”突然,林启重站到我跟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我是林家的遗嘱见证人。这点,汪律师可以证明。”我努力让自己镇静。
“邹律师说的没错,遗嘱的事一直是邹律师负责起草的。”汪律师说道。
“你也是律师?”
“是的。”
“说什么,我也不相信老头子会把林家的东西给你,哪怕是一幢空房子,亲—爱—的—邹—律—师。”他发出阵阵阴笑,他的嘴脸实在让我恶心。
“哦,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怎么你们还不明白吗?”他突有所悟地说。
“坐下!”林启正的眼神逼向他。
“怎么了,二弟,你心疼了。你跟她不会是……”
“住口!”林启正厉色道。
“这个骚娘们把你迷得晕头转向的。哦,我想起来了。邹律师,你该不会是父子齐上阵吧。”
“畜生!”林启正一拳挥了过去。
“你居然打我。老子今天跟你拼了。”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没等他动手,门外的保镖冲进来,把他按住。
他想要占据主动,没想到被先发制人。
“好了,坐下吧。你爸爸死了,还让我操心。”大太太走到他跟前,见势把他按了下去。一边替他擦汗,一边叫他安静。
“你们是不是串通一气?我要找律师,我要找律师!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扯了扯领带,一脸的怒目圆睁。
“够了!”,林启正发话,“汪律师,麻烦你把Johnson-Wall从美国请来。诸位不信,那么就劳烦你跑一趟,好让他们死心。”
“是的,二公子。”
这一切令我无法接受,羞辱、委屈、震惊涌上心头,这般烫手山芋,叫我如何是好。
汪律师宣布仪式结束,众人离场。
好不容易收场了,我是应该追着问个究竟,还是……
我踌躇地看了他一眼,他读懂了,上前:“跟我来书房”。
我“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进来吧。”他说,随手关了门。
“真是抱歉。”他内疚地说。
“放心,我没事。”我安慰他。
“他小时候就这么不讲理?”我又问。
“他从来就是疯子。”
“邹雨,我害你蒙受不白之冤,我害你百口莫辩。我保证,下次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他专注地看着我。
“好,那么你也向我保证,下次不要和一个疯子打架。”
“好。我答应你。”
“现在,我们可以谈一下遗嘱的事了?”
“可以,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全都知道?”我满腹疑问。
“是的。”他靠着窗台站着。
“房子的事我想……”
“如果你想拒绝,Noway。”
“为什么?”
“你以后就会知道。”
“我想现在知道。”
“我说了你也不会懂。”
“那么我会通过自己的办法解决这件事。”
“邹雨,你一定要这么坚持,这么执着吗?甚至连一个老人家的遗愿也不肯答应。”
“这礼太贵重了,我真的收不起。”
“为什么要给一个不相干的人?”我反问。
“不相干?你说你吗?”他转过身。
“难道不是?你父亲没有理由给我任何东西,而我也没有理由接受任何东西。”
“为什么你总要把你和我、和林家撇得一干二净?”
我一时答不上话来。
“那是我和妈妈曾经住过的地方”。忽然,他低着头,掩面。
“妈妈死后,那栋房子就一直空着。”他眼神飘向远方,声音低沉。
“对不起,勾起你的伤心事了。”我内疚地说。
“邹雨,”他顿了顿,“在我的心里,你一直是林家的人。只要我在,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
我陷入沉思。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确实令我始料未及。这样的结局真是让人难以承受。我想自己应该独自考虑一下,于是,我准备告辞。
我径直走向大门,快要打开门的时候。他在我身后突然开口:“邹雨,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
“呃?”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说,这段时间不会离开我。”他突然语气放低,视线挪开。
“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答应你的事我也会做到。”
果然不出所料,兄弟间为了财产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大太太与三太太已经势同水火。
更可笑的是,我身为律师,在遗嘱的事情上非但没有无事一身轻,反而让自己陷了进去,我真怕有一天会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今天就好像一场噩梦,搅得我心烦意乱。林家混乱的场面,大小老婆的不依不饶,林启重的威胁与恐吓,那种仇恨的眼神……一切都让我不寒而栗。我实在无法想象林启正——他将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四十七)
本章出自《第三种爱情——香港归来后的故事》
过不久,传来他生病住院的消息。
我正在担心,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江心遥打来的。
“什么,已经3天了?”
“是的,情况很不好。”
“他在哪里?”我问。
“第一中心医院。”她答。
我赶到医院,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心遥就拉着我找到医生。
“病人本来身体状况就很不好,劳累过度,再加上亲人离去,心情抑郁,所以久病不愈。”医生解释说。
“可是Ken的检查报告不是说没事吗?”江心遥好奇地问。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病人害怕一旦康复,会面对一些让他不想面对的事,这样的话,他就会本能地回避,越回避他的精神状态就越不好,这样看上去就跟病着一样。”
我的脸上火辣辣的,好像灼烧一般。
“邹律师,怎么办?我好担心Ken。”江心遥焦急万分。
“没关系,神会保佑他的。”我有点心虚地说。
“我们一起留下来照顾他好不好?我怕我做不来。”她央求我。
“不,这时候他最需要你,所以你应该留在他的身边,可以让他醒过来就看到你。”面对她,我总是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