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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对冒鹤亭的传述,有个叫庄练的史学家专门撰文赞同。庄练在《中国历史上最具特色的皇帝》一书中说:“冒鹤亭因为曾在热河都统署中做幕宾之故,得闻热河行宫中所传述之乾隆出生秘事如此,实在大可以发正史之隐讳。”作为史学专家,庄练还提出了三条史料,作为热河行宫女子李氏在草房生下乾隆的旁证。其一,《清圣祖(康熙)实录》卷二百四十七载,康熙五十年(1711)七月,雍亲王专程赶赴热河向皇父康熙请安。根据时间推断,这正是乾隆生母也就是那个热河女子大腹便便之时,临产在即,康熙是把雍亲王召到热河,当面确认是否确有其事。其二,乾隆时期的御史管世铭在《韫山堂诗集》的注释中曾明确写道:“狮子园为皇上降生之地。”其三,清代官修的《热河志》,专门将规制隘陋难登大雅的那间“草房”,作为重要一景写入书中,显然,此一草房,绝非寻常的陋室。

            自称为“历史刑警”的现代小说大家高阳,在《清朝的皇帝》一书中首先赞同庄练的考证,肯定乾隆生母是热河行宫李氏,接着又举出两条证据,证明官书中雍正的贵妃钮祜禄氏,并非是乾隆的生母。证据之一是,按着《清会典》规定,身为皇子的亲王可封侧福晋四人,而雍亲王的侧福晋却只有年氏和李氏二人,如果钮祜禄氏确实在康熙五十年(1711)生下乾隆,则不应不封,而其名号一直是“格格”,仍是小姐的身份。证据之二是,在清代凡是妃嫔生子为帝而被尊为皇太后的,上尊号的册文中必有“诞育”皇帝的字样,而乾隆在给钮祜禄氏上皇太后尊号和徽号时,只用相当于养育的“鞠育”字样,始终不用“诞育”二字。

            尽管乾隆由热河宫女生在草棚的说法流传很广,而且还有学者的考证认同,但认真研读这些“证据”,就会发现其破绽也颇多,漏洞也不少,难以让人最终信服。第一,康熙五十年(1711)七月雍亲王赴热河请安确有其事,但由此就说是康熙质问山庄宫女李氏怀孕一事,却很穿凿,更多的成份是在猜测。第二,管世铭的诗注说“狮子园为皇上降生之地”,即使此言属实,也不能直接证明乾隆生母是热河宫女李氏。第三,“草房”写进《热河志》不足为奇,这种不加文饰的景点命名更有风味,它涵有“缀景”和“示俭”两种意义。第四,亲王可封四位侧福晋,是乾隆七年(1742年)以后的定制,不仅雍正,就是乾隆做皇子时,也只有侧福晋两名,所以钮祜禄氏未被封为侧福晋也不足为怪。第五,所谓乾隆对钮祜禄氏未用“诞育”二字不确切,在《清高宗实录》中,乾隆就多次使用“藐躬诞育”、“诞育帝躬”等字样。

            更为重要的是,清宫珍藏的《玉牒》有着不可动摇的权威性,这上面明确写着乾隆的生母是钮祜禄氏,而不是别的什么人。《玉牒》是清朝皇室的族谱,它的纂修有着一套极为严密的制度。从努尔哈赤的父辈算起,凡皇帝家族生儿育女,每三个月上报掌管皇族事务的宗人府一次,要求写明出生的年月日及时辰,生母是谁,姓氏为何。每十年,根据出生和死亡记录的底稿,正式添写一次《玉牒》。《玉牒》修成后,经皇帝亲自审阅,誊写两部,分别存放在京师的皇史宬和盛京故宫,其底稿装帧成册,仍由宗人府保存备案。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保存的清宫《玉牒》中,这样记载道:乾隆“母孝圣……熹妃钮祜禄氏,系原任四品典仪官加封一等承恩公凌住之女。”这大内秘档似乎可以证实,乾隆的母亲不是山庄宫女,而是熹妃钮祜禄氏。

          在这里要特别说明的是,乾隆在他母亲钮祜禄氏面前还是个大孝子。他曾侍奉母亲三游五台,三上泰山,四下江南,更多次到塞外避暑山庄。乾隆爱写诗,在他的诗文中,有不少是称颂生母钮祜禄氏养育之恩的。如乾隆四十二年(1777)正月初八日,六十七岁的乾隆帝陪侍八十五岁的皇太后赏灯后作诗说:

            家宴观灯例节前,清晖阁里列长筵。

            申祺介寿那崇信,宝炬瑶檠总斗妍。

            五世曾元胥绕侍,高年母子益相怜。

            扶掖软榻平升座,步履虽康养合然。

            “高年母子益相怜”,这饱含深情的诗句,道出了乾隆母慈子孝的心底情感。

            乾隆还别出心裁,命令宫中巧匠用三千多两黄金精心制做了一个金塔,专门用来存放他母亲钮祜禄氏梳头时掉下来的头发,所以叫“金发塔”。乾隆母子感情如此之深,也可从一个侧面证明是亲生的了吧!

            不过,在清朝后期,有学者王闿运提出,乾隆的生母虽是钮祜禄氏,但的确与山庄有关。王闿运是曾国藩的幕友、晚清著名诗人,他交游甚广,因此掌握大量清宫掌故。他在《湘绮楼文集》内的“列女传”中说:乾隆的生母钮祜禄氏,老家在承德,家道平常没有仆人,十三岁时进京,混入姐妹群中入选秀女,被分到雍亲王府当使唤丫头,后来竟生下了乾隆。这一说法也很传奇。但要知道,清朝选秀女的制度是何等地森严,怎容一个承德女子随便混入?因此,这一说法是靠不住的。

        不可信的传说(1)

        说完了乾隆出生地的谜团,道完了乾隆生母是谁的历史疑案,我们再谈谈乾隆是海宁陈阁老儿子的传说。

            海宁,在清朝时属杭州府,是滨临海边的一个小县。海宁地方虽小,却因为在这里能观看到气势磅礴的海潮而闻名于世。

            相传,海宁有位盐商叫陈世倌,俗称陈阁老,在康熙年间入朝为官,与雍亲王一家常有往来。这年,恰好雍亲王和陈阁老的两家夫人分别生了孩子,而且是同年同月同日。某日,雍亲王让陈家把孩子抱入王府看看。可是,当送出来时,陈家老少个个目瞪口呆起来,自家的胖小子竟变成了小丫头。陈阁老掂量出此事性命攸关,劝全家忍气吞声算了。那换入王府的胖小子,就是后来的乾隆大帝。

            这个故事一出笼,乾隆是陈阁老的儿子的说法便越传越广,越讲越真。民间流传说,乾隆当上皇帝后六下江南,目的就是探望亲生父母。而他六次南巡竟有四次在陈阁老的私家园邸停驾暂住,这是明显的“假公济私”,为的是看望自己的亲爹亲妈。对所谓的雍正换出去的那个女儿,在江浙一带的传闻中也有“交待”。据传,这位皇家的金枝玉叶,被陈家抱回江南后,好好抚养,长大后嫁给了大学士蒋廷锡之子蒋溥。这蒋家是常熟的大姓,雍正女儿所住的那栋楼,后人就叫做“公主楼”。这故事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对男女主人公各有交待,让人听了既感神奇,又不由得不信。

            传说中,还夹杂着实物。有人说海宁陈家有乾隆亲笔题写的两块堂匾,一块是“爱日堂”,一块是“春晖堂”。“爱日”也好,“春晖”也罢,用的都是唐朝孟郊诗“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一典故。乾隆若不是陈家之子,谈得上报答父母如春晖一般的深恩吗?

            若照此说来,乾隆便是朝臣陈世倌的儿子,他竟完全成了一个汉人皇帝了!果真如此,则清朝自乾隆以后的皇室,就成了汉满混血血统了。

            说乾隆是一个被偷换的汉家男婴,最早提出这种说法的是晚清天嘏所著的《清代外史》,书中一个醒目标题便是《弘历非满洲种》。弘历是乾隆的名字。这本书还说,乾隆知道自己不是满族人,因此在宫中常常穿汉服,还问身边的宠臣自己是否像个汉人。应该说,这本书是没有什么根据的。在为反清排满大造舆论的晚清时期,极力诋毁清朝皇帝,大力渲染清宫秘闻是常事,这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带有浓厚的政治气味。但这些带有感情色彩的发泄决不等于就是事实。

            就在反清排满者制造清宫秘闻硬说乾隆是以凤换龙的汉家男孩时,又有小说家出来凑热闹。首先登场的是名噪一时的鸳鸯蝴蝶派大家之一的许啸天。1925年在上海出版的许啸天名著《清宫十三朝演义》,从爱新觉罗始祖布库里雍顺,一直写到宣统大婚。关于乾隆家世,书中说:乾隆原是陈阁老的儿子,被雍正妻子用掉包计换了来,乾隆长大后,从乳母嘴里得知隐情,便借南巡之名,去海宁探望亲生父母,但这时陈阁老夫妇早已去世,乾隆只得到墓前,用黄幔遮着,行了做儿子的大礼。许啸天编写的虽是百年前的乾隆故事,却融入了上海滩十里洋场的韵味,再加上文笔如行云流水般的自然生动,因而十分投合市井小民的胃口。随着《清宫十三朝演义》的风靡一时,乾隆是海宁陈阁老之子的说法更是不胫而走,广为人知。这便是俗文化的厉害!

            近些年来,有关乾隆是海宁陈家之子的传闻仍然接连不断地闯入文艺作品,其中影响最大的便是武侠小说大家金庸的《书剑恩仇录》。金庸就出生在浙江海宁,从小听的就是有关乾隆的种种传说,他的第一部武侠小说《书剑恩仇录》,便是紧紧围绕着乾隆的身世之谜展开的。在金庸的笔下,当时江湖最大的帮会——红花会的总舵主于万亭秘密入宫,将乾隆生母陈世倌夫人的一封信交给乾隆,信中详述当年经过,又说他左腿有一块朱记。待于万亭走后,乾隆便把幼时喂奶的乳母廖氏传来,秘密询问,得悉了自己的家世真情:当年,陈世倌的小孩被抱进雍亲王府,“哪知抱进去的是儿子,抱出来的却是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