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文学作品 > 清宫档案揭秘 > 第44章

第44章



                                    经过反复审查、仔细斟酌,两太后终于做出从轻发落的懿旨:“惟念门禁最为重要”故“格外加恩”,但当事人玉林仍被革去护军,杖一百流二千里照例折枷,枷满鞭责发落;祥福革去护军,杖一百鞭责发落;忠禾革去护军,杖一百不准折赎,圈禁二年期满折责三十板。虽然对这几名护军的最后判罚也并不轻松,但这比起圈禁五年发往黑龙江充当苦差遇赦不赦就要好得多了。

            了解了以上的各种情形以后,下面介绍的事件就是“情理之中、不足为奇”了。

            光绪二十二年(1896)三月十二日夜,乾隆皇帝做太上皇时颐养天年的宁寿宫,被两个盗贼撬开门锁潜入其中,盗出制钱三百四十串,第二天一早,一只装着腐烂菜叶的垃圾筐被运出紫禁城,宫中的制钱也随筐出了禁城。得手后的盗贼故伎重演,直到暴露为止。后来,涉案的两个“内奸”(一满一汉)虽被处置,但宫廷门禁的情况也让老百姓窥见一斑。

            光绪三十一年(1905)七月初八日,太和殿(即金銮殿)也就是皇帝登极、举行大典、命将出师等之所在的神圣殿堂,却有人在里面手舞足蹈、拍打窗棂,更可怕的是他随身带有短刀、火柴、石块等危险品(凶器)。此人是什么人?怎么进的禁城?事情是这样的,此人名叫贾万海,顺天府大兴县人,时年二十九岁,患有疯疾,这天病情发作,竟携带利刃、火柴等物混入大内,见无人发觉,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窜进大殿,看着金碧辉煌、华贵出奇的殿堂,一时兴起竟手舞足蹈于圣殿之上,而且敲打窗棂以助其兴。此疯病患者最后虽然被处以极刑,但此事对戒备森严的宫廷禁卫状况无疑是有力地嘲讽。

            由于破禁之事频繁发生,清政府不断颁发上谕严格门禁制度,厘定门禁章程;加强宫廷守卫人员,更换守卫器械。但也未能确保紫禁城长治久安,破禁之事更是愈演愈烈。应该一提的是,光绪二十六年(1900),紫禁城——皇宫大内,这个对中国老百姓来说神秘莫测、高高在上,让王公大臣也战战兢兢,不胜惶恐的神圣殿堂,却被侵略中国的八国联军的铁蹄踩在脚下,“八国统兵官员及各国公使随意出入大内”。后来清查,宫内仅金银器具、铜瓷器皿等就丢失了数千件,且不说书画陈设、珍玩细软等宝什。宫禁到此地步,“帝国”这般下场,可气!可悲!可叹!

            纵观清代紫禁城之禁卫,从整体上说是“禁”大于“不禁”、“偶然”少于“必然”,但是,宫禁从清初设立到清亡为止一以贯之且不断强化,事发一次整肃一次,典章制度再完备一次。机构在扩大,人数在增加,兵械在更换,处罚在加重,而破禁之事却屡禁不止反而愈演愈烈,原因何在呢?古人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正如嘉庆皇帝在陈德行刺案发生后曾朱笔亲书的那样:“必有失德,始有此惊予之事”,实际上岂“失德”二字了得?一言以蔽之:清代紫禁城既防守严密,又漏洞时出;既禁戒繁缛,又网开一面;既严刑峻法,又执法犯法。微观上说,这仅是宫廷“疏于管防”“刁民”兴风作浪而已,宏观上看,宫廷失禁是发展至巅峰时期的封建专制社会走向没落的征兆,是民心向背的反应,事出偶然实为必然。

        皇帝的财源(1)

        在中国大陆南端曾有一片对外开放的商馆区。近代以前,这个远离帝京的商埠,以其特有的商贸文化底蕴,与紫禁城内的皇家生活结下不解之缘,被誉为“金山珠海,天子南库”,这就是在清代盛极一时的广州十三行。关注清宫生活或十三行兴衰者不乏其人,而对十三行与宫廷关系的探索,几乎是个空白。让我们透过清宫秘档去发现那湮没已久的历史。

            创立于康熙盛世的广州十三行,是清政府设立在广州的特许经营对外贸易的专业商行,是具有半官半商性质的外贸垄断组织。从17世纪末开始,每当世界贸易的大帆船泊靠广州港,便有善于传译语言、沟通商情、熟悉洋务的洋行商人负责接洽远方商户,统购进口洋货,营销中华物产。广州十三行独具魅力地吸引着西方的淘金者,令中外商贾八方云集。

            乾隆二十二年(1757),自认为“天朝物产丰富,无所不有,不需与外夷互通有无”的乾隆皇帝,面对蜂拥而至的外国商船,在他南巡回京之后,断然在全国实行防范洋人、隔绝中外的闭关锁国政策,宣布撤消原设的沿海各关,仅留广东的粤海关一口对外通商。作为粤海关所属的中外交易场所,广州十三行成为清帝国惟一合法的外贸特区,中国与世界的贸易全部聚集于此,直至鸦片战争为止,这个洋货行独揽中国外贸长达八十五年。得天独厚的政策环境,造就了南国历史上令世人瞩目的经济文化的辉煌时代。从此,十三行的命运便与清王朝的兴衰紧密相连。

            对外贸易锁定粤海关一口之后,广州十三行口岸洋船聚集,商贾使节往来不绝。几乎所有亚洲、欧洲、美洲的主要国家和地区都与十三行发生过直接的贸易关系。这里拥有通向欧洲、拉美、南亚、东洋和大洋洲的环球贸易航线,是清政府闭关政策下惟一幸存的海上丝绸之路。来自各国的船队,每年五六月间泊靠广州港,带来异国的工艺品、土特产和工业品,在十三行商馆卸货交易后,带着中国丝绸的华贵、瓷器的典雅和茶叶的芳香,于九十月间乘季候风回归。时人赋诗:

            香珠银钱堆满市,

            火布羽缎哆哪绒。

            碧眼番官占楼住,

            红毛鬼子经年寓。

            濠畔街连西角楼,

            洋货如山纷杂处。

            这就是18、19世纪中国的对外贸易景象,也是当今每年在广州举办的“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的雏形。从世界商贸的眼光看,独口通商实际是一种贸易上的束缚,但它在客观上孕育了广州十三行这一著名的中西贸易中心。对于宫廷来说,在中国大陆南端,出现了一个富饶的“天子南库”。

            洋船到港数目直接影响到粤海关的岁收,而海关贸易税收,一向是清廷的可观财源。为此,清帝每年都要过问洋船数目,从而了解进出口货物品种及贸易税收情况。从广东大吏历年进呈的奏折、清单中我们可以看到,“一口通商”之后,经十三行完成的贸易额迅速增长。乾隆二十二年(1757)以前,海关贸易最旺的一年,洋船到港二十七艘,税银仅五十二万两。乾隆五十五年(1790),洋船增至八十三艘,税银达一百一十万两。到鸦片战争之前,洋船多达年二百艘,税银近一百八十万两,是广东地方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六十、清政府年关税收入的百分之四十。洋船增多,洋行便有所添设,乾隆二十二年(1757),洋行数目创下历史最高,达到二十六家。

            十三行年上缴税银超过百万,其中有一部分作为皇室的经费开支,通过粤海关输送宫中,而皇室每年开销白银约在六十万两左右。据档案记载,皇帝把十三行作为财源滚滚的银库,常亲自审查经费的解交情况,如有出入,便拿粤海关监督是问。雍正年间的杨文乾、祖秉圭及乾隆时期的李永标等,都是因亏欠银两或贪污腐败,被皇帝从粤海关监督这一肥差职位上革除下来的。雍正帝还告诫革职留任的祖秉圭:“小心保住脑袋要紧。”

            为了广州行商的利益,在制定“一口通商”政策之前,乾隆帝曾试图加重浙江海关关税,以迫使洋船集中在广州贸易。他说:“来浙者多,则广东洋商失利。”然而,该策略并未阻止北上的洋船。于是,乾隆断然实行封关,仅留广州一口对外开放。其原因既是为维护东南海防,也是为保证广州洋行生意。

            清政府规定,洋货行商人必须是“身家殷实,赀财素裕”者,为的是保证洋行经营水平和对外贸易信誉。在豪商巨贾中,以潘、卢、伍、叶四大家族为最,他们都是家业显贵、锦衣玉食、园宅华丽。十三行街成为当时的“华尔街”,大的商号拥有资产上千万银两,出现了一批世界级豪富。洋行巨头之一潘氏家族,长期操纵着对英国生丝贸易的市场。其豪华别墅临广州珠江而筑,堂皇气派,钦差大臣、总督巡抚及外国使节常常在这里会晤。伍家豪宅与潘园交相辉映,是一处大型的园林建筑,可与《红楼梦》中的大观园相媲美。伍氏洋行与美商关系最为密切,这里出品的茶叶,通过美国旗昌洋行远销欧美各地。19世纪中期,凡带有伍家图记的茶叶,在美国就能卖出高价。伍家资产在道光十四年(1834)约有二千万两白银,被当时的西人称为“天下第一富翁”。2001年,美国《亚洲华尔街日报》将伍氏商人评为千年来全球最富有的五十人之一。嘉庆年间,行商卢观恒与英国东印度公司形成长期合作的利益关系,得以独占棉花交易市场。

        十三行商馆内也是金山珠海,堆满银钱。据记载,道光二年(1822)的一场大火烧毁了商馆价值四千万两白银的财务,“火之大者,烧粤省十三行七昼夜,洋银熔入水沟,长至一二里。”由此我们可以略见十三行商馆的奢华。有位官员在上奏皇帝时说,由广东销烟引发的中外鸦片战争,其战火之所以绕开广州,与十三行商馆中囤积着大量外国公司的财富不无关系。

            十三行行商与两淮盐商、山陕商人一同,被称为清代中国的三大商人集团是近代以前中国最富有的商人群体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