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哑女人又把听到他们的情况和计议详细“说”给沈神通听。
等沈神通结束沉思之后,哑女人又道:“我该怎么办?”
沈神通道:“你暂时还没有危险,你能不能替我弄几十个馒头?最好都夹着酱肉,还要
水,用人参熬过的最好,有七壶就够了。”
哑女人惊讶得连连眨眼,这个人无端端要这些东西干什么?莫非他知道将会被关起来很
多天,而且没有饮食供应,所以及早准备?
但又不对,馒头酱肉两三天就会有问题,会变坏。
几十个馒头至少是半个月一个月的粮食,到那时只怕连老鼠也要离去,他难道虑不及
此?
沈神通微笑道:“你办得到么?”
哑女人点头,带食物进来当然毫无困难。
沈神通又道:“我希望有一把匕首。虽然匕首太短管不了用,但不至于手无寸铁也就差
强人意了。我说句笑话,我们练武的人手无寸铁,就好像女人没穿衣服一样,总是觉得很别
扭,很不习惯。哈哈哈……”
哑女人摇摇头,表示一点不好笑。
因为她时时赤身露体,并且是在一堆野兽似的男人中厮混,没有穿衣服,根本就不算一
回事情。
沈神通道:“我的笑话太糟了,请你原谅,但我还得要求你带一条钢锯片给我,你找得
到那种东西么?”
哑女人微笑一下,钢锯片又不是稀世珍宝,这种东西有什么难找的?但他要钢锯片做什
么?
这是因为沈神通这间特别宽大干净的石室虽然也有铁门,但至今都一直敞开,而且这道
铁门不但从外面可以上锁,里面竟也有铁闩。
如果是外面上锁,他有钢锯片亦无济于事,因为他根本够不着锯断锁头,如果是他自己
在里面闩住铁门,他还需要锯断门闩吗?
总之这个人脑袋里很多主意令人莫名其妙,令人猜测不透。但无论如何对大江堂一定很
不妙,一定是可怕的打击。
远说老店是镇江两家规模最大的客店之一,院落房间不计其数,附近设的饭庄也很有
名,生意甚佳。
不过未申时分饭庄内可就很冷清了,总共只有两桌客人在喝酒。
一桌是三个壮年人,另一桌则只有一个人独自饮酌。
独酌的人显然当地人,跟堂官很熟络,但另一桌的三人却相当惹人注目。
其中有一个膀厚臂粗,坐在那儿宛如半截铁塔,相貌甚是威武悍猛。
另两人其一儒巾儒服清俊潇洒,其一面色黝黑身子矮壮,一支大枪靠墙竖立。
他们已喝了将近半个时辰的酒,但却没有交谈过一句话。
如果他们是仇人而不愿交谈?外表上看来又不像,因为他们神情很平静,偶然也互相举
杯。
假如是仇人的话,喝了这么久的闷酒不打起来才怪,哪里还会举杯互敬?
独酌的酒客忽然也不孤独,因为有个汉子进来弯着腰跟他低声说话。
店堂里仍然很静,那两人的窃窃私语并没有打扰任何人。
铁塔似的悍猛的大汉忽然开口说话,但话声却十分低柔,使人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声音。
“两位兄台,直到现在为止,李宽人、罗翠衣、张慕飞、包无恙四人仍然在严家,另外
还有逾百的精选好手,又有几十个神箭手。”
矮壮黑面汉子问道:“朱慎兄何以得知?”
朱慎声音仍然轻柔得像春风与人耳语:“好教赵五兄得知,那边的人正是我派去打探侦
查的好手,他们用暗号把情况告诉我,我们不必当面交谈。”
赵五眨眼望住潇洒斯文的儒生,道:“逍遥兄怎么说?要硬干还是再说?”
朱慎也望住儒生,接口道:“李兄,凭咱们三个人杀上门去,并没有什么好怕的,不过
咱们横竖不急,所以不妨瞧瞧热闹?”
朱慎那副威武悍猛面庞上现出微笑:“是无形的热闹,两位兄台听我解释就明白了,热
闹当然要有人制造出来,但如果我们看不见而又知道发生种种事故,这就叫做无形的热
闹。”
赵五也不禁微笑:“妙得很,但谁去制造热闹呢?”
朱慎道:“是两位志同而道不合的人,我们似乎都不愿意跟他们坐在一起喝酒,不过却
不妨秘密配合行动以对付大江堂,换言之现在我们等于有五个人联合起来,不过分兵两路而
已,他们一个是长春藤常逢,一个是醉猫周四平。”
“他们已经出动?”赵五叹口气:“我们真的需要跟他们联手?”
“大江堂实力不可轻侮。”李逍遥也叹口气道:“李宽人、罗翠衣联手威不可当,连陈
归农也不堪一击,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赵五伸手拍拍枪杆,那支枪杆粗如鸭卵,一望而知十分沉重:“请问朱兄,我们等看什
么热闹?”
“常逢、周四平他们已经出动,我们三人虽然坐着喝酒,但铁定可以收到牵制以及吸引
大江堂注意力之效。”
“这一来常周二人就更易闯入大江堂总坛,我希望他们这次行动能杀死守在总坛的东舵
舵主方重和北舵舵主钱立品。”
“如果这两人除去,大江堂三香五舵八高手就只剩下一半了。”
原来他们三人坐在此地喝酒,吸引了大江堂注意力,而周四平和常逢却出动突袭。
周常二人若是得手,大江堂势必陷入混乱,也势必要抽调人手回去总坛坐镇及善后。
当然最理想的是李宽人和罗翠衣分开,他们若是分开力量就大大减弱了。
这种热闹自是很值得看也值得等。
朱慎又用轻轻柔柔声音道:“分兵两路,我们就可以不必跟周四平常逢坐在一起喝酒,
我觉得这样比较好些,两位兄台以为如何?”
隔壁桌子又剩下一个人独酌,一切情形恢复原样。
堂倌送来一盘使人垂涎的五香牛肉和卤蛋。
他们都想动筷,因为午饭距现已有两个时辰,就算是普通人也会饿了,何况他们正值壮
年而又一身武功,身体强健那是不在话下。
不过他们都没有动手,因为有人进来,这个时分有人来光顾已经值得奇怪,何况来人又
是两个女的,都十分年轻漂亮,一个是大家闺秀小姐装扮,葱绿色上衣配深绿色衣裙,还有
头上碧油的钗钿,嫩白手腕套的也是上好翡翠玉镯。
另一个虽是丫环打扮,但俏丽不减于小姐。
她们居然径直找张桌子坐下,由颈到脚都绿得很美的小姐垂眼不敢瞧看任何人,但那俏
丫环却瞪大眼睛到处张望。
整个厅堂都浮动着细细甜甜香气,朱慎等三个男人却很有兴趣地轮流跟那悄丫环瞪眼
睛,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那么朱慎、李逍遥、赵五等三人老早被她杀死好几次。
不过他们终是有身份有名望而又是正派(除朱慎外)的武林高手。
所以虽然觉得有趣,却不谈论她们,更不会出言调笑。
由于他们目标对着大江堂,所以禁不住想起罗翠衣,这位女性高手向来全身绿色,但罗
翠衣已是中年妇人,这个小姐却只有十九二十岁,显然决不会是罗翠衣。
“猛将”朱镇一动筷子就是好几块牛肉送入口中,李逍遥、赵五也开始动筷。
忽然香气弥漫,那是女人用的香料的香味,并不是饭店的菜香肉香。
只见那丫环拿着一个玉瓶,打开瓶盖嗅闻。
小姐用低低却娇软悦耳声音道:“别闻啦,快送去给王姑娘,小心别洒了。”
俏丫环起身就走,她显然要把这瓶香液送给住在客栈的“王姑娘”,所以不向外走,而
是走向饭堂后侧通入客栈的门口。
她一边走一边将瓶塞塞回瓶口,谁知此时一只花猫箭也似窜入饭堂,后面一只大黑狗汹
汹冲入疾追。
俏丫环被大黑狗绊一下,惊啊一声,身子向前直仆。
李逍遥距她最近只有数尺,所以扭腰一伸手就抓住俏丫环胳臂,使她免去仆跌地上之
祸。
俏丫环吓得面色苍白全身发抖。
李逍遥待她站稳便立刻放手,道:“别害怕,那只狗已经跑掉。”
绿衣小姐娇声道:“谢谢先生帮忙,阿慧,你先回来。”
俏丫环回到小姐那边坐下,直到这时她总算把瓶塞塞好。
李逍遥皱起鼻子嗅闻一下,朱镇和赵五却微微而笑,这是因为李逍遥身上已沾了几滴香
液,所以香得比浓妆艳抹的女人还要香。
如果李逍遥不是当代名家高手,又如果大家都年轻十岁,朱赵两人一定会讲几句“飞来
艳福”之类的俏皮话。
李逍遥耸耸肩头,道:“在下换件衣服就来陪两位喝酒。”
朱赵都忍住笑点点头,他们自己也赞成李逍遥去换衣服,否则他这一身浓香如果走到街
上,不被人齿笑才怪,尤其是李逍遥是一个白面书生。
李逍遥走了之后,赵五吃第三个卤蛋,他忽然整个面孔都僵住,嘴巴动也不动。
如果不是眼珠还会转动,别人一定以为他突然中风死掉。
朱慎皱眉但声音很轻柔:“怎么啦?那蛋有问题?”
赵五眨眨眼睛,露出苦恼表情,由于嘴巴里塞着一只鸡蛋,虽然不算大,但话声却变得
十分含糊不清了:“臭蛋,好臭……”
朱慎这时又不能不忍住笑:“为什么你不吐掉?含在嘴巴里终究还是闻得到臭味的。”
这道理谁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