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问她为什么,她左看右看了许久,才凑到我耳边,轻轻地说:“闷。”

            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个疯狂得让我自己都害怕的想法,我要让她幸福,要让她每一天都活得眉飞色舞。于是我拉起她的手,一直跑一直跑,我想带着她逃离,我想带着她到所有可以让她快乐的地方去。

            那个午后,我们一起放了风筝。那日的阳光,特别温暖,额娘去了以后,我再也没有感觉到这么温暖。

            十月,皇阿玛西巡,点了我同去。随皇阿玛出巡,是所有阿哥都渴望的荣耀。从康熙三十七年开始,只要皇阿玛离开京城,必定会带我同去,可是这一次,随行的皇子里没有我。我向皇阿玛上了折子,说我患病,不能出行。

            我是真的病了,病入膏肓。我竟然去见了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是我没有想到,她拉着我,问:“如果我有勇气,你会有跟我一样的勇气么?”

            那一刻,我欣喜若狂。可是无奈的是,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她是我的弟妹,十四弟的嫡福晋。她坚定地看着我,告诉我她只求曾经拥有。那样坚决的眼神,直直进到了我的心里,再也挥不去。

            我握住了她的手,哪怕是我心里明白自己这是在离经叛道,我仍然握住了她的手。不求天长地久,只愿曾经拥有。

            然而,我知道,再多的美好,终是有尽头的。

            四十三年六月,我们随皇阿玛北巡。她也去了,我看到她坐在马车里,看着茫茫的草原,露出欣喜的笑容,那一刻,我发现,天是那么蓝,草是那么绿,花儿是那么香。这个世界,仿佛是因为她的快乐,才有了色彩。

            可是,她坠马时,我除了守着她,竟然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只因……她是十四弟的福晋。

            “十三哥,瑞雪是我的福晋,就不劳你费心了。”十四弟的话语虽轻,却重重地提醒了我。是的,她是他的妻子,不是我的,我和她,什么都不是。

            在草原上浑浑噩噩地过了三个月,我甚至连去见她一面都不敢,只因为,在我的心里,时时刻刻回响着十四弟的话,她是他的妻子,她是他的妻子……

            可是我知道,她的心里是在乎我的,她日日戴着我送给她的蝴蝶簪子,不论在哪里,不论是什么时候。其他的福晋格格们,头上永远都是镶金嵌玉的名贵饰物,而她的头上,永远都是那只蝴蝶。

            这样的爱,让我疯狂,我决定去找四哥,我要告诉他,我爱上了瑞雪,哪怕是死,我都想带着她远走高飞。可是,在四哥那里,我的梦却碎了。

            四哥为她画的像,真漂亮。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笑容,都是那么生动,仿佛四哥已经看了她许多许多年。四哥没有避讳我,缓缓地同我说他与她在江南的往事,说他喜欢了她许久许久。一字一句,都像刀子一般狠狠地划过我的心,让我痛不欲生。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四贝勒府,双脚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

            在我们定情的河边,我终于跟她说,我们的缘,尽了。她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我给她的理由,竟然是,我做不到抢夺四哥喜欢的。

            她流着泪,质问我:“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么?”

            当然可笑,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可是除此,我还能说什么别的呢?我在乎她,就像她在乎我一般,可是……今生今世,我们却是不可能了。我不能握着她的手,想象到四哥忧郁的眼神。我不能握着她的手,想象到十四弟的提醒,她是他的妻,不是我的,今生不可能是我的。我不能握着她的手,想象到抚养我的德母妃,斥责我夺了她亲生儿子的福晋。

            太多太多……我喘不过气。

            与其这样日日相思日日苦,不如断然挥刀斩情丝。

            我亲手撕碎了她的心,也撕碎了自己的心。从今以后,我只是她口中的十三爷,她也只是我口中的弟妹,再也不能多了。

            ————————————  我  是  快  乐  分  割  线  ——————————————

            今天周末,送上一篇老十三的番外,希望大家喜欢:)

        三十一·出门

            古有“烟花三月下扬州”,现在我和胤祯则是“寒冬腊月下扬州”。

            因为是私访,我和胤祯只带了小月和小成子伺候,又带了两名侍卫亲随,就装成出门做生意的夫妻,骑马乘车一路南下,往扬州去。

            我坐在马车里,掀开了帘子看外面的景色。这是我到这个时空以后第二次出远门,上一次跟着皇上出巡,所到之处,莫不是从臣子到百姓,全部都乌泱泱跪倒,山呼万岁,虽然是气派非常,但是却看不到什么风土人情。

            这一次则不同,我们扮成普通人,一路吃在饭馆,住在客栈。胤祯心情好的时候,偶尔还弯弓射箭,射几只天上飞过去的鸟,地上跑过去的兔子什么的,让大家来一次野外BBQ。

            胤祯见我兴致勃勃,一直往外看,就道:“可是想念江南了么?”

            我一愣,猛地想起原来我阿玛曾在江浙任总督,扬州也是属于江浙的,这样的景色我该是见怪不怪了。我见他误会,就马上囫囵地点头,避过去这个话题。

            他朝我微微一笑,道:“若是你喜欢,等春夏时,寻个机会,我们再来,走水路。”

            “大运河?”我惊喜地问。在现代,京杭大运河山东以北的地方好象都已经不通行了。若是现在有机会看看运河上船来船往的盛况,也不枉我辛苦穿越一场。

            “恩。”他点点头,“下次化了冰,定带你游一次。”

            我偏着头看他,他神情平和地倚在垫子上看书,对我笑得如沐春风。我心思一转,又想起那天的事情,他那天……是怎么在河边找着我的?

            “爷……”我刚想问,话一出口,却听见他说:“怎么没有戴我送你的簪子?”

            我看着他,心里突然明白过来,这几次我每每要开口问,他一定会打岔,却不是无意的,而是本就不要我问。可是,他越不要我问,我越是想知道。

            “我有话想问你。”我深吸口气,干脆明说。

            他挑眉看了我一眼,随即对小月说:“出去跟小成子一同坐在外面。”

            小月一听,马上就领了命,掀了帘子,出去跟小成子坐在一起驾车。马车里只剩我们俩。

            “想问什么?”在片刻的安静以后,他终于开口。

            “那夜在河边……”我话到嘴边,却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看着我,道:“你想问,我如何找到你?”

            我点头,他叹了口气,别过头去,好一会儿才轻轻道:“十三哥告诉我的。”

            我睁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下子没有了反应。

            他见我呆在那里,就低下头,边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边说:“那日我四处差人寻你,却寻不着,便去问了十三哥。”他说着,停了停,看了我一眼,又道:“我原不想再向你提起,谁知你这么不依不饶。”

            我傻傻地看着他,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为什么他一直隐忍不发?难道我这样不算给他戴了绿帽子?

            他见我这个表情,就明白了我心里在想什么,苦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道:“是惩罚我吧?我当初那样对你,今日你还给我。”

            他见我不解地看着他,又道:“既然你都想知道,我便都告诉你。”

            我看着他正经的表情,心里疑惑,注视着他,等他说。

            他看了我一眼,道:“其实,这些日子来,许多事情,你都是对的。有的事情,我不说,可是都看在眼里,包括银儿那件事。”

            我错愕地看着他,银夫人有什么事?

            他一看我的表情,轻轻地笑了一声,道:“你不记得了?上次你审问银儿是否把你退入水,我知道,是她。”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是她?”

            他笑了笑,道:“我的福晋,我当然知道。”说话间,他直直地看着我,虽然口里说的是银夫人,但是眼神分明告诉我,这句话是说给我听的。

            我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心里又转念一想,原来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知道,那为什么颠倒黑白?我想起上次他那样是非不分,心里又气起来。“那你那时为什么不信我?”我急急地问。

            “当时……只是不愿意站在你那边。”他淡淡地道,见我抬眼瞪他,就柔和一笑,用手里的书卷轻轻地敲了敲我的头,道:“家和万事兴,你还是记不住。”

            我扭过头去,不搭理他,也不说话。

            他见我生气,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我见你心情好些了,才想跟你说。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以前是我不识金香玉,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待你。只希望以后与你好好过日子,其他的事情,你惩罚我也好,埋怨我也罢,再也不重要了。”他说着,伸手就握住我的手,力道虽然不大,但却不容我挣脱。

            我惊愕地回过头看他,他说的这话,该不会是……表白吧?

            这个认知吓了我一跳,我忙摇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他喜欢齐格儿,还有两个小美人儿伺候着,怎么就喜欢上了我?

            他见我一脸惊讶地在一旁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表情复杂地一笑,掀开帘子看了看,又回过头对我道:“你小睡一下吧,天黑前,我们便能抵达扬州。”

            我点点头,或许我是需要睡一下,不是为了补眠,只是为了能给自己一个空间慢慢消化他的这一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