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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自己向她深情的表白就这样被抹杀了吗?  正在情热如火的他被兜头泼了一桶冰水。这个从小就骄傲的男人被狠狠地刺痛了。

            (我们在这里要解释一下,现在的人恐怕想象不出王爷是个什么东东,他们是被从小教育得与众不同的一类人,他们的手中掌握着身边人的生死贵贱,他的妻子也是要向他跪拜的臣子之一。朱邦苧就是这样一群王爷中的一个,当他的初恋被所爱的女人刺伤以后会做什么反应,大家各自发挥想象力。)

            刘氏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总之,朱邦苧从此迷失在刘氏妩媚的眼波里。

            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刘氏的固宠都是非常成功的:这三年间,滕妃和郑氏都没有生育儿女。刘氏的肚皮倒也特别争气,在她入宫的第二年(嘉靖十一年),就生下了长子朱任昌。这更是使得两位太妃和初为人父的朱邦苧欣喜万分。

            刘氏本人更是得意非凡。一时间,她成了靖江王府里最受关注宠爱的人。于是她专横的大小姐脾气又开始发作了。如果说,这两年来她囿于名份,还按捺着内心的妒忌,对滕妃还保持着表面的客套的话,那么现在,她则认为自己已经有了儿子做靠山,终于可以跟滕妃算帐了。

            刘氏在娘家的时候,倒也颇读了一些诗书,可惜的是,这些先人圣哲的文章并没有陶冶她的情操,只是使得她加倍的伶牙俐齿、富于机变。她在话里话外都想方设想地敲打滕王妃,尤其是对于滕妃没有子女这一点,她更是不愿放过。背着婆母和丈夫的时候,她的冷嘲热讽就象针一样,不断地刺进滕王妃的心里。

            然而滕妃对此都容忍了下来。她仍旧认为这只是因为刘氏在娘家时过于娇惯,所以不懂事,过于任性而已。自己身为嫡妻,便应该有嫡妻的气度,何况刘氏生育有功,自己更不应为这种小事计较。她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小心地收藏起自己的哀伤和对心爱丈夫的渴望,恪尽职守地扮演一个“贤妃”的角色。

            然而,滕妃的迁就并不能够感悟刘氏,相反更加助长了她嚣张的气焰。她越发不把滕妃看在眼里了。除了滕妃,王府中那些曾经对她不够恭敬、让她看不顺眼的宫女内侍,尤其是那些与朱邦苧有过亲密关系的侍女(看官们千万不要以为与多情郡王朱邦苧有关系的女人仅三人而已啊,哈哈),这些女人虽然连郑氏那样的身份都没有得到,但也不幸列进了她秋后算帐的名单里,她利用每一个机会,向太妃们告状。

            太妃们当然偏袒生育有功的刘氏。只要刘氏说了谁的长短,谁就逃不过一场斥责,甚至还有人因此被赶出王府的。

            滕氏对这种状况深为担忧。后来,每当宫中有人得罪了太妃被斥责的时候,滕妃都要站出来婉言解劝,尽量将宫人们所要受的惩处降到最低,甚至不惜将这些过错自己承担下来。太妃们半是偏心、半是糊涂,往往转而斥责滕妃一顿。无论太妃说什么,滕妃总是恭恭敬敬,一定要想方设法使得她们转怒为喜才罢。

            滕妃甚至还向入宫问安的父母劝说:“我今天能够当上王妃,家中因此富有,父亲也做了官,这都是上天的厚爱。虽然如此,滕家的人也不要因此作威作福,还是应该谦恳礼让才是。”滕榆本就忠厚,听了女儿的话,就更是谨慎了。

            郑氏对滕王妃的这些举动深为不解,滕妃便解释给她听:“偌大的王府里,王族的人口稀少、人丁单薄,侍从的人数是我们的几十倍、上百倍之多,王府外的宗室更是数以千计。他们都是为王族效力的人。现在他们因为小事就被严加惩处,如果我不为他们说话,也一味地责备或嫁祸他们的话,怎么对得起他们的忠心耿耿呢?  至于那些宫姬,其实和我们一样都是陪侍王爷的女人,可她们不但没有得到一点特殊待遇,现在还要因此受到折辱,实在也很可怜,时间长了,只怕会因此祸及王爷和整个王族。”

            郑氏听从了滕妃的劝告,此后对盛气凌人的刘氏也常是谦让自制,衣饰食用也与做侍女时相差无几。

            滕妃的话在王府中不迳而走,宫内宫外感激她的慈惠,都对王妃敬仰不己。但是这番语重心长的话传到刘氏那里,却并没有使刘氏有所触动,她认为滕妃是在收买人心,完全是在和自己过不去。现在就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变得让她恼恨起来:这个小小的人儿,看见嫡母滕妃时的笑容似乎都分外的灿烂,自己这个生母却不曾得到他什么特别的优待。——先是地位和丈夫,眼下连自己的儿子都被滕妃抢了去,这更令刘氏痛恨不已。

            但是刘氏没有想到,还有更让她头痛的事情跟着来了:在最初的迷恋之后,朱邦苧渐渐觉得,刘氏并非如她的外表那么的讨喜。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刘氏本是个刻薄骄纵的大小姐,在郡王丈夫面前,要她一直谦恭小心地扮演一个“臣妾”的角色,真是难如登天。生子之前她还有所顾忌,等到生出了儿子,她就很快原形毕露了,而且还屡教不改,常把朱邦苧气得头晕眼花。这时他开始怀疑刘氏了,也重新思索滕妃回避自己的真正原因.

            他终于明白,真正能令自己身心愉悦、有所寄托的,始终还是温婉体贴的滕王妃。他常常听到人们赞扬王妃的品德,渐渐地也对太妃们关于王妃“克夫不育”的说法满怀疑窦:无论在什么时候,王妃的品行都是无懈可击的;  自己的大病也是在滕妃的陪侍下才得以痊愈的,她请求殉死时哀伤的神情依旧历历在目;刘氏二十岁才生下孩子,而王妃当年不过十九岁,怎么就成了不能生育的呢?  自己为了几句听来的话就狠心将她抛在一边,这样看来,即使王妃当初真的怨恨自己移情别恋,那也是没有错的。  反省之后,他为自己几年来对王妃的冷落深感内疚,对妻子的委曲更是心生怜惜。

            于是,当滕妃再一次依礼节来到朱邦苧的寝宫问安的时候,朱邦苧不顾身旁众多侍从的眼睛,紧紧地抓住了妻子的手。这时他惊讶地发现,三年后再次牵起这双手,依然能令自己的心弦颤动。

            三年前那个相依相偎,倾诉衷情的夜晚重新浮现在眼前。朱邦苧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就要跳出自己的胸口。他暗暗地发誓,再也不要让眼前的可人儿离开自己了。

            旧情重温、不断缠绵的结果是令所有人都震惊的:已婚七年而未育的滕妃在她二十二岁的时候怀上了身孕。这个消息,令整个靖江王府都沸腾起来。

            早已经被认为是不能生育的滕王妃居然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这个消息令朱邦苧大喜过望。

            现代人也许很难理解已经有了儿子的朱邦苧此时的心情,那都是因为对古代的婚姻制度缺乏了解的缘故。很多人以为,古人是“一夫多妻制”的,其实不然。应该是“一夫一妻多姬妾制”更准确。妻子永远是只能有一个的。

            而封建社会的宗法制度,更赋予了嫡妻极为尊崇的权利和地位。在丈夫爱情偏注的情形下,姬妾也许能在一段时间内,享有与嫡妻不相上下、甚至超越嫡妻的待遇。但是除非她命运够好、段数够高,能够取嫡妻而代之,否则的话,无论丈夫如何偏爱,在宗法制度下,姬妾们只能是代替嫡妻生育的工具而已:她们只能生孩子,却并没有做母亲的资格,她们的孩子只能称嫡妻为母亲。嫡妻甚至有对姬妾生杀予夺的权力。悍妒的嫡妻虐杀姬妾事件,在历史上数不胜数,即使丈夫出面干预,嫡妻逼杀姬妾在法律上也往往不必承担多大后果。因为在封建法规中,姬妾的地位只比奴仆略高一点儿:她们未经允许,甚至不能在嫡妻面前坐下就是一个明证。

            这样的事情,在现在的人们听来简直是匪夷所思。但是这正是当时的历史事实。嫡妻的权力如此之大,而当妒火压倒一切的时候,许多难以想象的事情就会发生了。正因为这样,在中国的封建史上,就曾经出现过皇帝终身不立皇后的现象。晚唐的几位皇帝都没有册立皇后,正是害怕立后不谨,使得皇后利用这一特殊的身份造成皇室的不宁。民间也有类似的范例:唐朝著名诗人乔知之,与自己的侍女产生了爱情。然而侍女的身份太过低下,身为高级官员的乔知之不能将侍女娶作正妻。为了不让嫡妻利用名份虐待自己所爱的女人,他终生再没有聘娶妻子。

            (嫡妻的身份与权力如此尊崇,这也难怪刘氏为此朝思暮想,想得如痴如狂、想得走火入魔了。可惜的是,尽管嫡妻如此尊崇,可是滕妃一心要做贤妻良母,只知道以宽容之心对待刘氏,从来没有对刘氏的所作所为提高警惕,更遑论充分利用嫡妻的身份来压制她了。)

            在封建社会,固然有“母因子贵”,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子因母贵”。与生身母亲的身份高低相对应,孩子的身份自然就分了高低。在嫡妻所生的子女们(嫡出)看来,父亲姬妾所生的兄弟姐妹们(庶出)的地位,自然也就比佣人高明不了多少了。即使是在极其重男轻女的古代,嫡出女儿的待遇,都往往是庶出儿子们所不能享受得到的。中国古代的汉族帝王们,在选择继承人的时候更将这一制度发扬光大:一律优先考虑正妻生育的孩子。即使夫妻感情淡漠,嫡子女的地位仍旧是不可动摇的。

            ----正因为这样,历史上就经常出现帝王们放弃已经长成的、智勇双全的儿子,去册立一个平庸无能、甚至还是襁褓中婴儿的儿子为皇太子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