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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恨你



        闭上双眼,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画面。

        在园子练舞的羽鸢被师傅打倒在地,不服输的她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但依旧被打倒在地。到最后,精疲力竭的她连师父的衣角都没有沾到,沮丧的坐在地上,将手里的木剑扔到了一边。

        “鸢儿。”慈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转身甜甜道:“爹!”

        “爹!”羽鸢一下睁开眼睛,牵着的那只手还在,顺着看过去,却是倚在榻前小几上假寐的元君耀,不过是南柯一梦,她小心翼翼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鸢儿你醒了!”被她的动作惊醒的元君耀异常激动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可看到她空空的眼神和淡漠的神情,满脸的欣喜都僵在脸上,渐渐平息之后,心里满满的、都是痛。“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只是很累。”说完她闭上眼,细密的睫毛垂下来,盖住疲惫的眼眸,曾经的那丝神采,消失无痕。

        那天的天气很好,明媚的阳光撒下一大束。父亲的心情也很好,他说:“练了这么久,鸢儿累了吧,爹带你去街上玩。”

        “不要,我还没打赢师傅呢!”

        “哈哈哈哈!”

        “爹爹你笑什么?啊!你是在嘲笑鸢儿!哼!”羽鸢涨红了脸,小嘴撅得老高。

        “傻孩子,”父亲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头,“等你长大了,就能打败师傅了。”说完父亲牵起她的小手,向着前院走去。

        可是,等我长大了,你却已经不在了。

        元君耀的声音又将她拉回了现实:“那吃点东西吧,你已经睡了整整两天了。”

        “恩。”羽鸢的神情依旧很淡漠。元君耀的手不知不觉的松开了,她面无表情的将手抽回。

        现在的她极度虚弱,脸白得就像是一张纸,元君耀担忧的看着。他害怕羽鸢就这样越来越淡,变得透明,直到最后消失。

        “陛下,粥准备好了。”如萱捧着盘子走进来,打破了寝殿里诡异的安静。她的脚步很轻,其实这几天凤至殿里所有的宫人都放轻了脚步,怕惊起那沉睡的人。

        “下去吧,朕来。”

        “是。”

        羽鸢依旧是一眼不发的半躺着,元君耀将吹凉的粥递到她嘴边的时候,她才微微的张开嘴,几乎没有咀嚼就这样咽了下去,接着是下一口。就像是断了线的偶人一样,任人摆布。

        她不是不想说话,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怔怔的看着床尾的帷幔,上面绣的百合花纹样很精致,一连几朵那用金丝线勾勒的轮廓都不带重样的。

        “累了就先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恩。”

        元君耀俯身下去,抽走了羽鸢颈后的软垫,让她整个人都平躺下去,又替她搭上锦被,最后安安静静的离开了。

        “陛下。”如萱焦急的看着元君耀,事到如今,她也顾不上要和羽鸢“同仇敌忾”了,只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她不知道羽鸢失踪的一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元君耀抱着十分狼狈的羽鸢从正点踏进来,单薄的宫婢装束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脸上、衣袖上都染着干涸的鲜血。接着又是昏睡不醒,在她的记忆里,但凡是羽鸢昏睡不醒的时候,醒来就没有正常过。

        “她已经睡下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元君耀看着天际,语气叹惋的说道,看样子并没有和盘托出的意思。

        如萱也不敢多问,只好答道:“是。”行礼之后匆匆退下了。

        漫天繁星,银河浩瀚,月下中庭十分寂静,元君耀负手而立。他明明知道她很痛苦,却不知道为何,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将她从这样的痛苦里拉出来,只能默默的等候。

        “陛下,时候不早了,您钦点的朝臣已经到齐了。”

        “走吧,摆驾御书房。”

        “是。”

        心一直很痛,他已经辨不清,究竟是伤口在痛,还是心底深处在痛……

        ……

        户部的亏空案,还有右相的谋逆案交叠在一起,自他登基以后,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大的变数。

        与高阶的朝臣商议了许久,元君耀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废丞相一职,左相调任户部尚书。从此之后实行六部分权制,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各司其职又相互制约,最后的决策全部交由元君耀。至此,王权空前的集中,一切似乎都归于了平静。

        元君耀走后,羽鸢有睁开眼来,直勾勾的看着穹顶上的彩绘。

        长久以来,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现在回想,是格外的可笑。以为自己在享受着复仇的快感,实际上却连真正的仇敌是谁都没有认清,多么像是像是孩童的幼稚戏法,胡乱的、不痛不痒的。

        以为自己在变得强大、可以保护重要的人了,却是这么的不堪一击,而且他们一直过得很好,反而是她的自以为是给他们带来的伤害,就像是大哥的无端中箭。

        但这些和另一件事比起来,就显得无关紧要了,那件事便是凌千辰。当初自己挑中他,就是看到了他忠诚的外表下潜藏的不安分。凌千辰有这样的想法,也有这样的实力,解除最后的束缚,足以颠覆元家的江山。

        那是因为当时完全被所谓的仇恨蒙蔽了,一心只想要报复,可是现在清醒的时候再来回想,这无异于引狼入室!可她不知道要怎么向元君耀开口。

        现在他对自己好,如果知道了呢?她不敢想像。时而看见他柔情似水,时而看到他暴怒残忍,她不敢去犯险。

        她起身来到案前,闭眼沉思了一小会儿,随机提笔修书一封。召出凌千辰的猎鹰,赶紧将密信递了出去。“主意已改,一笔勾销,互不相欠。江山终究姓远,生灵无需涂炭。十日内不回信,定向元君耀坦白,玉石俱焚。”

        猎鹰飞得很快,在空中翱翔,陆上要行一个月的路程,它只用了六日。羽鸢收到了回信:“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元君耀给的,我予你十倍。”她就知道凌千辰不会安分守己,苍劲的字泄露了他的蠢蠢欲动。

        “破城之日,便是身死之时。”这九个字,她用自己的鲜血写上。

        ……

        接下来的等待更加的漫长,她在等一个决定,一个舍弃无数诱惑,甘愿平庸的决定。

        内心越发的焦躁不安,面上对眼前的一切就越发的不感兴趣。羽鸢将自己关在寝殿中,不踏出凤至殿一步,除了挡不住的元君耀,她不见任何人。

        一时间,幽居、闭门谢客等等的词语在宫人间交口相传,甚至愈演愈烈,说皇后失心疯了,被陛下软禁。

        不过羽鸢听了,也只是一笑置之。“知道了,你退下吧。”

        “娘娘,要变天了,我吧窗关上吧。”如萱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明明是下午,却像傍晚一样黑,快要下雨。

        如萱关上窗户不久,外面就响起了哗啦哗啦的雨声。天空再也承受不住堆叠在一起的黑云了,它们在一瞬间轰然崩塌,散落在大地上。这是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

        渐大的雨声中忽然出现了扑翅膀的声音,夹杂其中,几乎要被淹没,羽鸢却听得很清楚。一直死气沉沉的她像是忽然注入了活力一般,立刻掉头掠到窗前。如萱只看到浅苍色的影子一闪,便道儿自己眼前,吓得她一个激灵。

        羽鸢用力的推开窗,不过看到的只是一只惊起的飞鸟,原来只是不知名的小鸟落到窗棂上歇息,刚落脚,就被惊扰了。

        她叹气,随手合上了窗。

        “娘娘,您是不是在等什么?”如萱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一下午都坐在窗前出神的羽鸢回过头,斩钉截铁。

        “可是……”

        如萱还想要继续问,却被外面的通传声打断:“娘娘万安,俞总管求见。”

        “传。”

        “娘娘、娘娘,不好了!”一个瘦削的内监急急忙忙的奔进来,帽檐不断的往下滴水,落到肩上,蓝袍沾湿了一大片,显然是没有打伞,一路在雨里奔过来的。

        俞总管是元君耀倚重的亲信,平日里都是干练稳重的,很少见他这样方寸大乱,莫非是元君耀又出了什么事?“怎么了?”羽鸢问。

        “陛下见外面下雨了,竟然说要去淋雨,然后就走到勤政殿外的玉阶上站着不动了。”

        “啊?”

        “奴才怎么劝也劝不住啊!现在恐怕只有娘娘您的话管用了,你快去一趟吧,陛下的伤还没好,怎么经得起这般折腾啊!”他焦急得几乎要上蹿下跳了。

        “知道了,本宫这就去。对了,陛下为什么忽然想到要淋雨?”

        “奴才不敢多问,只是隐隐约约听到陛下自言自语,说什么“你在这里跪了一下午”,旁的倒没听清。”

        “!”羽鸢听后心里咯噔一下,她说的是那个下午,自己被罚跪在勤政殿门口,大雨倾盆,彻骨清寒!

        ……

        嫌凤撵太慢,羽鸢索性下来自己走。

        还没到勤政殿,已经远远的看到那个站在殿前的黑色声影,在瓢泼大雨中一动不动。

        殿前的白玉石阶,羽鸢从未觉得它们有这么长,走到尽头像是耗掉了大半生一样。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你恨我吗?”

        “啊?”

        “鸢儿,你恨我吗?”

        “不、不恨。”我们好像已经扯平了。这几天她意识到了仇恨的可怕,她知道,他也有放不下的仇恨,杀父之仇,弑母之恨,不共戴天。

        “叫我的名字……”元君耀低喃,声音像是呓语一般,有些飘渺。

        “君耀……”虽然有些艰难,羽鸢还是开口了。

        他听后笑了,将羽鸢拉进怀里。她只觉得元君耀浑身冰冷,却觉得他左边胸口温热一片。低下头一看,自己的衣襟一片殷红,与这浅苍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正是汨汨流淌的血!

        “来人啊,传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