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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他的思索又深了些。“可她偏偏不同。在祖母身边时,见我都会点头示意,眼中从无轻视。私下里,更是谦逊有礼。她做得并不明显,这点我可以理解,对我这个有位无权的,她不必攀附奉承。更何况,我的待遇,她岂会不知?以她今日的地位,我倒反要对她示好才是。现在,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苒一直静静听他说,折扇敲击着手掌,极有规律。听他说完,折扇重重敲了下手掌,笑道:“看来,不用观察了。”

            三公子不解道:“何意?”

            张苒仍旧笑着,眼中倒有了相见恨晚的意味。“慧眼识英雄!我倒真想见她一面了。”说着,折扇打开,又缓缓扇了起来。“她的确是在主动向你示好。为了什么,暂且当她是伯乐吧。亦或许,她另有所图。不过,这倒是省了咱们的工夫,现在,咱们变被动为主动了,可以看她究竟想要怎样!既然,她不是敌人,倒是可以与她拉好关系。高位上的人反倒认为身边的人比亲人可信。”

            三公子看着张苒,眼中闪着叹服,在最深处有着极不可见的忌惮。笑着道:“幸好,先让我遇到你,否则,你我就是敌人了。那可太可怕了。你说你这脑袋瓜子,怎么就没想过进庙堂呢?这样,你可以给我的支持就不仅仅是几句话了。”

            张苒依然漫不经心的扇着扇子,一脸的不羁和不屑,玩笑道:“若如你所言,今日别说是几句话了,我不向你放刀子,你就偷笑了。哪还会像现在,轻松惬意。不过,在摸清她的底细前,还是不要推心置腹才好。”

            三公子冷冷笑着,眼眸如黑洞一般,深不见底,似乎要将一切吸进去似的。“那个地方,女人进去就会变成妖精,欲望、权力、野心冲昏了头脑。现在的费力讨好,不就是为了掌握更多的权力吗?再无瑕的翡翠,也会变成一块污石。”

            张苒的瞳仁蓦的一缩,扇扇子的手停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痛不欲生。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像侍棋,那张看似永远无邪天真的脸,此时变成了真正的猫脸,正用舌头舔着碗底,张苒哑然失笑。

            三公子也看着这个活宝,笑问他:“你是不是天天都不让她吃饭?怎么饿成这个样子?”

            张苒真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心里真是冤枉。“我不让她吃饭?是她不让我吃饭。今儿的早膳,她连我的份都吃了,真正饿肚子的人是在下,而不是她!”

            三公子听着大笑起来,看着腆着张花猫脸的侍棋。

            侍棋吃得尽了幸,才从碗里抬起头来,满脸的油光,活像只偷腥的猫儿,圆圆的眼睛,盯着他们,道:“悄悄话说完了?真服了你们!这女子爱嚼舌根也就算了,男人也爱讲起悄悄话来了,这太不正常了。你们讲就讲吧,却不见高兴,一会儿哀声一会儿叹气,真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侍棋边说边用手帕擦嘴,却是越擦越脏。三公子看不下去了,伸手拿过帕子,给她擦脸上的油迹。听到最后一句却顿了一下,手僵在那儿,怔怔的看着侍棋。

            张苒也诧异的看着侍棋,她却似毫无所觉,从三公子手中抽出帕子,胡乱的擦嘴。张苒看着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他们谈话时,从不避讳她,一是她单纯到心里只有食物,二是带着她是个幌子,没人会以为机密事会当着一个丫头说的。而侍棋跟了张苒两年,张苒对她的信任也过于常人。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向她提过三郎的身份,连名字都未提过,只说是幼时的好友。而侍棋也从未怀疑过,自她第一次见三郎,就如同对他一样的玩闹。从不问他们谈什么,也从不捣乱,反倒乖巧的不同寻常。张苒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他心里期望侍棋是不会背叛他们的。

            侍棋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会用这种探究的眼神看她了。依旧当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道:“怎么了?我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了,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不认识我啦?”

            三公子的眼睛漆黑深邃,招呼面摊老板上了一壶酒,张苒执着酒壶给他倒酒。三公子浅浅啄了一口,手中的竹笛紧紧一握,蓦得抬眼看向侍棋,一字一句地道:“你究竟是谁?”

            张苒拿着酒杯在手中把玩,似乎对三公子的问话毫不意外。这个问题在他心中盘桓很久了。

            侍棋也是一愣,随即笑了,梨窝深深的。她知道自己的很多言行与这个时代不同,但她从未可以掩盖什么,要作真实的自己,是她一再告诫自己的话。她不想迷失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虽然适应力很强,但很多东西从头学起,甚至要推翻自己曾经深信不疑的东西,她迷茫过,绝望过,后来,她想通了,自己就是自己,不从推翻什么,她要以自己的真实面貌在这生活下去。

            “我自然是我喽!我这么说,三公子一定想掐死我的。”侍棋笑笑,脸上洋溢着不一样的神采。“我是谁重要吗?如同戏台上的戏子,我们每个人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只是演好、演坏罢了。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知道自己是谁,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以及以后想要扮演的角色。既然自己已经有了目标,那还在乎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何妨?”侍棋噘噘嘴,自己居然会说这么深奥的话,真是稀奇,可还是接着说道:“以公子的才智计谋,可是比‘阿瞒’强过百倍的!”

            三公子一直盯着她,他知道自己低估了她,以往他和张苒的谈话全被她听到了。三公子眼中闪过不信、痛惜,甚至是杀机。一句“阿瞒”已让他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不让张苒对侍棋说出自己的身份,她又是如何得知的呢?难道张苒并不忠于他?  但肯定的一点,他们的谈话内容没有泄露,连他们的行踪也没有暴露。如果侍棋是奸细,不可能这样坦白。慢慢隐去杀机,又从新审视她。

            张苒是始终摇着折扇,低着头思索着。感觉到三郎渐渐放松,张苒松了口气。

            侍棋没有胆怯的移开眼,她一直注意着他们的神色。两年的时间,是可以了解很多事情的。他们虽然喜怒不形于色,但长时间的观察,些微的表情变化已能让她窥测到他们的想法。刚才三公子眼中的杀机,她并不是不害怕,他们很早就开始怀疑她了,只是谁也不说,侍棋也不问。自己刚才的话触动了那根紧绷的神经,现在到了非说清楚不可的地步了。她隐隐知道,自己现在的一句话,可能是完全的信任,也可能是杀意。可自己要怎么说呢?

            不经意地扫了张苒一眼,张苒若无所觉得扇着扇子,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似乎根本不关他的事一样。

            周围的桌上依然热闹,但似乎传达不到这里。

            侍棋的嘴角微微上翘,梨窝深深印在脸颊上,笑着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民女失礼了,见过临淄王。”

            初见(改)

            从西市回来,已是傍晚,天色却依然很亮。两人徒步走着,一路无语。路过一家青楼,已经准备开门做生意了,两年前的记忆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那晚闷热难当,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阴沉沉的似乎憋着一场雨。

            张苒已经在青楼里留宿了好几晚,今晚快要下雨了,还是不回去了。自己已经被爷爷赶回长安两年了,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这样倒好,没人再来管他,他乐得轻松自在。

            今晚喝了不少酒,虽有“千杯不醉”的名声,但酒喝得多了,还是会难受。想就着夜风醒醒酒,可是今晚闷着雨,哪来的风。酒劲儿上来,他扶着墙壁吐了出来。酒气冲到眼中,泪滴了出来。强忍住心中的苦闷,直起身子靠在墙上,平复那早该云淡风轻的情绪。

            园中挂着红灯笼,照得红彤彤的。映在他眼中却甚是讽刺,这个红色,他今生今世都不愿再见。低咒了一句,狠狠锤了墙壁一拳。

            老鸨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行,破了相的,还怎么见客!快走快走,要是死在这了,可晦气了!”

            影壁的阴影中站着两个男人,看不清长相,压低了声音道:“妈妈,再看看,这丫头长得不错的,要不是磕破了头,我们也不会卖她的。算得便宜些也成,让她做个使唤丫头也行啊!”

            老鸨似乎动了心,又打量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人,复又移开了眼,道:“不行不行,我们这打开门做生意,姑娘都是有门有路的,这样来路不明的,要是查出来,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手中的香妃扇轻轻摇着,斜眼又瞟着那两个男人。

            一个男人急忙道:“怎么会是来路不明的,府中的丫头不听话,卖了是正常。妈妈,你看我们这样,也不像是坑蒙拐骗的,只是为家主办事而已。家主可不是不济到要卖奴为生,只是这丫头忒不听话,卖了倒省心了。”

            老鸨哼哼一笑,道:“不听话的丫头是要好好调教的,既然你们这么为难,我只好勉为其难,帮帮你们了。这个数,卖不卖?”老鸨手上比了个数,眼却瞅着别处。

            其中一个男子看了就火了。“妈妈,这样做生意就不对了!怎么个大活人就值这个数吗?”

            老鸨一听倒笑了。“做买卖自然是两厢情愿,既然不愿意,恕不远送了。”说着对身边的龟奴使了个眼色,龟怒听命去关门。

            另一个人却忙道:“妈妈莫气,就这个数,人是你的了。”

            老鸨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道:“这就对了!”吩咐龟奴拿了钱给他们,自个又低头去看地上的少女。长相虽称不上上等,但身材倒是丰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