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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由于乾隆掌控了实权,并且对儿子百般的戒备提防,嘉庆的日子很不好过。而嘉庆帝的妻妾们也和丈夫一样,虽然成了所谓的后妃,却仍然象小媳妇一样忍气吞声地过日子,不但是不敢“逾越”一点规矩,甚至还要主动地缩减待遇,只求能讨得公公的欢心,不给老公招来祸患。可以想象,他们唯一的指望就是能够拼命忍耐,熬到老上皇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千万不要在老头儿咽气前因小失大触礁被废。

            然而,喜塔腊氏皇后虽然拼了命地苦熬,却终于没能熬到尝一尝真正皇后尊荣的那一天。还不等熬出头来,她就在嘉庆二年的二月初七病逝,享年三十七岁。

            算起来喜塔腊氏与嘉庆皇帝做了二十三年的夫妻。在生育方面,她先是于乾隆四十五年(公元1774)四月三十日生下皇次女,随后又于乾隆四十七年(公元1782)八月初十生下皇次子,于乾隆四十九年(公元1784)九月七日生下皇四女。除了皇次女不幸四岁早夭外,喜塔腊氏剩下的一双儿女倒都长大成人了。那位皇次子就是后来的道光皇帝绵宁,皇四女则是后来嫁予蒙古贝勒博尔济吉持氏玛尼巴达喇的庄静固伦公主。

            说起来喜塔腊氏不但身为皇后,更为皇家生育有功,怎么也该享些身后尊荣。然而喜塔腊皇后去世的消息刚一传出,太上皇乾隆帝就立即黑了脸。他已是风烛之年,最忌讳听到死啊老啊这类词儿。更何况喜塔腊氏虽是儿媳妇却好歹也算是个皇后,名义上是天下之母,难不成还要自己这个太上皇为她办丧事不成?若是儿子借这个机会逼老子“辍朝”,从而夺权,那就更是大糟特糟。

            于是,还没等嘉庆帝从妻子的死讯中回过神来,乾隆帝的“敕旨”就送进了毓庆宫。这位太上皇下令,皇后的丧仪一切从简,皇帝只许穿七天素服不许穿丧服,除了到灵前祭奠外其它时间还不许摘去帽缨;大臣们也照此办理,至于出现在太上皇身边的臣子们,素服都不必穿来亮相,平常穿啥如今仍然穿啥,就是少挂一串朝珠意思意思就行,其间奏事理政一切如常。

            嘉庆帝立即就明白了父亲的用意。他迅速做出反应,表示父亲在堂,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么“不吉利”的事情影响太上皇的情绪。老头儿不是讨厌看丧服吗?那就干脆利索到底,连素服都免了吧!于是,整个皇宫都仍然金碧辉煌,宫院匾额上一朵白花一条白幡也瞧不见。举朝上下,包括嘉庆帝本人在内,事实上都仍然穿着平常的衣服,太监宫娥也照此办理。朝臣及内外命妇也不必大规模地为死去的皇后哭丧守灵,皇后的灵堂与棺木也只是置于“吉安所”,更只消嘉庆帝本人每天到棺前奠酒即可——而且只限奠七天。七天奠酒完毕,马马虎虎地上了一个“孝淑皇后”的谥号,就算完了事了。

            为了迎合太上皇,嘉庆帝为皇后之丧定下的新款丧仪随即实施。喜塔腊氏枉做了一年天下之母,身后事办得比还没有江南地方的财主婆热闹。

            即使如此,也不能完全消除乾隆帝的疑心。他唯恐儿子借哭老婆之机发泄对自己的不满,密令和珅和福长安等人监视七天奠酒期内嘉庆帝的一切言行。

            嘉庆帝做了三十六年儿子,能够最终突围而出当上“嗣皇帝”,对老子的心思早已经是知己知彼,焉有露出马脚的事体。

            据后来和珅与福长安递给乾隆的密报可知,在七天奠酒期内,嘉庆帝不但没有在奠酒时痛哭流涕,就连素服都是一直走到灵堂附近才换上的。非但如此,他本人在七天丧期内宁可绕远路,也不接近乾隆帝居住的乾清宫以及常去的游宴之处,完全是一幅唯恐将晦气过给了太上皇的虔诚态度。

            从喜塔腊氏的生育情况来看,嘉庆帝对这位结发妻子的感情还是可以的,就算年少时有些花花肠子(长女长子都是姬妾们生的),但登基以来和妻子共度艰难互相勉励,不但是同床共枕的夫妻更是同守壕沟的战友,他受了父亲的气也只能向妻子诉说,这也足够令感情突飞猛进了。所以,对于喜塔腊皇后的去世,从常理推测嘉庆帝无疑也应该是很哀伤的。即使他对这妻子只有三分情意,被老子和权臣这样一逼,也要油然而生十分哀痛,兴起患难夫妻之情。也就不难理解嘉庆帝终生都对发妻念念不忘,对发妻子女格外优遇了。对于亲生老子他还要讲三分孝义,但对和珅与福长安却只会越发地恨之入骨。三年后乾隆皇帝刚一咽气,嘉庆帝就立即对和珅福长安下杀手,其怨根也算是深种久了。

            想当年乾隆帝自己的结发妻子富察皇后去世,乾隆帝的生母也还在世,他仍然大办丧事,儿子大臣们哭得不够伤心或仪表太过鲜亮,都要被他臭骂痛贬关牢房。而如今他对待儿子结发之妻的态度,实在是天渊之别。似乎世上只有他才是能集孝子与伉俪于一身的人物,而别人都统统没有这个资格。

            即使得到了“大内密探”们如己所愿的回报,乾隆帝对儿子仍然不能完全放心。同时他也迫不及待地希望搞点喜气冲冲。于是,喜塔腊皇后去世刚百日,乾隆帝也不待与儿子商量,就下了一道敕旨:“皇帝中宫不可久旷,即晨昏定省子妇之职缺如,朕心亦颇不愉……即将贵妃钮祜禄氏册封为皇帝之皇贵妃,表率宫廷,上以孝养朕躬,佐皇帝以绥福履,襄成内治。俟二十七个月后,再举行册立皇后典礼。”

            钮祜禄氏是礼部尚书恭阿拉的女儿,她到嘉庆帝身边的时间比喜塔腊氏晚得多,当时颙琰已是“嘉亲王”,身边的姬妾也已经有好几个。但是这些姬妾虽然早已生儿育女,出身却都没有钮祜禄氏高,所以她后来居上,一进亲王府就是地位仅次于喜塔腊氏的侧福晋。钮祜禄氏先是在乾隆五十八年(公元1793)六月二十六日生下了皇七女,后来又在乾隆六十年(公元1795)六月生下了皇三子绵恺。不幸的是,就在生下儿子的当月,钮祜禄氏的女儿也夭折了。

            由于身份不同又生有子女,嘉庆帝登基不久就奉太上皇乾隆帝的敕旨封钮祜禄氏为贵妃。而现在太上皇帝又要求儿子在妻子热孝期间册立准皇后了。

            无论嘉庆帝心里有多郁闷,脸面上有多难堪,无论老皇帝混浊的眼睛里藏着多少小九九,册封皇贵妃的典礼还是如期举行了。二十二岁的钮祜禄氏由贵妃而为皇贵妃,并且成为世人皆知的未来皇后。喜塔腊氏在树下苦巴巴地盼了半世,好容易才等到了一颗果子,却没来得及吃一口。掉在地下的果子却轻易地被钮祜禄氏拣到了并且享用了。

            从册封皇贵妃的这一天起,钮祜禄氏真正开始了她显赫的人生。

            三、深宫惊变

            按照乾隆帝的敕旨,钮祜禄氏本应在二十七个月后正式受封为皇后,算起来那该是嘉庆四年的九月了。不过事实证明乾隆帝这老头儿对自己的寿数还是乐观得有点贪心了,他没能捱到嘉庆四年的秋天,就在那年的正月初三去世了。

            就在乾隆帝去世的当天,嘉庆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发泄自己累积了三年多的惊忧怨恨。首先倒霉的除了权相和珅,当然也少不了与和珅同一个鼻孔出气的福长安。正月初三的上午,他以一副很郑重的样子向两人宣布,由于他们是乾隆帝的近臣亲信,因此为乾隆皇帝守灵办丧的国家头等大事,也应由他们挑头经办,以此向天下宣示君臣之义。

            和珅与福长安既无可推辞,又被拍得晕头转向,也就傻陶陶地守在了乾隆帝的梓宫前,领着自己的亲信官员们一门心思地表演起了哭丧的本事。全不知已经是被嘉庆皇帝给囚禁在了停尸房里。

            随后,嘉庆帝抓紧时机,开始大规模的调动自己能够信任的力量。和珅与福长安刚进殡宫,他就下令六百里加急召回正在安徽巡抚任上的自己的老师朱珪;当天傍晚,他又召来了永璇与永瑆,还有子侄中年岁最大的侄儿绵恩。授永璇总理吏部,授永瑆为军机大臣,授绵恩暂署九门提督兼管火器营建锐营。趁着和珅与福长安被隔绝了与宫外联系的机会,绵恩连夜将九门提督衙门中的所有军官都加以更换,将和珅府内的精锐兵士一千余人统统撤走。

            初四清晨,彻夜不眠终于盼来绵恩回报的嘉庆帝松了一口气,下令御史们立即上书弹劾和珅与福长安。

            弹劾的本章一拿到手,嘉庆帝就于初八正式颁诏:“中外陈奏直达朕前,不许副封关会军机处。”  晋封仪郡王永璇为仪亲王,贝勒永璘为庆郡王,绵亿为履郡王,其它有影响的皇族近支也各有不同封赏。命成亲王永瑆、大学士董诰、尚书庆桂入军机处,永瑆暂掌户部。原来在军机处任职的沈初免职,那彦成戴衢亭留任。同时削去和珅大学士、军机大臣、九门提督等一切职务,削福长安军机大臣、吏部尚书等一切职务,立即下狱治罪。

            和珅与福长安猝不及防,就这么当着他们的靠山乾隆爷的棺材束手就擒了。

            两人撤职下狱的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哄动朝野。京中各部官员,京外各路大员,无论是当真恨二人入骨,还是为了撇清,总之告发两人的奏折如雪片般飞进紫禁城。

            于是,和珅与福长安就成了众望所归的罪大恶极。

            正月十五日,嘉庆帝徇众要求,公布了和珅的二十条大罪。在这些罪状中,头条内容十分有趣:“朕于乾隆六十年九月初三日蒙皇考册为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