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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云树垂下头,趴在地上。想,想,想什么?不想父皇,不想,想母妃,想宝儿,想所有让自己留恋的东西。迷迷糊糊中,宝儿那含笑的脸让自己沉醉,忘记伤痛,忘记冤屈,心里只有幸福,只有快乐。宝儿,我的宝儿,走吧,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

        趴了一会儿,再换一个姿势,仍然是避免不了刑伤带来的巨痛,每一处皮下神经都被带动起来,不遗余力的做着神经痛觉运动。也许他们觉得他们的主人从来没有感受过痛苦,所以要让他彻底品味一下痛苦的感觉。

        天色已晚,牢子喂了他晚饭,牢里的食物粗粝得尤如砂石,云树知道不吃,死路一条,无法向父皇陈述自己的冤枉。为了见到父皇,自己要挺下去,一定要吃。带着石粒的馊饭从口中往下吞,食道被磨得一阵阵的痉挛。勉强吃了半碗多饭,云树低声对牢子道谢道:"  大叔,谢谢你。如果云树没有出去的日子,云树在地下保佑你。如果云树还有出去的日子,云树一定会报答你这些日子喂食之恩的。"  那牢子偷偷抹眼泪道:"  三皇子,您快别那么说。那年我老娘死了,没有钱下葬,是三皇子您庄子上出的钱。多下的钱,小人还娶了一个媳妇,我们都忘不了三皇子您的好处。皇子,不是小人不给您开枷,实在是那钥匙在高将军手上,小的无计可施啊。"  云树微微一笑,透过脸上的污迹,双目澄洁如清泉。牢子哭道:"  皇子殿下,您好人有好报,小人相信,您是冤枉的。您一定会出来的。小人还等着您给打赏呢。"  云树刚想说两句笑话,只听牢外一阵乱,然后是禁军奔跑进来。牢子慌忙的将东西收起来。几个禁军进了牢,将云树拖起来,开了枷和锁,然后便将他拖走了。牢子大惊,心想,难道要今晚动手么,不好了,要快点通知乌头老弟。要不然,皇子死在哪里都不知道。见禁军已经出了牢,牢子跟着守牢门的道:"  他们向什么方向去了?"  "  押上囚车,往皇宫方向。"  牢子对守门的道:"  反正我看守的犯人,一时半会回不来,老哥,我好些天没有见老婆孩子了,我回去,松快松快去。"  守门的也不为难,牢子就飞奔着回家去了。

        云树闭着眼睛任由他们拖着,到了现在,任何事情都只能听天由命了,要秘密处死么,这也好,省得死前受人作践。没有想到,这些禁军把自己拖到一个大木桶边,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他往里边一扔。那带着微盐的水浸得云树猛地从桶里窜起来。两个禁军又将他按下,然后拼命的给云树刷起来。等他们刷完了,把云树捞起来一看,云树已经昏死过去了。

        这倒也好,省得犯人折腾,禁军给云树擦干净。尽管犯人伤痕累累,但那恰如在白玉雕成的塑像上再加上了一道道淡粉色的花痕,叫这些禁军看得血脉彭胀。要不是皇帝要见犯人,这云树的清白已经不保了。将周身擦完了,一个粗汉拿过衣服给云树穿,另一个道:"  等会儿再穿行不行?让我再瞅瞅,这天生尤物,别说一辈子瞧不到一个,便是十辈子,也是碰不到的。今儿碰到了,动不得,还不让看啊。"  "  你找死,皇帝马上要见犯人,你耽误得起么?将军在外边等着,咱们还不快些。"  "  高将军自己是个粗胚,他不解风情,咱们俩也不解么?"  "  活得太长是不是?还想解风情,就算是犯人,轮得到你来解。人家还是龙子凤孙。还不快点。"  两个禁军把云树收拾停当,把伤痕能包扎的都包好了,扶着他来到外边。这时云树也已经醒了。这算是那一出,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刻意掩饰伤痕。突然他想到的,是,是父皇要见我,父皇他,他还想着我,他终于要见我了。我可以述说冤枉,可以重见天日了。云树大喜过望,也不管高将军的冷嘲热讽,静心息气,开始运起内功来,慢慢抚平伤痛。不能让父皇看见自己悲惨的样子,这样父皇会伤心的。

        禁军半拖扶着他向皇宫内院进发,已经过了神武门、凤和门、安民阁,快要到含元宫了。父皇,父皇,半月多不见,您还好么?您没有生气么?孩儿一定会向您解释,一定会向您说清楚。老天有眼,父皇终于肯见我了。古云树控制不了内心的喜悦,边走边抹眼泪。

        含元宫里,云妃看着这些枪支刀器,面无人色的跪着。天啊,树儿,你真的,真的要造反。你真的做了那些事。你变了,变得太可怕了。你居然控制杀手,居然要谋害你父皇。云妃颤抖着给皇帝磕头,边磕边掉下泪来,她抖着纤唇道:"陛下,罪妾生下如此孽子,罪妾实在不知他的所作所为。但罪妾养子不教,罪妾愿与这孽子同死。"  古素闲长长的叹气,将云妃扶起来道:"  念儿,平生最大的错误便是送这畜生去龙燕,以至于受小人的挑唆,心性大变。你与朕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孩子,朕对你的心意还是不变的。你也不要太伤心。今天,你好好劝劝这个畜生,如果认罪,朕可以考虑饶他不死。只要交出那俩兄弟,朕还把他当儿子。"  夫妻二人正在说话间,太监尖声尖气道:"  古云树带到。"  云妃抬头,看见儿子慢慢的走进来。二十多天不见,云树整个人小了几圈了,一双眼睛本来就大,现在,整个脸上,仿佛都叫这双眼睛人给占了,下巴尖的可怜。颧骨上还带着一道道淤青。真的想扑上去仔细察看孩子有没有受到伤害,但是目光扫到那些兵器,扫到皇上那平静却无情的脸,云妃将一腔爱子之心都压了下去。

        云树为了不教父皇看见自己的样子伤心,他是强忍受伤痛,不让人扶着一步步进来的,见到母妃也在,更是喜从天降。他一点点的跪下,把涌到喉头的泪水全都压了下去,战栗着道:"  不孝儿古云树叩见皇帝陛下,叩见云娘娘。"  古素闲看到他二十来天消瘦如此,心里也很难过,可是朝廷的法律在上面挂着。正大光明四个字在含元宫上空垂着。既然是亲审,自然不能因为怜惜而坏了规矩。他仰了仰头,想起当初树儿出生时,自己何等兴高采烈,今天,却要亲自审理儿子,骨肉相残引起的痛苦以此为最。当年自己帮助哥哥夺位,杀了二皇伯,今天,自己要杀儿子,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古素闲轻声道:"  按规矩,君上问话,跪着回话,不准抬头。"  云树还想再多看看母亲,再看看父皇,可是一听父皇那几乎没有温度的话语,便缓缓将头低了下去。上身往上抬了抬,以免将伤腿压得更痛。古素闲道:"  今天,不需要你自己说什么,朕问什么,你答什么。"  云树低低的压着哭音道:"  是。"  "  朕问你,高永明将军是不是你派杀手杀的。"  "  不是,不孝儿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那么,宁则平又如何出现在高将军被杀的现场。"  "  不知道,不孝儿平常不太用他们这些侍卫,他们去哪里,只要说一声,一般都不限制。"  "  好,朕再问你,慎妃去敬香,你是不是早已经派人潜伏,你意图杀死她,除掉皇位的绊脚石,是也不是?"  "  不是,我不知道慎妃要去做什么。"  "  好,那当时慎妃出事,你听后却脸露笑容,你当时心里在想什么?"  云树奇怪的想着,自己什么时候面露笑容了?他哪里还记得起,当时金殿里讨论着皇位的继承,他却在回味与宝儿这些天的情浓意蜜,想着想着脸上便笑意浓浓。这无意间的事,你让他如何想得起来,一刹时只觉得莫名其妙。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莫非当时我想着宝儿,所以脸上便笑容可掬么?

        想到这里,也顾不得羞耻,坦承其事道:"  当时,不孝儿并非听清发生了什么事,不孝儿正在想自己的同学。"  "  好,你可以听不清慎妃的事,你却听清了朕的四皇叔力推大皇子为太子,然后便在他回家的路上,派来自龙燕的杀手集团雨夜派的杀手杀了他。"  "  不孝儿当时在睡觉,什么事情都弄不清楚。"  "  你弄不清楚,我那你连家中的假山有暗门也弄不清楚,暗门里边有皇冠皇袍也弄不清楚。你看到一箱子和你串通的反臣们的信,你一把火烧了,你也弄不清楚。你让那个叫乌头的侍卫通知你的同伙逃跑,你也弄不清楚是不是?"  "  皇上,那是有人刻意陷害不孝儿的。"  "  有人刻意陷害,刻意到你的许多庄子的暗洞里都有武器?刻意到你的奶娘的儿子充当杀手?事到如今,证据不但确凿,而且十分充分,你还要抵赖,把什么事情都推作你不知道。古云树,你好让朕失望。云妃你都听见了,朕逼他没有,朕冤枉他没有?"  云妃颤抖着手指,泪水已经将眼睛全都给遮住了,她跌跌撞撞的到儿子面前,指着儿子的鼻子道:"  你,你,你这个孽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你把为娘所有的嘱咐都忘记了么?你,你好让娘亲伤心,好让娘亲伤心啊!"  说完,也不管方向,只在云树头上乱打。

        没有想到连母妃都这样看自己,云树由充满希望一下子跌入到了伤心绝望的谷底,他愤怒的拔开母妃的手,失去理智、歇斯底里的大叫道:"  没有,母妃,我没有,我没有叛乱,我没有做这些事。我不知道是谁要算计我,总之我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对古家的列祖列宗发誓。我没有,我没有啊!"  古素闲用力一拍桌子,啪的一声,那桌面被他的真力震成了两半,古素闲暴喝一声道:"  够了,你不要再假惺惺了,不要再演戏了。我问你,那对金氏兄弟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他们是前鸿雁逃跑的贵族,他们是想借助你的力量东山再起,他们是想借你来跟龙燕、北渊、龙泽作对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