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其实若是可能的话,贾敏甚至希望韩家能够插手贾琏的婚事,不要给他聘娶王熙凤。读书的时候虽然欣赏王熙凤的泼辣能干,可是等到贾敏真的置身于大环境中,从荣国府的长远角度考虑,贾琏不应该娶王熙凤为妻。王熙凤也不适合嫁入贾家。如果贾家不倒,贾琏将来是要袭爵的,可是王熙凤虽然聪明却因水平眼光局限,无法胜任担负一家兴衰的当家主母。贾家抄家,罪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有王熙凤的身影,尽管有些事情她是跟王夫人学的,可是她若是个有见识的,也不会步入歧途。

诚然王熙凤能干,可是她的心狠手辣也无人能比。不说毒设相思局害死贾瑞,也不说弄小巧借剑杀人弄死尤二姐,也不说她在外包揽诉讼放贷牟利。单她让仆人旺儿出面,唆使从小与尤二姐指腹为婚,得了贾珍二十两银子,写下退婚文书的张华,向都察院状告贾琏“国孝,家孝之中,背旨,瞒亲,仗财,依势,强逼退亲,停妻再娶”。这样的罪名件件都是死罪,所以就连张华这个平民百姓也深知利害,不敢造次。

但王熙凤却说,“便告我们家谋反,也没事的。”真是胆大无知到不知道厉害。历朝历代,上位者对“谋反”都是极其敏感的,宁可错杀,不可错放。贾家那个时候早已经日薄西山,垂垂危矣,还主动把刀靶付与外人去。还说“若告大了,我这里自然能够平息的。”她这面偃旗息鼓,可是事情难道不会传扬开来,她这举动根本是把贾琏放在火上拷,甚至大有可能给贾琏带来祸患。

何况贾琏和王熙凤的婚姻其实并不幸福,固然当中贾琏的滥情风流占了很大的因素,不过王熙凤对贾琏的态度也是个问题。贾琏夫妇一同管家,王熙凤再能干,毕竟不能像贾琏一样可以在外抛头露面,交际应酬。所以王熙凤在内操劳,贾琏在外奔波。可是贾琏虽然是外当家,但许可多事情上,只是王熙凤说了算。

元春省亲后,要找个人管理和尚道士。贾琏把这个差事给贾芸,王熙凤答应了贾芹,争执之后,贾琏让步。贾芸落空之后,知道了差事被夺的原委,又送礼求王熙凤。王熙凤一句“你们要拣远路儿走,叫我也难说,早告诉我一声儿,有什么不成的,多大点子事,耽误到这会子!”这话说的让人听了心凉。

本是夫妻之间你谦我让之事,夫妻一体,却被王熙凤如此看待,而且言语中对压下贾琏一头,不无带炫耀的意味。同床共枕的丈夫在权力和利益中也退避三舍,有多少柔情天然能够禁得起这样的消磨?以至于发展到后来,夫妻两个的情况变成“奶奶的心腹我们不敢惹,爷的心腹奶奶的就敢惹。”事事王熙凤都要压贾琏一头。

书中贾琏手中没有出息的产业,所有的花销,除了月钱就是帮府里办事从中昧下那么点钱。等到王熙凤进门的时候向老婆讨要,花老婆的嫁妆,以至于在王熙凤面前无法挺直腰杆,甚至让王熙凤说出“别叫我恶心了.……把我王家的地缝子扫一扫,就够你们家过一辈子”的狂妄言语。不但蔑视丈夫,更是把贾家也一并踩了下去。希望这次贾琏得回母亲的嫁妆。有了这笔产业,将来他在王熙凤面前也能硬气点。

像王熙凤这样的,抓尖要强,挟制贾琏,独揽家政大权。在夫妻之间,她事无巨细,也处处都要占先。让贾敏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金大笔下的公孙止和裘千尺这对“怨偶”,他们的情形与贾琏和王熙凤这对夫妻有很多相似之处。夫妻之间相处,若有一方居高临下,另一方单是忍受的话,这样的婚姻很难长久,忍的了一时,却忍不了一世。

何况在这个男权社会,男子本就高高在上,到了他们夫妻这里却相反。贾琏身处在男子为尊的大环境中,绝对不愿意一直被妻子俯视。面对他们夫妻这种相处情形,心中难免不会有想法,时日一长,免不了和妻子渐行渐远。最终因为尤二姐的死亡,而彻底引发贾琏对王熙凤的不满,夫妻情分越见淡薄,最终王熙凤落得个“一从二木三人令”的结局。

不管是从夫妻感情还是为了贾府的将来,贾琏和王熙凤都不是合适的一对。贾敏不希望他们成就婚姻。可是希望毕竟是希望,韩家在贾赦和贾母皆在的情况下,不可能插手贾琏的婚姻。而贾敏也不好出面拦阻。

首先,是现在贾琏的婚事还没有提及,将来贾府谈起贾琏的婚事的时候她未必知情,恐怕要等事情定下来了,她才会被告之。贾敏总不能现在就和贾母和贾赦说,让他们千万不要和王家议婚。那简直是莫名其妙。

再者,当年贾赦和韩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这些年过去,人们不再提起并不代表淡忘。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对贾琏说亲都会有影响。何况贾赦不过空袭了个爵位,并无官职在身。而贾琏则是白身一个,将来就是捐个出身,也不过是图个名好听罢了,当不得什么大用。荣国府内袭爵的贾赦偏居一旁,二房反正居于正房这样的事情根本瞒不了外人。若是议亲的话,女方稍一打听,就可以打听出来。

如此一来,众多劣势下,贾琏的想说门合适的亲事并不容易。高不成,低不就,比较起来,出身王家的王熙凤应该是其中条件最好的,况且贾王史薛四大家族,联络有亲,此次婚姻亲上加亲,无可厚非。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贾敏出言反对,也无法改变事实。何况不是谁都有她那样的“预言能力”的,哪里能够看的那么长远。若是贾敏不知道将来的事情,她也会觉得这场姻缘极般配,乃是天作之合。何况贾敏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不好过分插手娘家的事情。当初贾珠的婚事上还是贾母来信上提了一笔,她回信的时候给出建议,并没有帮着做决定。就这还惹怒了王夫人呢,何况她这次要是反对贾琏和王熙凤的婚事,不仅是和王夫人结仇,而且还是和王家过不去。贾敏又不是闲着没事干了,既然知道事情不可为,她才不会找那个不自在。

贾敏望着贾琏心中暗自叹息,只盼望外有韩家,内有产业的贾琏将来和王熙凤的发展与原著不一样。感慨完毕的贾敏将早前临波就拿过来,放在她手边的首饰匣打开,从中拿出两张纸,递了过去。贾琏接了过来,扫了一眼,发现不过是两张商铺的店契,抬头望着贾敏,有些不解她拿这个给他看是什么意思。

面对贾琏的疑惑,贾敏解释道:“这本是府里在金陵的产业,商铺地处繁华,生意兴隆。我这边的人到金陵办事,发现府里正在处理产业,就把它们给买下来了。本来我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不得不贱卖产业,我写信询问,得知一切安好。这就让我疑惑了,不过我想你应该明白是什么回事吧?”

贾母为了平息贾赦那面的不满,而且王夫人管家也需要人在外出面料理一些事物,毕竟贾政是“不耐俗务”的,所以已经成人的贾琏开始给王夫人打下手。虽然不曾接触核心,可是一番事情管下来,贾琏也不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小白”了。听贾敏这么一说,哪里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会的,太太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会的,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贾敏毫不客气的打断贾琏,冷笑道:“荣国府是你父亲袭爵,将来也是你们这一支住在府里。你二叔那边,总有搬出去的一天。说句不敬的话,等到老太太过去的那一天,就是你们两房分家的时候。你好歹也是读书认字的,而且也在外交了不少朋友,想必对于分家之后各房子弟继承多少财产应该知道个大概吧?人都是自私的。如今你二叔他们一家居在正房,又管着家,比大房还风光!你们虽是正经的荣国府主人,可是却看着二房脸色吃饭。爵位在你父亲的身上,你二婶没法子。可是她就心甘情愿的看着多半个府里的产业都落在你们这房?然后转过来看你们这边的脸色?”

贾赦一向自顾享乐,对膝下的儿女不闻不问,哪怕贾琏是他的唯一的嫡子也一样。邢夫人是继室,贾琏本能的对占了他母亲位子的女人没好感,何况邢夫人的为人也让人瞧不上眼。贾政虽然每每见了儿女面之后都是一顿训斥,但是并非不关心子女之辈。之所以板着脸教训孩子,更多的是爱之深,责之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心态。而王夫人素日里吃斋念佛,慈眉善目,宽柔待下,满府都认为她是个慈悲的。这样的一对夫妻与贾赦和邢夫人相比,更让觉得像父母吧。

贾琏对王夫人并没有威胁,所以王夫人也不吝惜做个好二婶,在贾琏的成长中付出关心。她照顾贾琏的举动不仅为自己博得了好名声,而且也笼络住了年幼无知的贾琏。让丧母之后无所依的贾琏对二房产生了孺慕之情,比之父亲和继母的漠不关心,贾琏感情的天平慢慢的向二房倾斜,以至于后来,对贾政和王夫人的感情比对贾赦和邢夫人都要深。

贾敏知道贾琏心向二房,可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大房的人,涉及到大房的利益他不可能无动于衷。贾敏要做的就是戳穿王夫人至善的伪装,让贾琏能够看清楚王夫人真正面目,从而和二房疏远起来。这样将来王熙凤嫁进来,就算王夫人是她姑妈,她也未必像以前一样,一心一意的帮着王夫人。

贾琏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发怔,不言不语,似乎贾敏刚才的言语对他冲击太大。良久,抬头,双眼无神的望着贾敏,开口:“姑妈为什么要把事情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