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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憋到现在才说,换作以前早就大发雷霆了。哦,怪不得他,这是在人家家里,而且是偷偷摸摸来的,怎么好发作?

我发出疑惑的声调,故作惊诧地立即松开他,还低声叫道:“怎么是你?”黑暗中只见那双眸子像猎豹一样熠熠闪光。

打开床头灯,只见一个英俊的鬼子睡在我床上,蹙着眉,嘴角微微下拉,一副愠色。

“真没想到是你。”我淡漠地看着他,心想这来的也太勤快了吧,还没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呢。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我,良久,嘴角一弯,低声说道:“演技有进步。”

“哼,从哪儿进来的还请你从哪儿出去。”说完,躺下,背对他不再搭理。

数秒后,一只胳膊兜住我,唇吻在我的发上。“拾伊,我想你。”呢喃着,手轻轻抚上我的腹部,“还有我们的孩子。”

昨天他摘下我的手镯后的情景一清二楚地回现脑际,尤其他指着自己的心口说的那句话:“没了你,我等于死了。”

别再来诱惑我!心里抗拒着,并祈祷他千万别是来告诉我他决心拴住我一辈子。

“拾伊……拾伊……”他扳转过我的身体,非常准确地将他的唇着陆到我的唇上,轻轻揉捻着,粗大的手扣住我的手指。十指交错之际,我颤栗了一下,瞬间感到他内心的挣扎和迷惘——他并没考虑好拴住我一辈子。

扭过头去避开他的唇,我对他说道:“你走,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他沉默片刻,低声道:“拾伊,我心里憋得难受,你一定要听我说,一定要听。”此刻的他脆弱的如同跟大人走散了的小孩,茫然无助。

“嘘,有人!”我捂住他的嘴,警惕地听楼梯处的动静。有轻微的脚步声上了楼,经过我这间卧室未作停留,折往后头。开门的声音,打哈欠的声音,关门的声音……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我松开手,却被尔忠国迅速捉住,安放在他的心口上。他看着我,似有很多话想说。

“拾伊,这话憋在心里不说出来会爆裂,让我说出来。”

“好。你说,我听着。”我垂下睫不看他。

“我这心里从来就没放下你,可又不得不为自己的处境难过。我仿佛同时站在两个世界里:一个世界的我只为你存在,甘愿为你生,甘愿为你死;可另一个世界的我不能属于你,也不能属于我自己,只是个行使使命的工具,虽然只是个工具,却维系着太多鲜活的生命。对我而言,这两个世界都一样重,一样沉,我想将它们合并却无能为力。我原本希望你从我这里获得永久的幸福和快乐,但这个世道的希望都是在无奈情形之下难以拾获的希望,这正是我的悲哀。跟了我,你只能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不仅如此,还会因我生活在刀尖上,时刻与血腥和死亡打交道。我怎么忍心这么对你?你只有远离我才能安全,可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是我把你拖进我的世界却无法让你留下。我若留下你势必放弃另一个世界,可另一个世界的担子太沉,已经卸不下来、几乎压垮了我。拾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这么办?”

听他说完这番发自肺腑的话,我深感他心中的摇摆如烙铁不断炙烤着他,折磨着他。同时,我也明白了他的话,他自己无法取舍,希望我帮他做决定。

如果我开口,也许只需说一句:“我需要你。”他便会卸下那个世界的担子,带我离开。可是,我能这么说吗?以爱的名义绑架他,将他拖出那个世界?

不行,他会后悔,他会一辈子生活在自责中。因此,他只能选择另一个世界,因为那是他逃避不掉的道义和责任。而我,宁可他一辈子为放弃我而内疚,也不要他为了我放弃道义和责任——我承担不起这份重量。何况我答应过跟春树走,怎能再次背弃、伤害对我一往情深的他?除非我死了或他抛弃了我,只有这种情形出现方可另当别论。

“忠国,”我捧起他的脸,让自己坚定的目光穿透他深邃的眼眸。“将来,等我们的孩子大了,我会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一定会理解的。不要再犹豫了,你的世界无论是一个还是二个或者更多都一样身不由已。你只要记得曾经有个傻女孩爱过你,来过,又走了。你这样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将来,等日子好过了,还会有很多很多傻女孩会喜欢上你,爱上你……”

我没法再说下去,因为心会痛。的确,还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他也可以喜欢她们,但不再与我有关。

“拾伊,我的拾伊,”他颤声说道,泪水汹涌而出却无法放声哭出来,眼睛霎时通红。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唇贴在我的手上。“这一辈子,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相信我,只有你……”

“别在我跟前泛酸,你是个男人,怎么活都一样。”我淡漠地说道,抽出我的手,陡然想起这话是龙须川进说过的。

原来,那个日本人对我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尽管跟他斗,跟他吵,跟他辩,但不知不觉已经接受了他的思想。

“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尔忠国竭力露出笑容,却落下更多的泪。

“不要这么夸我,我很自私,一贯如此。为避免伤害,一直以来喜欢把自己缩在厚厚的壳里,是春树一直在鼓励我,任何时候都不放弃,无论我好也罢,坏也罢,他照单全收。是他让我有勇气面对一切,遇到他是我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说到春树,脑海中旋即浮起他优柔的笑容,湖水般澄澈的眸子,于是,心变得柔软而平和。深呼吸一口气后,我又对他说道:“你尔忠国不是我的唯一,我柳拾伊也不是你的唯一。忘了我,将是你的福分,因为一旦娶了我这么个又自私又傻气的女人你很快会受不了的。”

“你说出这样的话来比拿刀子捅我还厉害。”他痛楚地看着我,“我这就失去你了吗?这就失去你了吗?”像在自责,又像在寻求我的确认。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毫不掩饰他的脆弱和迷茫,不再考虑颜面,不再顾及尊严,除却了一切伪装和假面,完全是他自己。

可是,这样的他即便让我心疼,也无法让我给予他劝慰,或给予他挽留。他,不是为我而生的,尽管现在才领悟但还不算太晚。

曾经,在他的心中,我就是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女人,就算生命中有无数个男人也永远替代不了他在我心中的位置。此际,我坦然的放弃反而令他更加不舍。他从来都是骄傲的尔忠国啊,如何承受得了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继而再失的创痛?

怕自己心软从而让一切努力付之东流,于是我抬起手臂推他。“你该走了。”漠然的声音让我自己都感觉诧异。

他动也不动,闭着眼睛,长长的睫被泪水打湿成一缕一缕的,轻颤。

好想摸一摸他的睫和他的眉,如此熟悉,仿佛早在认识他之前就已经轻触过无数次,我看着自己的手发怔。为何出现这种感觉?

“我很后悔,”他皱巴着脸说道,眼睛仍然闭着,“后悔没听你的话留在兴福镇。我就不该带你回汉口。”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我苦笑,反正他也看不见。

“你就当我已经死了罢。”他蓦地睁开眼,发红的眼睛布满血丝,仍然浸泡在泪水中。“实际上,我的确死了。”

“可你依旧是工具,无论生死。”我轻嘲道。“国家的工具,最杰出的工具。”

他的眼睛在抽搐,仿佛被我的话刺激到几乎厥过去。

我垂下睫,低声道:“对不起,你走吧,否则会听到更多不入耳的话。”

“我不是杰出的工具,一点不合格!我想……杀人!”他的目光透出狂躁不安,血红的眼睛看上去完全像头被激怒的公牛。

“什么棘手的事情压得你喘不过气?”我了解他,能将他逼到这份上的事情绝非一般。

“我的心思你都知道。”他机械地揉捏着我的面颊,仿佛如此揉捏就能让他将难题解决掉。

“让你憋到要爆裂的事情不止一件吧,”我蹙眉说道,“如果你觉得没什么不妥就跟我说说,但是请不要这样对待我的脸,会肿起来的。”

尔忠国立即停止手的动作,抱住我,呼吸再度沉重。

“你变了,变的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我希望你还回到从前的你,那个浑身霸气、独一无二的尔忠国,那个智勇过人,无人能敌的尔忠国。”

“我需要你,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在你离开之前,不要抛弃我,别在我最困难的时刻抛弃我,我需要你……需要你……”他的泪水流在我的颈内,滚烫,烫的我浑身一颤。

对他,我没有免疫力。无论他强势的时候还是虚弱的时候,我都没有足够的免疫力。

“身上的伤都好了么?”我急忙打岔,分散注意力。

“好不了了。”他松开我,转了个身,仰面朝天,目光暗淡无光,因而显得死气沉沉,加上他穿着日寇制服,看着很像战败后穷途末路、打算剖腹自杀的日军军官。

“不就是被喷了点催情剂吗,又不是不治之症。”我无视他的惨淡,用冷漠伪装自己的坚强。“算你运气好,来找我算是找对人了。你等着。”我翻身下床,从抽屉里摸出药膏,重又回到床上。“衣服脱了。”我用命令的语气对他说道。

他还两眼无神地看着屋顶,憨憨地问道:“做什么?”

“脱了就是。”我动手解他的衣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