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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他们已经进一步迁往江南了。”

一个念头冒出来:杨不愁调换了朱家的官籍!从外族变成了汉族,恐怕连出生地都要变了。

或许,我的官籍……这样就不用躲进深山,不敢见人了!

但是,杨不愁——看来最可能保护我的人,反而成了这个计划最大的绊脚石。

估量再三,我暂时按下心头的激动,微一欠身,说道:“多谢公爷。”

杨不愁道:“你也无需担心了,只要在京城,在我杨府,一切有我负责。不过——”

他拉长了声调,我识趣的低下头聆听:“不过,你要把杨四随时带在身边。”他说的很郑重,我一愣,只听他继续说:“皇上已经对我起了猜忌。那个万铁子,分去一半的兵权。我这也算养虎为患了。如果有一天,发生了我不能把握的事情,你可以让杨四帮助你。”说着一笑,“那样爬窗户很危险的。”

我陪着一笑,心底却轻松不起来。万铁子分兵权,纪家分政权。一时风光的护国公杨不愁已经是四面楚歌了。还能保护我到什么时候呢?

“你在想什么?”他问道,“你需要什么吗?”

我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看来他已经把我当作自己人了。我斟酌着说道:“多谢公爷。不过红锦也有红锦的担心。”

“什么担心?”

“红锦乃敌国公主一说早就传遍京城,诸汗国国主应该有细作报知。但凡有所举动,不知会不会连累公爷。”

杨不愁冷哼一声,道:“我连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吗?”

“夫妻本是同林鸟,公爷勿怪!”我阻止他的插话,“休妻可以再娶,何况民族大义当前。再加上有心人居中拨弄,红锦以为,公爷应该都考虑到了。”

杨不愁没有做声。过了一会儿才说:“依你之见呢?”

我跪在地上,轻声说道:“公主可以死去。红锦愿效仿朱家!”

“你要走?”杨不愁的声音微微抬高。

我点点头。话已说尽,同意不同意就在他一念之间了。

“此去江湖路远,若是被纪青月发现……”他的话里有明显的威胁。

我道:“生死有命,总胜过案板上的鱼肉。”

“我以为你贪生怕死。”

“蝼蚁尚且惜命,小女子不过求一线生机。”

“我不能给你吗?”

“请恕红锦无礼,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公爷即给红锦生路,不如让红锦走的远些!”

“撒手不管,洛大侠会怪我的!”

“授之以渔,今后的路是红锦的命,生死与人无关。”

“墨墨怎么办?”

“母子同命!有我一口气在,就有他。”

“我觉得你是在找死。”

“在这里是等死!”

说到这里,屋里骤然安静下来。

我没有抬头,慢慢的调匀呼吸,静静的等着。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的办法可以解脱他,而不必承担任何谴责。好处大的很!

“你……让我想想!”

终于,他慢慢吐出一句话,对我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我静静的等候着消息。因为我坚信,在追逐权利的道路上,没有一个人肯放慢脚步,敢停下来。纪家一定会有所动作的。

可是,一等三个月,京城里风平浪静。但是那些关于我身份的谣言不知何时已经转变的了风向,指向杨不愁。连他因公会见诸汗国在京城的质子都被传成“过从甚密”!

这些有的是我在坊间听说的,有些是凤嫂讲给我的。

而纪青月似乎也有她的麻烦事,纪家更愿意把她送进宫。

太子还小,诸王年龄不是太大就是太小,纪大人的目标很明确,是那个朱红围墙围着的权力中心。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坐在我面前的这个醉鬼嘀嘀咕咕说的。

“上官红锦,你说!你凭什么那么好命!”纪青月揪着我的手腕,她的腕力极大。我下意识的捏住她手腕的某一处,好像条件反射一般,她的手触电一样缩了回去。

“你会点穴?”她睁大眼睛。杏核眼里充满了血丝。

“这是点穴?”我反问。大概知道自己来之前是干什么的——一个外科大夫,可能还懂些人体构造?或者我选修了中医针灸?反正我懂且不记得了。

“哼!我忘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纪青月又灌下一杯酒,[奇`书`网]“报应啊,报应!活该你什么都忘了!当初爹怎么就不让你多吃点,现在死了才好呢!”

“我死了也不会有你的好的。”给自己斟上一杯酒,慢慢的啜饮。

我们两个死对头怎么会在这个杜康酒楼上喝酒呢?

我回忆着。好像是我出来给墨墨选些好玩的玩具,这家酒楼的金莲盛开是我最爱的菜品,一时犯馋,上来吃饭的时候。听见隔壁有人醉酒闹事,还是个女子。本着钦佩的心情,我热情的加入看客的队伍。没想到见到的竟然是纪青月!

她也见到了我,一把揪了出来,又哭又骂,不过小二总算解放了。赶紧疏散人群,留我对付这个疯女人。

杨四起了大作用,把醉醺醺的纪青月和身不由己的我分开,然后我们就坐了下来。

说实话,我恨她。因为她是始作俑者,没有她,没有她们家,我可能是另一番样子,而不是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死去的人不计较了,可是活着的我不能不为那些别有用心的流言伤头。


但是,看她现在一副为情伤的模样,我竟然能够感同身受!好像我也曾经遇到过似的!想起梦里那个强装冷漠的女孩,想起那个惫懒不羁的少年,我知道或许很久以前,我曾经和她一样——为情所伤!

“为什么?”她醉醺醺的抬头问我。

我突然意识到她可能不是真醉,或者只是试图喝醉。压力太大了,谁都需要一个借口,来释放自己。但是我还是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什么她不一剑把我砍了,而是和我说话?

或者是因为害怕杨四?身高体壮的杨四的确凛然不可侵犯,除了小丫头宛芳,似乎连杨不愁都奈何不了他。

“没什么!”我说道:“如果是你,洛玉箫就不会劫走你,而是悲伤的看着你嫁给所爱的人。而你会在杨不愁的后院和上——”

“不许提那个名字!”她突然尖叫着捂住耳朵,伏在桌子上哭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我只想吓唬吓唬她啊!呜呜呜!”

趁着哭的时候,叫来小二,给了几文钱,让他赶紧去纪府找人来接。

纪青月还在哭:“我不要进宫!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要进宫!”

哭着哭着,她突然站起来,头发凌乱的跪在我面前,胡言乱语:“红锦,你走吧,走的远远的。把杨大哥让给我,我真的只想嫁给他啊!”

走?我何尝不想!

只是,就算我要走也和她无关。

我无言以对,伸出手来摸着她的头,好像摸着梦中那个少女。有许多的感叹,却堵在心口说不出来。

纪家的人来了,要拖走跪在地上的纪青月,挣扎中,状若癫狂的她突然破口大骂:“上官红锦,你这个臭婊子!你和洛玉箫生了儿子,还死缠着杨大哥。你是狐狸精!我要替天行道,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

“噗!”杨四一掌砍在她的颈后,对纪府家人说:“得罪了!回去睡一觉就好。”

纪府的家人也很识趣,礼貌的谢过我们,还留下一份谢仪,才矜持的离去。纪青月已经睡在纪府的马车里了。

晚上杨不愁照例过来吃饭,说起这桩事,我知道肯定有人全说了,便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以后少出去吧!纪相很恼火,我们最好不掺和他们家的事。”

不掺和?

是不是意味着杨不愁已经和纪相划清界限,在朝堂上各自一派了?

外面是歇斯底里的蝉声。庭前绿树的阴凉投在轩窗之下,手里是杨不愁破了的袍子。想来是练兵时扯破的,他拿过来的时候我还很吃惊,不知道为什么不做一件新的。

他说:“练兵嘛,穿什么新衣服!补一下就行了。怎么?你不会?”

我赶紧摇头,在春大娘那里,女红学了不少。

他点点头就走,不过嘀咕了一句,我却听得真切:“都会给人家做鞋,就不会给我补件衣服?!”

他怎么知道我会做鞋?他去接的时候,我只说在做月子,做鞋的事情只字未提。他从哪里得知?

或者我应该给他做一双?犹豫了一下,万大娘骂人的一幕实在太刺激了,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飞针走线,很快完工。如果我是外科医生,缝衣服应该是有天赋的。

看着细密的针脚,我正打量。凤嫂突然惊慌的跑进来:“夫人,不好了!诸汗国的使节来了。他们说、说夫人是叛徒,要带走夫人!”

杨不愁曾经说过,诸汗国王室的这个秘密到了朱德尕那一代就算终结了。诸汗新主,按辈分应该是我的堂哥。当初为他点下那个隐秘标记的人就是朱德尕,而我是最后一个孩子。此后,朱德尕就被左大王派往中原。因为左大王希望在诸汗国内乱的最后时刻,可以凭借此事,证明他的兄长的孩子都不是王室后裔!

做标记的人是代代单传的,王室子孙出生时,他/她会被传来,秘密画上。只有国主一人知道这个秘密。诸汗现任国主是诛杀了左大王之后即位的,没人告诉他这个秘密。知道秘密的左大王已经被杀,朱德尕自刎,而杨不愁和我都不会主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