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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梅野岭人立即用日语小声跟身旁的宪兵头目咬耳朵。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你放心,我们大日本帝国对偶尔糊涂、犯了错的支那人还是很宽容的。你先跟他们走,我会想办法保你出来。”

宪兵头目随即跟池春树带来的伪冒日本宪兵交涉,不想起了冲突,双方虽未动手,但彼此唾沫星子乱飞,估计在为我这个“非良民”的归属权问题争执不下。

尔府顿时变成超级口水大战场,从一开始的一对一辩论赛,变成二对二、三对三、四对四的群舌乱战。

我紧张地拿胳膊捣了捣池春树,向他使眼色。他正愤怒地看着尔忠国。

“春树,不能蛮干。”我悄悄对他说,“快带着你的人撤吧。”

“我答应这些侨民事成之后给钱,他们不会甘心就这么走。”

“你傻了呀?事不成也可以给钱,打个折嘛。万一露馅都走不了了。”

“可是,拾伊,我不放心你,能有一线希望我也不能放弃。”

“春树,”我狠狠地拿胳膊肘捣了他一下,发现他倔起来也是一根筋的人,“他是不可能放我离开的,我知道他太多的秘密,就算你现在成功地带走我,他也会想方设法再找到我,甚至杀了我灭口。我留在他身边反而不会有事。他跟这个日本人关系不错,应该很快就会被保释出去,我也会没事的。”

“拾伊!”池春树的眸中闪动着痛苦和不解,“他是恶霸,坏透了,可你为什么总在帮他说话?”

“如果你真这么想,我只能告诉你虽然他很可恶,但他是爱国的中国人。”我对他说,知道这话会刺激到他。

果不其然,池春树薄唇紧抿,无奈而抑郁。

“春树,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好,可是,在你没有脱下那身可鄙的制服之前,我们最好不要再见面。我这人在这方面非常狭隘,没法不计较。我还是那句话,照顾好淼玲,代我向她问好。上次的事情我是迫不得已,很抱歉。这次——也一样。”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拾伊,你等着,我会想办法做回自己,你要等我。”他打开我的手铐,眸里满是温柔却不便过分泄露,于是匆匆垂了睫,握住我的手用力几下又松开。

“赶紧带那些伪冒品离开吧。我不希望你出事。”我催促他道。

他挤入吵架的宪兵人群里,对其中一个宪兵耳语一番。那人立即手臂一举,做了个撤的动作。十多个日本宪兵从人群里分离出来,跟随池春树一道离去。

我看向尔忠国,发现他正在看我,也不知在那里看多久了,此刻眉梢轻扬,嘴角弯起一抹莫名其妙的笑意。

不就是阴谋得逞了吗?我猜测那抹笑意的由来。

马上就要坐牢的人了,笑什么笑?我靠!我狠狠地挖他一眼,别过头去。

院子里的宪兵命令在场的仆人和搬运工将地上散乱的邮包全部搬到邮车上,并将我和尔忠国押上车。

不幸地,我和他被锁在同一辆车里,更不幸的是被同一副手铐铐住。

日本人这么节约手铐吗?总喜欢将两个人铐在一副手铐上?我想起初到汉口逃跑的那次也是被日本人拿手铐跟池春树铐在一起。

“不知不觉已经四点钟了。”尔忠国散漫地说道,居然躺了下来,“我想睡一会儿,记得五点钟叫醒我。”他躺下来不打紧,跟他铐在一起的我不得不往下蹲。

看着车外那些忙忙碌碌搬货物的人,我突然感觉眼前发生的事情是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尔忠国曾说我不会演戏,也不会看戏么,拖着我看所谓的戏,还说眼下的戏就不错,虽然后来徒生变故,但看他此刻气闲神定地躺下睡觉让我无法不惊觉。莫非这一切都是他一手导演的,否则他如何睡得着?

我拿脚踢他:“起来说话!”

“我想躺着就没人能叫我起来。”他闭着眼睛说。

“起来!”我又拿脚踢他,但没敢重重地踢,因为不想让自己的脚倒霉。“我上当了。你别想拿睡觉当理由装呆。”

“你说错话了。第一,我没必要在你面前装呆,装呆是你的强项;第二,上当的人不是你,啊,纠正一下更准确,上当的不是你一个人。”

“你欺骗了池春树!”我忿然说道。除了他,谁能将真正的日本宪兵引到这里来?除了他,谁能设计阻挠池春树的准时到达?都是他预谋好的。但他为何让自己也掉入陷阱呢?梅野岭人毕竟是日本军方的人,而他不过是被利用来干活的中国人,那个傲慢的日本视察员凭什么保他这个胆大妄为的“违法乱纪者”?

疑团太多。我需要问清楚,更迫切想知道答案。

“嗯,没错。”他仍然闭着眼睛,居然懒洋洋地大腿跷上了二腿,“你们都是棋子,但是为了稳超胜券,我也需要成为棋盘上的某个棋子。”

“你再不起来说话,小心我现在就揭发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威胁他道。

“不如躺下来说话吧。”他睁开眼睛,朝我忽闪了一下长睫,又闭上。“什么叫夫妻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对嘛,哪有出卖的道理?唉,躺着说话真舒服啊。你蹲着不累么。”

混蛋!跟我玩阴招,就是不告诉我是吗?

我躺下,逼视着他的眼睛,故意粗重地呼吸,将热热的鼻息喷在他脸上,看他还能睡得着?

他扭过头去,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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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忠国,你要是个男人就不要跟我装蒜。”我压低声音怒道。

他睁开眼,慢慢转过脸来,神情淡漠。“我是不是个男人你最清楚。有没有跟你装蒜是我的事情。我说过想休息一会儿,请你从现在起闭嘴!”他将自由的一只胳膊抬起,大手盖在我的脸上向后推,直至我的脑袋触到地上才撤回手掌。“不想被点穴的话就别来惹我,另外记得五点钟叫醒我。”


他不愿意说,我也没办法,但躺着的确比蹲着舒服多了,只是……跟他躺在一起感觉怪怪的,想翻个身吧,可手臂一动便带动他的那只胳膊,死沉死沉的,只得作罢。

不过几分钟,身旁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他居然真睡着了。

我也感觉很困,但是没法像他那样淡定地入睡,这可是在日本人的囚车里,再困也得把眼皮撑开了。

强烈的好奇心和身心的疲惫感交替折磨着我,而可以给我答案的尔忠国又以睡觉为由拒绝说话。

他是故意的,我这么想,带着几分怒意侧脸看向身边这人。

他的侧面线条十分美好,可能算得上这世上最好看的侧面吧。池春树的侧面也很美,但完全是另一种类型。池春树没有尔忠国这样昂扬的霸气,也没有尔忠国这么冷酷的线条,他向来是柔柔的,淡淡的,含蓄而内敛,优雅而从容,他的美给人以春暖花开的感觉,绝不像尔忠国那么盛气凌人。尔忠国像魔鬼,而池春树就像天使,可这个天使偏偏有着可恶的日本人的血统。为什么?

我轻叹一声,努力不再想这个问题。

外面传来鬼子催促搬运工加快手脚的声音。我想不出多久,这些宪兵就会满载而归,回去邀功领赏了。而我将跟身边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关在一起。会关多久?一天?两天?还是很多天?天天跟他关在一起么?不好,很不好,糟糕极了。

我坐起来,心神不宁中目光又落在尔忠国的脸上。他双眉微锁,薄唇微抿,眉宇间依旧流荡着一股浩然正气,完全不像个恶人。奇怪的是他的脸色略显苍白,看似很疲惫。刚才醒着的时候没注意,此刻再明显不过。我不由想起他吐血那晚脸色也是这般差,又想到他身上是有伤的。他受了什么伤?为何不愿用玉蟾露?我嘱咐老六提醒他带上,不知他带了没有。心里想着,手便悄悄摸向他右侧口袋处,空的,转向另一侧口袋,依旧是空的。没带?真奇怪,难道他不仅喜欢虐人,还喜欢自虐?有好药不用,任伤口创痛,不是自虐是什么?

我不得不想起那个曾经害怕想起的问题——他是为了省下玉蟾露给我用。可我很怕深想,因为怕自己再次自作多情。他不会这么傻,哪有好东西不用,留给一个他恨到骨子里的女人用?就算是看在他义父的份上这么做也说不过去。他有这么伟大吗?除了跟我作对,他好像没其他想法。

我又怀疑到另一个问题上:他受伤一事到底是真是假?他这种人受过特殊训练,擅于演戏,会不会故意在我面前假装负伤以测试我的反应呢?

极有可能。

如果我猜测的没错,他这么做又是出于什么动机?

对了,他说过将“妥善”处理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一定是因为这个。我的反应或者表现决定他处理的方式从而影响处理的结果。

那我该如何表现才能让他做出对我有利的处理结果呢?

靠,太复杂!简直是对我智商的挑战!或是挑逗!

这方面的智商,我不行,苍白得像一张纸,早知道会遇到今天这种局面,我该广结人缘、积极社交才是。可惜,我错过了很多磨砺自己的机会,除了会观人眼色,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眼下唯一可做的就是验证一下他的伤是真是假?

这很简单,掀开他的衣服看一眼即可。他正好在熟睡,不会察觉。

刚触及他的衣服,外面传来摩托车开动的声音,看来鬼子已经装好邮包,打算离开了。

开锁的声音随即从车门上传来,两个日本宪兵面无表情地坐进车里,根本没管里面的囚犯是坐着还是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