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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冯子材周密布防后,为了打乱法军的部署,便决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先发制人。在冯子材的指挥下,萃军于3月21日夜主动出击,突袭了盘踞在文渊的法军,以提高清军的作战士气,并引诱法军来攻关前隘。

            法军受损之后,指挥官尼格里果然按捺不住,于23日凌晨指挥法军两千多人和三个炮兵连,兵分三路,气势汹汹地进犯清军长墙主阵地和东岭炮台。西路法军从文渊出发,经镇南关西面沿偏道入龙门关,上西岭风尾山攻打王孝棋勤军阵地;中路法军闯过镇南关,沿关道进抵关前隘长墙外;东路法军从谅山上马鞍山后沿山脉直扑小青山的清军阵地。

        晚清外战第一捷,镇南关老将雄风(3)

            随后两军展开激战,争夺东岭炮台的战斗尤为激烈,“炮声闻百里,山谷皆鸣,枪弹积阵前寸许厚”,最开始的时候,双方争夺激烈,势均力敌,死伤也相当。在枪林弹雨中,清军将士个个奋勇杀敌,抗住了法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19世纪的中国炮兵

            这一仗,打得天昏地暗,一直打到入夜时分,乌雀南飞,双方的枪炮声逐渐小了下去,战斗渐息,法军陆续撤回。清军乘着短暂的休战,连夜赶修工事,补充给养弹药,当夜无话,以备明日再战。

            24日清晨,镇南关的关里关外,几十里大雾弥漫,能见度不超过十步。在清晨飘忽的雾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氛。守卫长墙和高地的清军将士个个睁大眼睛,时刻警惕地看着前方。果然,法军利用天降大雾的有利时机,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兵分三路,再次发动猛攻。在双方的喊杀声中,关前隘里硝烟和浓雾交缠在一起,弥漫四野,双方在相互冲击的过程中,甚至难辨对方旗帜。

            当日午时,在法军逼近长墙主阵地并开始攀爬长墙的危急时刻,年近七十的老将冯子材大吼一声,首先打开栅门,大呼杀出,身先士卒地冲向敌阵!

            壮哉!只见冯老将军手持长矛,长须飘飘,奋勇冲出,果然是宝刀不老,英雄不减当年!清军官兵见此情状,人人感奋,纷纷拿起武器勇猛地冲向法军阵地。

            霎时间,只闻关前隘里杀声震天,清军和法军捉对厮杀,在枪林弹雨中,不断有人倒下去,又不断有人爬起来,却没有一个人退缩。肉搏战中,清军将士人人以死报国,奋勇拼杀。在冯老将军英勇精神的感召下,爱国官兵们个个杀红了眼,有力地打退了法军一波又一波的猖狂进攻。

            与此同时,王德榜率油隘清军出击了法军运送军火的驮马队,切断了法军的粮械供应。在关前隘里展开激战的时候,东岭炮台也形成了拉锯战,清军争先攀登,三面围攻,夺回了已被法军占领的小青山,重新控制了两面高山,并将夺取的炮口对准山腰的法军,法兵见势大恐,纷纷从山上飞奔逃命。

            攻下周围炮台后,清军的后援部队源源赶到,而法军的增援部队和弹药给养被清军截击,法国人因得不到及时补充而陷入困境,士气低落,镇南关的局势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冯子材见机不可失,便立刻指挥清军发起了声势浩大、排山倒海般的反攻。

            事先埋伏好的大刀队在近身肉搏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只见漫天的刀光剑影,直杀得法国兵心惊肉跳,尸横遍野。攻入关前隘的法军在清军的冲击下,撤离长墙,随后被清军截为四股,压到田丘里且战且退,狼狈逃窜。清军将士乘胜追击,王孝祺部将潘瀛更是杀得性起,脱去上衣,光着膀子率队持刀冲进敌阵。法军弹尽粮绝,终于支撑不住,指挥官尼格里见大势已去,急忙率领残部狼狈溃逃。冯子材率军乘胜追击,追出关外二十余里,直至深夜才暂且收兵。

            战后,法国兵仍心有余悸地回忆说:“在我们的脚下,敌人从地上的一切缝隙里钻出来,手持短刀,开始了可怕的混战。他们的人数比我们的多十倍、二十倍,所有的军官和士兵都被围住或被俘虏”,“中国军的号筒,愤怒地响起‘前进!’的命令,从所有的堡垒,从所有的天边各处,烟云一般的敌人展开旗帜冲来,发出似乎把枪炮声都盖住的喊杀声”。(郑彭年:《甲申甲午风云》)

            这真是法国兵的噩梦。经过这两天的激战,法军全线崩溃,狼狈逃出镇南关,退到文渊。镇南关一役,清军取得大胜,共击毙法军精锐上千人,缴获枪支弹药不计其数。法国人在战后也不得不承认,自他们入侵中国以来,“从未受此大创”。

            镇南关大捷和当地老百姓的支持也是分不开的。在激战之时,当地的壮、瑶、白、彝、汉等族人民也纷纷赶来助战,为清军运送粮食等补给,提供了坚强的后勤保障。越南北部人民听说冯子材大战法国侵略者,也建立忠义军五个民团共两万余人在关外配合清军作战,起到了很大的牵制法军作用。

        晚清外战第一捷,镇南关老将雄风(4)

            为扩大战果,冯子材决定率军出关,乘胜追击,不给法军以喘息的机会。3月26日,清军追击到文渊,惊魂未定的法军听到清军攻来的消息后,撒开脚丫就跑。3月29日,清军克谅山,并在战斗中重伤了法军指挥官尼格里。慌乱当中,法军甚至将38门大炮和大量银元弃入淇江,狼狈南逃。

            3月30日,清军克谷松,次日清军再克北黎,并收复了观音桥。此时的法军,犹如惊弓之鸟,一口气逃到郎甲、船头一带。在整个东线陆路战场上,中方出现了空前的大好形势。

            3月23日到24日,也就是在镇南关大捷的几乎同时,西线战场上也取得了重大胜利,当时法军将近六千人前来攻打临洮城,守城的黑旗军依托工事,布下地雷阵顽强抵抗,最后和来援的清军内外夹击,在临洮大败法军,杀敌上千,取得临洮大捷。紧接着,清军和黑旗军又乘胜收复了广威府、黄冈屯、老社等十几个州县。

            至此,越南北部战场的敌我形势已经全然改观,胜利的天平开始倒向了清军一边。在这大好形势下,冯子材决定亲率东线全军进攻北宁、河内,将法国侵略军彻底赶出越南北部地区。但就在这时,清廷突然下诏停战撤兵,前线将士一片愕然,乘胜追击的作战计划也只能作罢。

            而这时,法国的内政也起了大变化。法军在镇南关和谅山惨败的消息传到巴黎后,引起法国政局的极大震动。好战的茹费理内阁在国内本来就不得人心,法军在越南战场上的失败更是火上浇油,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失败的消息加剧了法国人民对茹费理内阁的不满,巴黎人民纷纷走上街头,高呼打倒茹费理的口号,要求茹费理立刻下台,“几使巴黎闹成革命”。法国的反对党也乘机猛烈抨击茹费理“是国家的蟊贼”,让茹费理赶紧收拾铺盖滚蛋。3月31日晚,在一片责骂声中,茹费理内阁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轰然倒台。

        《中法新约》,不算成功的成功(1)

            战争和外交往往是联系在一起的,要想处理好这两者关系,需要非常高超的操控水平。事实上,中法战争爆发后,各方围绕“和战”问题的外交活动和秘密谈判几乎就没有停止过。

            打仗这事,是最能花钱的。打赢了,不但可以收回成本,还能敲诈一笔;但要打输了,不但血本无归,还要倒赔战胜国的军费。这在19和20世纪那弱肉强食的国际社会里,也是通例。譬如,德国人在色当战役里打败了法国人,法国人不但损兵折将,还得赔偿50亿法郎并割让阿尔萨斯和洛林给德国人。一战结束后,德国人被打败了,就得反过来赔偿1320亿马克给那些战胜国。德国人最后付不起,经过希特勒一嚷嚷,弄得德国人不干了,要重新打过。二战就这样爆发了。

            张之洞

            从此以后,战胜国黄世仁向战败国杨白劳强索战争赔偿的事,也就收敛不少,要不然逼得狠了,杨白劳破罐子破摔,跟你玩命,也是件麻烦事。

            且说镇南关大捷后,正当冯子材联合各路清军将领,准备分兵南下收复河内、太原的时候,1885年4月7日,清政府却突然下达了“乘胜即收”、停战撤兵的命令。

            命令来得太突然了,很多清军将士接令后,气得捶胸顿足,“拔剑刺地,恨恨连声”。许多士兵甚至跑到将帅帐外,写血书,立军令状,“摩拳擦掌,同声请战”,“战如不胜,甘从军法”。冯子材、王德榜等清军将领在大胜之下,也不想轻易放弃扩大战果的机会,便联合起来致电上司两广总督张之洞,要求代奏清廷,诛杀议和之人,以振士气。

            当时人写诗讽刺清廷说:“十二金牌事,于今复见之。黄龙将痛饮,花目忽生期”,十二金牌就是当年南宋朝廷令岳飞从朱仙镇退兵的金牌诏故事。连清政府派赴广东会筹防务的彭玉麟也愤愤然地赋诗一首:“电飞宰相和戎惯,雷厉班师撤战回。不使黄龙成痛饮,古今一辙使人哀。”但胳膊毕竟拧不过大腿,冯子材被迫遵旨撤军后,彭玉麟只能叹道,“老臣抗疏千行泪,一夜悲歌白发生!”

            事实上,以慈禧太后为首的清廷在整个中法战争期间,即使在宣战以后,也始终或明或暗地寻求媾和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