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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哇,真的假的?”我掐了自己一下,疼。

“拾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一颤,僵住。难道是幻觉。“拾伊,你要见我?”

果真是他的声音。他不是很忙吗?他不是脱不开身吗?

我一点一点像木偶一样慢慢转身。

他就站在那里,站在满是洁白的樱花树下,静静地看着我,眸里异样的平静。

“春树。”我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泪水悄然滑落。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奔向前紧紧地抱住我,而是刻意保持着距离,就那么站着,仿佛下一刻就打算离开。

“我马上就要走。”他说,来一趟似乎是为了交差。

我急走几步上前,拉起他的手。他迟疑了一下,任我握住,没有拒绝,但也并非情愿。

我将他拉到我的房间。他没有穿制服,这点让我感觉安慰许多。他还是在意我的,我想。

“有什么话请直接说吧,以后不要拿狠话要挟我。”他的语气像对待一个肆意妄为的小孩。

原来我电话里那句发泄的话他听到了。

“我几天前说出口的都是气话,你不会一直在生我的气吧?”我露出明媚的笑容。他似乎无动于衷。

“嗯,我没生气。”

“那就好。答应我,跟百合子结婚后,好好地对她。她是个好女孩。”

池春树的眉轻扬了一下,眉心微蹙。“我会的。”他淡淡地说,仿佛在怪我多管闲事。

“答应我你会好好对待淼玲和铭锐。我对不起你,可他们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什么意思?”他的身体更端正了些站着,似乎对我的话充满警惕。

我的心砰砰急跳起来,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些,突然抱住他。“春树,你要了我好不好?”

他的身体骤然一紧。“做什么?”他的声音很紧张,心跳也在加速。

我苦笑。“我要你可以吗?”

他半晌不动,身体僵直,“不可以。”

“就当是我勾引你可以吗?”我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几乎无处安放,无措而慌乱地看着窗外。“不行。”

“为什么?你不爱我了?”

“你在胡闹!”他的声音在变冷。

“你不愿意要我了?你已经决定选择百合子了,对吗?”

他不回答我,将我推开。“我要走了。”说罢转身。

“你走吧,明天记得来给我收尸!”我对他的背影说道。

“拾伊!”已经抓住门的他惶然转身,瞪着我。“你不是小孩子了,冷静点。”

“要我冷静地躺在龙须川进的身边,冷静地成为她的女人是吗?”我激动起来,“你高风亮节,愿意把我拱手出让给你那鬼子好友是吗?”

池春树抓住我的肩膀。“你真是个蠢丫头!”他欲言又止,憋到我几乎想扇他一耳光。“你是个成人了,应该理智地看待身边的事情。我们没法与命运抗衡,只能接受。这对大家都有好处。川进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你嫁给他不吃亏,我相信他能给你幸福。”

“你要了我会吃亏吗?你要了我就不再幸福了吗?”我嘲讽地看着他,“别告诉我你不是男人,根本要不了我。”

他的脸倏地变红了。“你想干什么?傻丫头!”

“我想要你,想成为你的女人,而不是龙须川进那只日本猪的。你懂我的意思。”

他垂下睫,努力让气息平稳。“然后呢?你想怎么样?”

“成为他的女人,再然后让他见鬼去!你不会出卖我吧?池春树?”

“什么?”他瞪大眼睛,似乎没法想象这话是我说出来的。“你找死啊。”他压低声音怒道,气结。半晌,他红着脸低声喝道:“你不要干蠢事!我不允许你干蠢事,听明白没有?”他差点就怒气冲天了。

“那你要我。”我贴上他,将唇递上去,他扭过头避开。

“你到底要不要我?”我开始愤怒,送上门的还不要?不要白不要。“我的第一次只想给你。你这个混蛋!”我纠住他的衣襟,像个女流氓抵住他不放。

“不要!”他紧抿着唇看我,眼神复杂。

“好,如果这确实是你的真心话,你可以走了。”我漠然地松开他,心里的愤怒足以点燃整座宅院。

“我跟你说过的话都忘了吗,你这个蠢丫头!”他咬着牙急切地说道,声音压得极低。

“走!”我打开房门,发现门廊外走来一个人,是老狐狸。

“春树来了。”老狐狸不喜也不怒,声音平稳,仿佛池春树的出现一点也不意外。

池春树微微点头,平静地迎上前去,向他鞠躬。

“柳小姐很有本事,还是把宫野春树骗来了?”

“我是诈骗犯吗,不能见人吗?”我冷笑,说话的同时心如刀割。

“结婚前不要见面,我不是说过了吗?结婚后你们可以自由来往,都是一家人了,友好相处非常重要。”

“你不是开会去了吗?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了?”我抱住肩膀斜靠在过道的墙上,语气不敬。

“年纪大了,忘了带上老花镜,回来拿。”老狐狸说道,往楼梯那里走,又回过头对池春树说道:“你到外面等我,我顺路送你回医院。”

池春树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恭顺地向外走去。

我感到身体的温度急剧下降,飞速降到冰点。

“啊,樱花都开了!”老狐狸惊讶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带着无可抑制的欣喜。

“明天就全秃了!”我咬牙切齿地说道,心中一片悲凉。

失魂落魄地吃完午饭,又失魂落魄地走回我的房间。打开橱门,我将所有的衣服揪出来摔在地上,在一堆令人憎恶的和服里,找到我的旗袍,藏青色和灰绿色竖条纹的那件。

这是余啸枫送给我这个妹妹的第一份见面礼,他的洋太太帮忙挑的款式,都说非常适合我的气质。这也是我唯一一件崭新的衣服。老狐狸为我准备了很多件和服,我一件也不愿意穿,连看也不愿看到。

我是中国人,只能穿中式衣服。

梳好一头柔美光滑的长发,我将采摘下来的樱花做成一束花冠戴在头顶。

樱花的白,十分肃穆的色彩,像在祭奠我肃穆的生命,喧嚣而孤寂地来,安静而落寞地走。

多久没唱歌了?以前天天跟淼玲在一起唱歌倒也没觉着难受。曾经把唱歌当做排忧解难的途径,然而这个途径也失效了,只有忧和难,如影随形,无穷无尽……

淼玲啊,对不起,最伤心的人应该是你。可你知道我身陷囹圄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原谅我的懦弱。国破家亡的日子好难捱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不想再挨了,你说的忍耐我做不到。原谅我,我要走了。

我向东南方向默默祈祷,淼玲,但愿你平安地渡过这个灾难期,但愿你还能回到21世纪。如果可以回去,请告诉我的妈妈……不,什么也别告诉她,永远都不要告诉她……

不知不觉走进井上泓一第一次约见我的那间书房。紫藤古筝还放在架上,细细看去,已落了细细的一层尘埃。自从上次割伤自己的双手拒绝为井上泓一弹奏后,这台古筝就一直安置在架子上未曾收起。

是它召唤我前来的吗?它是高贵而典雅的精灵,用无声的语言召唤我来见它最后一次吧。

我轻轻地将手掌抚在琴弦上,铮铮的丝弦顶在我的指腹上,一股哀绝至极的悲凉顺着指尖直达心房。

物是人非啊,短短数月变化如此之大。一切竟演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曾经以为这世间对我最好的人就是池春

  147、花落知多少?  ...

树,不离不弃,永不妥协。而今,在我最艰难的时刻,他也放弃了我,连解释也不愿留下一个。他那么在乎那个日本鬼子龙须川进,听说我要对付他脸色都变了。那么,就当我清欠他的,留下那个鬼子的命吧。因为我也不能保证结婚那晚就真有本事杀了他,因为春树一定会提醒他那个鬼子朋友提防我下黑手。没准清白没了,我也动不了他一根手指头。

算了,我是个废物,只配解决自己的命。

这冰冷的世界原本就没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如今再没有留下的理由。

老狐狸去开会很晚才能回来。刚吃完午饭不久,小优菊香也不会来找我,光是家务活就够她忙乎好一阵子的,而且我若不叫她,她不会主动过来,更不会光顾老狐狸的书房。

非常配合的时间段。

我缓缓地坐下,拿衣袖拂去古筝上的尘埃,呆呆地看着它,脑海里回忆起从小练习古筝的情形。我苦笑着:“柳家有女已长成,天生丽质难自弃。无奈天妒红颜去,唯留忠魂守山河。”

算我自恋吧,算我幼稚吧,算我愚蠢吧——都无所谓了。

轻轻拨动丝弦,琴音震撼着灵魂深处某种似曾熟悉的悸动,仿若它穿破几个世纪的韶光,静静流淌于我的指下。

我掬住一束长发,拿手指轻轻梳理着发丝——最后一次梳理。它们是那么柔,那么滑,泛着温润的色泽如同丝绸铺内一等质地的锦帛。这一袭秀美的长发,最终也没能等来懂得珍惜它、欣赏它的人啊。

柳拾伊,你好白痴,粉身碎骨都不怕了,还舍不得一头青丝吗?只需留个清白足矣。罢!罢罢!

取来老狐狸的笔墨,我写下留给自己的《长恨歌》。诗的最后一句没用墨,而是咬破自己的手指写下七个红色的字:唯留忠魂守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