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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酆都之行



漓鸢再一次扬了扬手,无比热情的招呼道:“夜微来了呀,快过来喝茶。”

        如同秋风扫过落叶,宝姝浑身抖了几抖。顾不得擦擦嘴角沾着的茶叶,她战战兢兢的回过头去,果见夜微站在月桂树下,如瀑长发仅用一根蓝色绸带松松系在脑后,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仿佛刚才啥都没听见似的同她打招呼。

        “小师妹,早。”

        宝姝伸出舌头把茶叶舔回去,嘴角抽搐着道,“二师兄……早。”

        他款款而来,撩起衣摆,优雅落座,捻起茶盏品了一口,颔首叹道:“雪海梅香,这一品香雪海滴滴贵如金,想必,四师弟没少砸金子进去,夜微今日,沾了师父的光。”

        漓鸢托腮一笑:“可惜了,每年不过六杯,一半给了他父亲,一半给了为师,想来,欢儿自己都品不上一口,还真是难为他了。”

        “每年六杯?”宝姝彻底震撼了,“噌”的跳起来,望了望底朝天的茶杯。若真是滴滴如金,天哪,她方才吐了多少金子出来?她还以为连茶带杯都是师父捏个决变出来的呐!

        漓鸢忍俊不禁,溢着笑,爱怜的抚了抚她的脑袋,眼睛里的宠溺微不可察。

        夜微不动声色的品茗,同漓鸢相似,也是溢着笑。

        等到宝姝懊恼完,才发现这气氛真让人受不了。喝茶就喝茶,一个笑,两个还是笑,虽然笑一笑十年少,而且两个人笑起来都很好看,但也没必要一直这样笑下去吧?

        她决定打破这种局面:“二师兄,你怎么也来了?”

        夜微放下杯子,温颜道:“自然是收到了师父的传声鸟。”

        宝姝一愣,转头不解的望向漓鸢。

        漓鸢搓了搓手,对夜微说:“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你老子方才来信,说魑魅族的族长又死了,让你回家一趟。”

        夜微不辨神色,宝姝却纠结于那句“又死了”。

        漓鸢像是猜到她在纠结什么,耐心解释:“他们本来就是鬼,当然是又死了,不过,这次是彻底死了,轮回都入不得,这世上没有鬼灵死于鬼泣之下还能保住一丝魂魄的。”

        “鬼泣?!”夜微和宝姝异口同声。

        宝姝双眼放光,夜微却是愁容满面,半响,沉沉开口:“看来,父君猜的一点也没错,他们果真第一个拿冥界下手,鬼泣现世,冥界此刻必定大乱。”

        漓鸢颔首,赞叹道:“魔界能忍这么久,已经很了不得了。”

        夜微执盏一饮而尽,复又苦笑一声:“徒儿在此别过,但愿明年,还能有幸与师父对饮,这一品香雪海,徒儿惦念的很。”

        漓鸢却像没听见似的,指着宝姝轻飘飘的说:“走吧,把姝儿也带回幽冥宫。”

        “……”夜微默然,他早就知道自己猜不透师父脑子里想些什么。但是,不用脑子想也知道,父君召他回去,分明冥后的主意,如此千载难会的机会,她如何能错过?

        带着宝姝,那不是带她去送死?

        宝姝好半天才从他们的对话中领悟些什么,啊啊啊,是要跟着夜微回家见家长么?她的脸“腾”一下红了,低着头绞手指,绞了一圈又一圈。

        漓鸢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啼笑皆非:“还有三日,就该你二师兄教你修行了,而他最擅长的,便是人情世故。姝儿长大了,总不能一直待在象牙塔里,须知道,一个人能力再强,若是脑子不开窍,迟早被人吞的连骨头都不剩,比如你大师兄!。”

        宝姝的脸“刷”一下又白了,不自觉的瞥了眼东边天上那抹火红。

        “师父,此去凶险万分,弟子自顾不暇,怕是难以分\身……”夜微淡淡垂眸,他必然会尽力护她周全,但也要把话讲清楚,以师父对宝姝的宠爱程度,若真出了什么事,这个责任他可负不起。

        漓鸢皱起眉:“夜微你什么都好,就是行事太过谨慎。有时候谨慎过了头,便是优柔寡断,往往令你错失先机,无论战场赌场乃至情场皆是如此。你又总爱猜度他人之意,然而,这世上什么都可以谋算,唯独人心不能,尤其是自己的……”

        夜微愕然不已,师父从来不曾对自己说过这些,且一针见血,字字珠玑。

        漓鸢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苦笑:“鬼泣虽是冥界大劫,但绝非不可破。你且拖个十天半月,到时候,魑魅城内自会有高人相助。”

        夜微沉吟片刻,心神不定的望了望宝姝。

        *

        两个人约定,半个时辰后在山下集合。

        宝姝心急火燎的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看见夜微慢条斯理的从通天梯里徐徐而出,那神态自若气定神闲的模样,让她几乎产生一种错觉。

        他和她,究竟是谁家出了事儿?

        “二师兄,咱们怎么去?”宝姝有些紧张,“重明说,他不知道鬼蜮在哪。”

        夜微看了一眼重明,和缓道:“小师妹,幽冥鬼蜮煞气重,带着小白无妨,但是重明不能去,他是上古瑞兽,幽冥宫里不适合他居住。”

        宝姝有些失望。这话,方才重明已经重复了两百次,可是,她舍不得。

        重明用尾翎扫了扫她的脸:“主人,我在这等你,你且带着小白先走吧。”

        小白哀怨的哇呜哇呜,跳到重明身边,小舌头舔来舔去。宝姝一把将它拽回来,重新塞进背包里,鼻子酸酸的回头望了望琅华仙山,眼前模糊一片。她是去冥界见家长,又不是去阎王爷那报道,怎么感觉这一去很难回来似的?

        夜微轻笑一声,玉手一扬,变出把素白的油纸伞,兀自撑开:“咱们走吧。”

        宝姝“噢”了一声,将视线收回,投在夜微身上,等他召唤坐骑或是飞宠。重明说,这种王孙级别的公子哥,都是有钱且极懒的家伙,肯定拥有一堆高智商代步工具。

        夜微站在伞下一动不动,见她也一动不动,催促道:“你倒是过来呀。”

        “过来?”宝姝愣了楞,踌躇着向他挪了一步,“可以了吗?”

        夜微苦笑不已,提步向她走去,将她整个遮在伞下。这伞本来就小,遮一个人都很勉强,再加上有些胖乎乎的宝姝,两个人几乎零距离的面对面。

        “我…我不怕晒…”宝姝涨红了脸,蓦的向外退了两步,小手摆了又摆。

        夜微无语到极点,生平第一次懒得说话,学着她拽小白的方式将她重新拽回来,一手紧紧搂着她,一手轻轻转动手中的油纸扇。

        伞面青烟四散,倏然将两人吸入,随后“啪嗒”的一声完全合拢,犹自在半空红翻了个身,伞尖直直的向地面渗进,瞬间没柄而入。

        重明看的一楞一楞,走过去用爪子刨了刨,又刨了刨。

        “啊,我是不是要死了!”宝姝树袋熊一样的攀在夜微身上,嘴里不停碎碎念。合伞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会被夹成肉饼!

        “……”夜微不说话,他被她勒的说不出来话。

        “咱们…是不是死了啊?”宝姝浑身抖的不行,黑漆漆的,她只能抓紧他。

        “咳咳,是我…快死了,你还好好的……”夜微挣了挣,勉强哑着嗓子回应她。以往回幽冥鬼蜮,他心里除了一抹凄凉还是一抹凄凉,可是今日,他心里除了一抹郁闷还是一抹郁闷。

        “还要多久啊?二师兄,我真的好难受!”她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扑通扑通,仿佛要破胸而出,又仿佛被烈火焚噬,恐惧一簇一蔟的熊熊燃起,无法排遣,她只能说个不停。

        “就快到了。”

        “……”

        不行了,真的受不住了!

        她拼命的扭动身躯,她的心好痛,真的好痛,谁来救救她!

        夜微本以为她在胡闹,时间久了,也渐渐发觉她是真的不对劲儿。可如今身下正是焦灼炼狱,根本不可能着陆,但她又抖的如此厉害……

        思忖一番,他在她鬓间轻轻落下一吻,柔声道:“再稍稍忍耐一会儿,嗯?”

        擎天一声霹雳响,宝姝起先浑身僵硬,然后浑身酥软。明知道他看不见,却傻了似的点点头。

        最后,她控制不住自己一悲一喜的情绪,晕了过去。

        *

        浑浑噩噩间,她感觉有人在摸她的脸。

        那人指尖很凉,划过之处皮肤有些微微战栗,她不自知的从喉咙里腻出一声浅浅□□,身子在暖暖的棉被里蠕动了几下。发觉不对,挣扎着撬开眼睛。

        她揉了揉眼,好半天才看的清晰一些,夜微坐在床边,眯着眼睛望着她。

        宝姝的心脏顿时露跳了几拍,慌忙从被窝里坐起身,低声问:“咱们到了?”

        “恩,你睡了好久。”他伸出手,将她的额前乱发别在耳后,桃花似水的眸子笑意流动,“今晚的月色很美,想看看么?”

        宝姝心神一荡,怔怔的点头。

        于是,她任由他牵着她的手,走出了房门。

        她的大脑已经完全没办法正常思考了,她觉得,没有人对着如此迷人的笑容还能正常思考的。重明说她还懵懂,分不清爱和迷恋。但是,倘若真能这么迷恋一辈子,也很不错。

        月色隐隐,残勾般的躲在乌云后面,似乎并不如他所说的那样美,但是宝姝心里的蜜意,却足以弥补这一切遗憾。她从不知道,和喜欢的人手牵手散步,竟是这样美妙。

        走过长街,又踏过青石小路,她始终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我看这里,很不错。”夜微止步,垂眸望着她,“你觉得呢?”

        “恩?”宝姝正沉浸在甜甜的少女梦里,经他这么一说,忙四下看了看。却见一片坟头荒地,生着高高的灌木丛,丛里不知藏了些什么,被阴风吹的窸窣作响,顿时吓的脸都白了。

        “额…啊…好,好的很呐…”宝姝汗毛根根竖起,努力克制住不让自己晕倒。

        再看夜微,正撩起衣袖半掩着唇,笑的媚态百生。

        宝姝不免有些纳闷,她对二师兄最深的印象便是他的笑,有时候梦见他,记不得他的脸,却记得他的笑——温柔的笑,儒雅的笑,明媚的笑,却从来没有像这样……放荡的……笑?

        “你喜欢我么?”他俯身,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喜…喜欢。”她闭上眼,她…她终于说出口了,她的表白大计终于实现了!不够似的,她慌忙补充,“我一直喜欢…你……”

        “那,你愿意给我么?”他嘴角微微上扬,细滑的手抚过她的后背,最后落在她的腰际,缓缓的,拉扯她的衣带。

        “给…给什么?”宝姝被他抚的浑身战栗,喉咙一阵发紧,几乎快要瘫进他怀里。

        她有什么可以给他的?重明?小白?

        小白?她滞了滞,火爆兔和她形影不离,为什么她醒了大半天了,连它的影子也没见到?怎么感觉不太对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把你自己,给我……嗯?”喃喃的话语,最后化为一声粗重的闷哼。

        他的脸在朦胧月色下清透如玉,眸子却是愈渐迷离,情\欲涌动,不待宝姝回答,已经一把撕掉她的外衫,埋头在她颈间,狠狠咬上一口,

        宝姝整个人,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