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真相



                                    十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正是有了你们的鼓励,我才能一直有信心将这个故事写下去。我知道,我写的这个故事,大家的争议比较大,可能我选了一个比较敏感的题材。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想法,换做另外一个人来写,肯定又是另外一个样子。那么,不论是批评,还是喜欢,我都一律接受,再次谢谢大家。

        还有,要感谢很多朋友,比如佳烨,比如暗夜,比如馒头大饼,比如紫藤雨竹,当然,还有很多,谢谢你们的支持。

        还有,花儿说要去旅游,那么在这里祝她旅途愉快。杜子珏穿着绿色细锦纹绣鹭鸶六品文官官服,在太监的宣召声中走进殿来。刚刚在府中接到英帝旨意,待听到“火速进宫见驾”时,杜子珏微微有些奇怪。皇上如此急的宣召,也不知是为了何事。他偷偷地问传旨太监,可那个太监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便催他立即进宫面圣。杜子珏只得急急穿戴起来,随着传旨太监进了承宸宫。

        刚一踏入殿门,杜子珏不由得愣了一下,前面那个跪在阶下的窈窕身影,不就是他早已在脑海中想了千万遍的沅沅么?见到日思夜想的人近在咫尺,他缩在宽大袍袖下的双手禁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杜子珏强行按耐住大步上前的冲动,穿着石青色八宝立水朝靴的双脚踏着平缓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向那个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背影走去。

        那个背影越来越近,近得让杜子珏都可以看见杜沅沅细白的脖颈,小巧的耳唇,以及耳唇上坠着的碧玉耳铛。杜子珏终于站在了杜沅沅的身边,面对御座上威严的英帝,他却不能转头去看她的面容。不由得心底里叹息了一声,跪了下去,道:“臣吏部员外郎杜子珏参见皇上。”

        杜沅沅听得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颗心激动得跳个不停。如果不是跪在大殿上,如果不是在英帝的面前,也许,她早就跳了起来,直接扑到后面人的怀中。眼光不经意间瞟到杜子珏跪在一旁的身影,再也忍将不住,五味杂陈的泪水潸潸而下,哽咽着叫了声:“大哥!”杜子珏听到这魂牵梦系的声音,默默转头望去,面前的杜沅沅依旧是清丽已极的面容,与数月前相比,似乎少了些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女人的妩媚。只是眼含凄苦,容色颇为憔悴。杜子珏心中禁不住又是一痛。他强压住想将杜沅沅纳入怀中的冲动,微点了下头,眼中却透着十分的怜惜。

        英帝见阶下这一对莆一见面便悲喜交集的兄妹,心中有些奇怪。他们之间的兄妹之情相较旁人来说,似乎更为亲密。尤其是杜子珏看向杜沅沅的眼神,似乎不仅仅是看向妹妹的眼神。想到这,英帝心中蓦地一惊,不由有些哑然失笑,他努力抛掉这个想法,唤道:“元容华!”

        英帝的语声惊醒了沉浸在久别重逢喜悦里的杜沅沅。她忽然醒起,请英帝召杜子珏来的目的,急忙道:“大哥,环佩你可带在身上?”杜子珏伸手入怀,将那对子母环佩中的母佩掏出。杜沅沅伸手接过,心中喜不自禁,忍不住紧握了一下,双手举起,向英帝道:“请皇上御览。”陆六福上前接过,呈到英帝手中。英帝取过仔细端详,忽然双眼一亮,面上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不由道:“莫非?”杜沅沅面含委屈看向英帝,眼角却带着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轻轻瞟了眼犹自坐在一旁的悦妃。

        悦妃本以为此次必是十拿九稳,已失宠的杜沅沅,再加上这样的一个可大可小的罪名,即使不被处死,也会被虢去封号,打入冷宫,永远再无翻身之日。妹妹燕贵人的仇算是报了。但是,想不到杜子珏出现后,情势竟然急转直下。她并不是个愚笨之人,当杜沅沅呈上那枚环佩时,她几乎与英帝同时猜到了其中的关键,再瞥见杜沅沅明显投向她的那丝几不可察的笑容,悦妃脑中一震,忽然明白,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布好的圈套之中。暗悔怎会如此大意。着了杜沅沅的道。脑中不由飞速地转了几转。突然跪下道:“此事是臣妾失察,请皇上降罪。”

        原来,洒扫宫女岚茵原本是悦妃安插在怀玉宫中的一个眼线,暗地观察杜沅沅的一应行动,并时常向她密报。

        洒扫宫女与贴身宫女不同,除了日常的殿阁打扫外,极少在寝殿内逗留。这岚茵年轻,做事便着了痕迹。近些时日,杜沅沅发现岚茵常常拖延在她寝殿内打扫的时间,故意磨磨蹭蹭,早就暗暗上了心。便私下里命兰兮细细观察,终于发现了岚茵与琼章宫的秘密往来。

        杜沅沅明白燕贵人一事,与悦妃算是结下了梁子。悦妃心机深沉,早晚要报这切肤之仇。自己又无法证明真凶,只能百般小心悦妃的算计。岚茵的暴露,让她意识到了悦妃的急不可耐,灵机一动,不如将计就计,先杀杀悦妃的威风。也让她想到,这是一个接近英帝的极好机会,不妨就借着这个契机,探明英帝的态度。打破眼前这个不上不下的局面。

        她故意在岚茵面前时常翻出那个玛瑙雕梅的红木匣子,看着匣中之物,长吁短叹,秀眉深锁。显得对匣中之物重视已极,又异常暧昧。并挑了个合适的时机,恰巧让岚茵听到了她与兰兮那样的一番对话。让岚茵误以为她早已心有所属,又对旧情念念不忘。其实,这一切,只不过是她参照着梅芫雪的经历,照葫芦画来的。

        岚茵颇费了不少时日,才找到了这样一个破绽,一时心急贪功,果然中计,迅速将一切回报了悦妃。此时,杜沅沅在旁人看来已然失宠,悦妃更加不将其放在眼里。加之为燕贵人报仇心切,早已失却了往日处事的沉稳气度。不假思索便带人夜搜怀玉宫,同时又迅速奏报了英帝。这样就正巧成了杜沅沅布好的棋局上的一枚棋子。

        悦妃所谓的私相授受的证据,即那只玛瑙雕梅红木匣子中盛的正是那对子母环佩中的子佩。而事实的真相也只不过是兄妹之间保存的信物。悦妃自然是一败涂地。

        英帝此时对悦妃已十分不满。但悦妃突然跪地请罪,英帝反倒不好说什么了。杜沅沅心中冷笑,悦妃到底是老谋深算,抢先一步承认过错,一下子便堵住了英帝的嘴。

        英帝正踌躇间,杜沅沅忽然道:“皇上,能否听臣妾一言。”英帝点点头,算是默许。杜沅沅看着跪在一旁的悦妃,心道不如让我来个火上浇油,面上却绽开一个娴静的微笑,柔声道:“臣妾是想替悦妃姐姐求个情。姐姐也想打理好后宫事务,给姐妹们做个表率。妹妹相信,姐姐绝对没有报复之心,只不过是受了小人的愚弄,才误会了臣妾。就请皇上免了姐姐责罚吧。”

        英帝本在犹豫对悦妃如何处罚,突然听到杜沅沅话中的“报复”二字,猛然想起燕贵人一事,又见杜沅沅如此大度,越发显出了悦妃的小人之心与睚眦必报。脸色一沉,眸光变冷,怒声道:“你堂堂的一宫主位,实在是让朕太过失望。看来,真的是朕往日看错了你。”话语极重,悦妃的脸色一片灰白,周身的力气似都已被抽离,忍不住摊在地上,只听得英帝继续道:“念你为宫中事务辛劳多年,平日也算进退有礼,姑且先降为从二品昭容。今后,如若再犯,可不要怪朕不顾念昔日情份。”

        “至于你”,英帝看向仍跪在殿中的岚茵,喝道:“你一个小小宫女竟敢诬蔑主子,这宫里还有规矩没有,来人,将她交给内务府,仗责二十,送到司库去服苦役。再昭示各宫,警示一下这些不安份的奴才。”英帝一边说着,一边有意似无意地看了悦妃一眼。悦妃心中一跳,知道英帝是警告她此次对她已手下留情,以后恐怕不会再如此幸运。心中一叹,直起身来,恭顺道:“谢皇上责罚,臣妾记住了,臣妾告退。”英帝晤了一声,悦妃,现在该称为悦昭容了,低着头慢慢地走出殿去,身形显得甚是落寞。

        紧接着,嚎啕不已的岚茵便被太监们拖出殿去。杜沅沅听着那惊惧已极的哭号,心中隐隐有些不忍,但却硬起心肠,明白今后再不能有丝毫心软。否则,只怕自己的下场比她们更要悲惨。

        岚茵的哭声渐远,大殿中重又一片安静。杜沅沅垂着头跪在阶下,尽管真相早已大白,尽管悦妃和岚茵已受到了惩处,但她的心中仍是一片空空落落。

        她利用了悦昭容的心急与轻率,就是为了见到英帝。对于时隔数月的这次见面,杜沅沅故意将自己打扮得简单素雅,于清丽之中显出几分憔悴。就是想看一看,英帝对她是否留有旧情。在与英帝的一问一答,及偶尔偷偷窥视英帝的眼神中,她几乎可以肯定,英帝对她不仅没有忘情,而且感情似乎更加浓烈,只是碍于什么不便表达。

        但是,她也失望的发现,曾经和她如此心心相印的爱人,在旁人栽赃的罪名面前,仍免不了对她心存疑虑。她自以为的牢固依靠竟抵不过旁人不经推敲的闲言碎语。她长久以来苦苦追求的难道真的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么?

        冷不防,有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扶起,她蓦然对上了英帝柔情似水的眼眸,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向一旁的杜子珏靠去。英帝明显感觉到杜沅沅对自己的疏冷,待看到她靠向杜子珏,眼眸更是一暗。黯然道:“也好,你久已未与家人见面,不妨去叙一叙吧。”杜沅沅面色平板,福了福身,道了声谢皇上,便与杜子珏一同退出了殿去。英帝看着杜沅沅轻盈窈窕的身影慢慢淡出自己的视线,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莹露池畔,片片残荷败叶,早已没有了衔露含珠的风韵。池水也已变为深褐,似乎是一位迟暮的美人,悄悄的诉说着昔日美艳,暗泣着如今没落。杜沅沅与杜子珏并肩缓行。心中一片宁静,似乎是从未有过的放松。她突然发现,只有面对杜子珏的时候,才是最真实的自己。而自入宫以来,虽然是与英帝情意切切,但依然提着心思,步步算计。想到这,不禁又是一阵黯然。

        杜子珏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杜沅沅,二人已经走了好一段路,杜沅沅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往日清亮的美眸象是蒙染了一层烟尘之色,痛苦与自怜在眼中交错挣扎。杜子珏可以感觉到,她是为了感情而烦恼,他几乎可以确定,杜沅沅深爱着那个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这段后宫中的爱情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就如同他对杜沅沅的爱情,一样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沅沅!”杜子珏轻轻唤道。杜沅沅蓦然回神,心中不觉一阵歉意,二人数月未见,如此难得的见面机会,她还在神游太虚。

        “大哥!”杜沅沅道,“我觉得很累。”杜子珏点头,“我知道。讲给大哥听,好不好?”杜沅沅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慢慢地将入宫以来的所有经历一一讲了出来。一旁的杜子珏只听得心惊胆战,他没有想到,杜沅沅过得原来是如此的不堪。禁不住抓住她的手,“沅沅,大哥在南玉馆中说的话还在,只要你愿意,大哥随时会带你走,到一个没有人可以找到的地方去。”杜沅沅心中一暖,长叹道:“我一心想的便是出宫,但是”面上忽然换上了决然的神色,“既然已经挣扎了这么久,此时半途而废。我不甘心!”

        杜子珏看着杜沅沅坚强的神色,明白她心中的想法,点头道:“好,你放心!大哥会竭尽全力地帮你。”杜沅沅觉得眼眶发热,似有眼泪要滴下,急忙低下头去,紧紧撰着杜子珏的衣袖,半晌不语。

        杜子珏四处看了一下,周围并无人迹,突然低声道:“你有任何要求,只需告诉御膳房掌饼果的公公刘旺便可。”杜沅沅重重点头。

        杜子珏见时辰已不早,虽心中万分不舍,却不得不告辞而去。便按照宫中礼节,躬身为礼,道:“元荣华小主,臣告退。”杜沅沅一愣,却也明白宫规所限。只得切切道:“大哥保重!”杜子珏点点头,再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而去,再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