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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怎说你的是内家,我的不是内家?怎说你的可上溯到梁时、唐时?我的便是野狐禅?”

            听了这番话,凌冲大为折服,欢喜赞叹。邱元靖指指他的额头,叹口气,道:“你这孩子倒也聪敏,听了便懂,异日成就不可限量。只可惜印堂灰暗,恐怕寿命不永。可惜,可惜,可惜,可惜。”他连说了四个“可惜”,捡起扫帚,转身就走。凌冲叫他,他却充耳不闻。

            这个时候,王宗岳从茅厕里走了出来,过来问凌冲:“你在与何人言语?”凌冲才一转头,早不见了邱元靖的踪影,于是笑笑,随口答道:“与个道人闲聊罢了。”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口头切磋武学知识,聊了一会儿,就看宫秉藩从精舍中走出来,对凌冲招招手。凌冲急忙走过去抱拳行礼。宫秉藩问他:“你于路上说,令尊也要前来大都,不知会在何处落脚?你几时寻了他来。我与令尊数年未见,也颇想念得紧哩。”

            凌冲脸上一红,并不想告诉宫秉藩,陈杞人此来大都是为自己求亲的事情,也不想透露清真居的所在。宫秉藩看他的表情,料有难言之隐,也不追问,只说:“今日晚了,你与我们在长春宫里安歇。明晨自去寻你义父。”凌冲急忙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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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凌冲就离开长春宫,往清真居来。虽然去年他在大都住了不到两个月,但此时看都中风物,却油然而生一种久别重逢的亲切感。先延着皇城的南墙一直往东,过崇天门,渡通惠河,就来到了凤池坊。

            这一带他极为熟悉,从这里往北去便是枢密院,往东去是澄清坊,左李花园和福来金店就在澄清坊中。他故意走远一点,来到福来金店的门口。只见这里已经改了买卖,挂着招牌,上写“冯家纸马”四字,竟然改成了冥器铺子。

            凌冲摇头叹息,继续向东走去,准备从前面往北拐,一路北上清真居。可是才出街口,忽然吆喝声传来,行人纷纷走避,十来个警巡簇拥着一匹高头大马走了过来。

            凌冲避在路边,看那骑在马上的人,只见他不到三十岁年纪,黑面方颐,穿圆领锦袍,戴描金瓦愣帽,蹬着鹿皮靴,原来正是总领大都九城十二门警巡事务的蒙古王子巴儿思。凌冲和巴儿思曾在福来金殿密室中照过面,当下急忙把头一偏,想要拐回小巷中去。

            他不躲还则罢了,这一躲却引起了巴儿思的注意,眉头一皱,招呼部下:“拿来审问!”几名警巡各执兵刃,或者摇着铁链子,就直向凌冲扑到。

            凌冲一矮身,躲过几条铁链,随即一个扫堂腿,三名警巡“阿也”一声,倒在地上。他逼退敌人,转身要跑,突然感觉背后劲风响起,一掌打到。

            凌冲知道是巴儿思亲自出了手,急忙转身合掌相迎。只听“呯”的一声,自己一动不动,巴儿思倒“噔噔噔”连退了七八步,才拿桩站稳。他看清楚对面站的是凌冲,心中不由惊疑,自己本能和这小子打个平手,怎么几个月不见,他的功力精进如斯?

            凌冲一掌逼退巴儿思,掉头就往小巷中拐进去。巴儿思领着众警巡于后追赶。这条道路很长,但岔路并不算多,右边高高的围墙,里面就是左李花园。凌冲知道左李花园里建筑繁多,道路曲折,如果躲将进去,一定可以甩脱敌人的追踪。但左李也是反元志士,自己怎么好平白的让他惹上不必要的嫌疑?

            但论起大都城内的道路,那些警巡可要比凌冲熟悉多了。跑不多远,突然斜刺里一户人家打开门来,跳出两个警巡,手持木棒,对凌冲当头打下。凌冲一招“天高听卑”,躲过来招,把那两名警巡打了个跟斗。才舒一口气,身后巴儿思又已追到。

            凌冲再一掌震退巴儿思,心道:“城内道路狭窄,不得脱身,何如逃到城外去,于宽阔处,我岂畏惧这干鸟人?”他此次进城的时候,看得很清楚,自从扩廓帖木儿挥师南下,中州军都被调走,防护大都城门的,都是一些吊儿郎当、锦衣华服的羸兵,想要逃出城门,倒并不困难。

            想着,一个拐弯,发足往丽正门方向跑去。丽正门内是著名的菜市和穷汉市,这时候才是巳时,街上挤满了前来买菜和雇工的人。凌冲在人群里东插西绕,警巡们大声呵斥驱赶着在后追缉,相互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果然,城门边的守军都缩在门洞里打盹儿,凌冲加快速度,猛然推倒几个行人,冲将出去,他们都来不及端起武器来阻止。又向南跑了一里多地,凌冲猛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摆一个架式,心道:“来罢,我岂惧汝?”

            但定睛细看,他却吓了一跳。只见那些警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簇拥着却不止一匹高头大马。除了巴儿思外,他身边还有一骑,马上人青衫白面,却原来是“罗睺星”龚罗睺。凌冲暗地苦笑:“那牟玄圣竟说我有天星罩命,指的便是这种天星么?这半年来我才是迭遇高手,屡屡挫败哩!”

            龚罗睺的武功虽然不及牟玄圣多矣,但比自己还是要强上一大截。看他在丹枫九霞阁中的话语表现,分明已经死心塌地投靠了鞑子朝廷,只为了拆散香军,报日帝折辱之仇。他若是动起手来,自己万无生理。

            掉头还想逃跑,已经来不及了。龚罗睺如大鸟般扑下马匹,拦住了凌冲的去路,冷笑道:“原来是你这小子,今日须无人可来救你!”掌随声到,直向凌冲面门印来。

            凌冲使开内家拳法,节架相还。这数月来,他受彭素王等高手指点,又练了沛若神功,武艺大有长进,已非昔日可比,但仍然不是龚罗睺的对手,才十余合就落在了下风。又打了七八个回合,凌冲不禁心中暗道:“这厮不使出腐心蚀骨掌,我还有一分生理。彭素王说用峻极指破了他腐心蚀骨掌,却不知是一时破了哩,还是永久破了哩?”

            可惜当初没有问清楚彭素王,这时候再后悔也已经晚了。不过就算龚罗睺已经不能使用腐心蚀骨掌了,自己仍然不是他的对手,拖得时间越长,对自己越是不利。凌冲暗中一咬牙关:“走也是死,留也是死。若走时,或是苍天庇佑,还有一线生机,若再与他纠缠下去呵,不但万无幸理,还要遭他折辱!”想到这里,把全身功力都凝聚在双掌上,一招“龙蛇分明”,打向龚罗睺的胸口。

            这一招来得迅疾,掌未及身,劲风已到。龚罗睺吃了一惊,横掌来挡。他与凌冲对战,一般情况下都只使出八分内力,所谓“力不可尽,坚必难久”,已经足够将对方击败了,但此刻单掌来拦,竟然接他不下,“噔噔”连退了两步,心中不由万分疑惑。

            凌冲也没料到自己这一掌有如斯威力,果然一人拼命,百夫莫当。他早想好了逃跑的计划:如果步行逃走,龚罗睺的轻功和内力远胜于己,不出五里,一定会被他追上的;那么只有骑马逃走了,敌方有两匹马,一匹还被巴儿思骑在身下,另一匹却是龚罗睺骑来的,此时鞍辔俱全,却空在一边。凌冲才逼退龚罗睺,立刻一个箭步蹿了过去,右手早拔出腰里这口钢刀来,将两名拦路的警巡砍翻在地。

            他蹿到马前,却不上马,只是用手一扯缰绳,发足便奔。原来那马站在原地不动,如果他猛然跳上马背,既怕马惊,反而不肯奔跑,又怕即便那马不惊,背上驮了一个人,起步速度定有阻滞。因此他先将马带得跑动起来,然后才一个纵跃,跳上马背。

            脑后风声响起,凌冲把刀向后一撩,“喀”的一声,虎口发麻,但已将一支飞来的长矛格落尘埃。手上的感觉非常清楚,知道一定是巴尔思脱手掷出的。他将身一伏,催动胯下马,急急向西方跑去,心里才叫“侥幸”,突然那马长嘶一声,侧过头来,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凌冲在空中一个跟斗,轻巧巧翻身落地,眼角一瞟,早看到马臀上印着一个鲜红的掌印。他脚刚沾地,立刻毫不停留地一拧腰,提气继续向前狂奔。才奔出三步,背后一股大力传来,“嘭”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后心。

            龚罗睺刚才用八分内力,几乎接不下凌冲的招式,心中愤怒,因此这一掌用上了十分内力。凌冲虽然正当发足狂奔,用前进之势消除了敌掌一半的力气,仍然禁受不起,“阿也”一声,眼前发黑,胸中气血翻涌。

            百忙之中,他再一提气,借着龚罗睺的掌势,向前一跃,跑得更快。虽然他知道,自己已经受了内伤,这时候必须立刻坐下来搬运周天,否则只怕经脉受损,会伤得更为严重。但这种生死关头,逃跑是第一急务,只要不死就好,谁还怕伤势更重?

            龚罗睺冷哼一声:“我看你待逃往哪里去!”提气便追,巴儿思也催马赶上。凌冲奋力狂奔,跑出两箭多地,只觉得眼前越是朦胧,胸中憋闷,难受之极,而身后龚罗睺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他暗自长叹:“罢了,罢了,今日死在此处!”才待放缓脚步,回身应敌,突然脚下一空,跌到了一个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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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按:关于邱元靖

            关于张三丰的传说很多,其弟子传承,也莫衷一是。其中,许多上都提到过的三丰弟子,就是邱元靖(或写作邱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