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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二章 忽忽枕前蝴蝶梦



苏锦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和顾临予站在袅云顶上画画,举着刷子画满了整片袅云顶的苍穹。

        那些火红艳丽的牡丹像是要将天空都烧起来,风吹欲去的姿态,很大的一朵,是她的好多倍。

        整片天空都是这般锦绣的样子。

        梦里,顾临予一直牵着她的手,他们站在那儿画啊画啊……苏锦凉就笑了起来。

        他夸她很温柔,很漂亮,比这天空还要美。

        苏锦凉傻笑着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顾临予在她面前。

        他拉着她的手,坐在凳上,闭着眼睛安睡。

        像是一个被实现了的梦境,喜不自禁。

        她睁大着眼看他,很贪心地,连眨都舍不得眨一下。

        他的眼闭着,看不见里边的锋芒,凛冽的弧度都被柔和掉了,干净得不食人间烟火。

        苏锦凉想这样多好,不睁眼还是很像梦中人的,一睁眼又变得像审问犯人。

        在她这样想的下一秒,顾临予就睁开了眼,往日眼神中的锋利又瞬间回复。

        直直地看着她。

        他松开手,淡淡道:“醒了?”

        “恩。”苏锦凉静静地看着他。

        “好好休息吧,伤还没好。”他起身没有任何留恋地就走了出去。

        窗外很安静,是袅云顶上阴凉的天。

        苏锦凉缩在被子里,半信半疑,是又回到山上了么?

        感觉那些美好恬淡的日子离开很久了,突然又流了回来,有些不能质信。

        她翻了个身,幸福地蜷进柔软的被子里,嘴角弯得能扬上天。

        “啊!”突地一声鬼叫,她翻身下床,脚不着地快步追了出去。

        “顾临予!”她隔了老远就喊住他,跑近了问道,“那药有没有及时送到?陆翌凡有没有事?!”

        “他没事。”顾临予回过脸,表情显是被梗了一下,片刻又好了,嘴角扬起,抱了肘戏谑地看着她,“你呢?穿这样跑出来,献身来的?”

        苏锦凉闻言低头,爆发出更巨大的一声惨叫,一路抱胸狂奔回房了。

        在苏锦凉不堪回首的一生里,是干过很多比这更丢脸的事的,而她都豪爽地一挥手抛诸脑后,唯独这件,让她苏大王闭门在房里咬牙切齿地恼恨了好久,并且长久地无法释怀,从此以后都不敢挺起胸脯在顾临予面前做人。

        苏锦凉在房里元气大伤地自我调理了好些日子,终于重拾自信卷土重来。

        她还想好了再见顾临予被问及此事的对答,当时真是太丢脸了,一点也没有她的风范,他要是再问,她一定要很爽快地答:“是啊,来吧!”

        然后他们干柴烈火,□□焚身,生米煮成熟饭。

        苏锦凉想到这里就很大义凛然,壮志踌躇地走到顾临予面前叫他,好像前几天被看光的人是他一样。

        顾临予正坐在白玉台上看书,早就习惯了苏锦凉这三天两头的抽风,也并不看她,随意地应了一句。

        苏锦凉想敢情身价掉得这么快,他已经拿她当昨日黄花,送上门的都不要了?

        顾临予低头看了会书,见着苏锦凉没动静便抬起头来。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随意束着,衣服也是乱七八糟地挂在身上,他不知道苏锦凉近日因为复杂的心理斗争造成的困顿劳苦,只当她是一个太过潦草的姑娘。

        他皱眉,把书一丢:“过来。”

        苏锦凉慢腾腾地走过去,被顾临予按下来坐在他面前。

        他解开她的头发,替她理了两下:“头发怎么这样短?”他问道。

        苏锦凉任身后顾临予随意摆布,心不在焉地应他:“小时候家里穷没钱养,营养不良的后果。”

        顾临予全然没将她的贫嘴放在心上,在后边极有耐心地替她打理那一堆乱哄哄的头发,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子,他皱了皱眉,开口道:“苏锦凉你到底是男是女?”

        苏锦凉对着空气做了个鬼脸。

        她的脑袋总是被他正梳理着的辫子带得一动一动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倍感无聊,随手拿起顾临予放在白玉桌上的书来。

        “破书一本,你不必瞧,还不若你写的好。”顾临予在身后淡淡说道。

        苏锦凉对他这句勉强的夸赞来了兴趣,一扭头:“真的?那你觉得我哪首最好?”她在心里压根没当那些诗是自己写的,所以也问得心安理得,只是想看看是否知音难觅,志趣相投。

        顾临予有些不耐烦地把这颗躁动的头转了回去,敷衍一般:“都挺好的。”

        “总有稍稍喜欢些的吧……”

        “……《梦江南》吧”顾临予思忖了一会,淡淡道。

        “哪首《梦江南》啊?”实在《梦江南》这个词牌的诗很多,一时半会她也想不起究竟是抄的哪首。

        “心字灰。”顾临予将她一绺头发盘了上去,“我喜欢那首。”

        “啊啊啊……我也最喜欢那首!”苏锦凉激动得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等一下,我什么时候有写过那首诗?”

        “……弱水在信里提的。”顾临予纤长的手指已经理出了头发灵巧的纹路,“有没有簪子?”

        苏锦凉匆匆在怀里摸出陆翌凡送的那根红木簪,都快十七岁的姑娘了,也唯独就有这么一根而已。

        苏锦凉心中塞满了疑惑,并没有时间去细想这些,开口问道:“弱水好端端的怎么给你提这个……”

        她突地收了声,像是猛然被轰了心口,片刻,她低低问道:“那《饮水词》是你写的么?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恩,还是许久前作的了。”他淡淡地回答。

        苏锦凉突然就觉得自己兜了好大的一个圈子。

        心里有什么地方被人碰到了,冰凉凉的一片。

        原来她觉得自己懂他,并不只是她固执的臆想,原来她觉得他的疏离,也是真的存在的。

        有些可笑,有些欣喜,还有些不可置信。

        她没有转过头去看他,心里还恍恍地想着这就是传说中的那种默契么?

        她突然觉得从梦到他开始,再到遇见他,爱上他……甚至于这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古代,都是命中注定的。

        她就是为了他而来。

        她曾经觉得很滑稽,为什么古时候那些人,见了一首诗词,或是闻了一首赋,就能和对方倾心相许,生死相随。

        如今她懂了,这样短短的几个音节已经足够了解到他的呼吸,他的思想,他皮肤下深深的脉搏。

        足够触碰到一个孤独的灵魂。

        她爱上他,不过是这样顺理成章的事情。

        脑袋上突然轻了,是前所未有的轻盈,风吹过脖颈后边,浅浅的凉意。

        “把自己弄得像个姑娘家些有什么不好,成天打打杀杀的。”他松了手,淡淡说道。

        苏锦凉垂下头,白玉桌上模糊映着的是她。

        或者不是她。

        那姑娘梳了一个很简单的法式,脸蛋极小,瘦削地露出尖俏的下颌,轻盈得似一阵风。

        细细的鬓发垂下来,微微浮动。

        她伸手摸住那根簪子,它正插在头上,稳稳的,是笃定的质感。

        她觉得很安心,一切像是早就安排好的,而她终于等到了他。

        她朝白玉桌上映着的那个有些陌生的姑娘微微笑,摸着自己柔顺的头发,暗暗地想其实这样也挺好。

        那天下午,苏锦凉做了两个决定,一个是要蓄长头发,再也不剪了。

        还有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