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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有太监应承着下去了,年氏忙不迭起身告谢,迎得一众嫔投来众多不一样的目光。这赏独她一份,可见恩宠,况又擅体面,让众人不妒亦是不行。

            心下一叹,有些隐约知道胤禛的用意,不是不感激,多少还是有些愧疚——至少年氏没什么错,她没机会选老公,那她对老公忠心自是当然的。既然忠心,自然容不得别的人,尤其如我:无名无份,享尽专宠。由她背了这名声,着实有些过意不去。但我猜不透胤禛这些举动背后,究竟是考虑我多些,还是考虑其他因素多些?年羹尧气势渐成,功高震主,若想除之后快,绝非朝夕之事,也许这棋今日已经布下?可怜世人哨梦中,梦里富贵繁华,好生热闹……

            晚宴结束后,胤禛携那拉氏回坤宁宫,着牧仁送我先回养心殿,牧仁一路无语,我也无话,各自沉浸在不同的思绪里,我想明天又要回去了,离开这里,无论如何,总是轻松的……

            牧仁呢?他在想什么?微蹩的眉心、紧抿的嘴唇、挺立的鼻梁……每一样都充满心事,每一样都可以详加解释。但他没说,我也没问,我只知道,他是可依赖的,如同阿拉坦,永远都会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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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更新,情节早就开始了,命运的巨轮已经在转动,只是在不经意流露在各人的反应里,视角不同罢了……

            另:关于爱情,不能说四心内有江山,就不如十爱宝儿,这是不能放在一起两相比较的,只能说他们对某人的心,是否真诚?而当我们真正遇到爱的人,我想也不仅仅是衡量谁对我好一些、谁对我不够好……人虽然时常被动着,但也有主动感情!

            34、碧水风荷

            末初夏时节,已开始热了,但圆明园中,亭台楼阁、绿树成荫,比紫城清凉舒适很多。

            才一进园,胤禛携了我往眠月楼相反处走。

            “你干嘛?等收拾了东西再说,要游园也不急在一时。”我拉住他,转身回去,胤禛但笑不答,吩咐晓道:“你们在偏院等着,公主的东西此刻不必搬动,一会儿听见吩咐再收拾。”

            “喳”晓带着养心殿的一众宫人,领命退朝一旁,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胤禛说着,已拉了我转身就走,身后几米远,退着他的贴身太监,并执物宫、太监,抬着茶水、食盒、轿子……零零碎碎跟着一队人,随时准备满足皇帝的各种需求。队伍虽长,但鸦雀无声,哪怕一声咳嗽,都会被视为君前失仪,这皇家风范,不是普通人家学荡的。

            “去哪儿?”我随口问着,并不深究,不论去哪儿,和他在一起,总是快乐的。

            他也不答,带着我左转右绕,经过无数类似的风景后,眼前一亮,一带水蜿蜒曲折,我们随着水榭,依着水势,转进一处院落。说是院落,并没雍门,蜿蜒的水和假山树木的设置将这一方天地自归于一处,四角飞檐的殿堂后,零散着几处小院,精致又不失大气,借着水光,凭添许多灵秀。

            胤禛看着我,眼眸带笑,推开院中一处房屋的后门,我忍不住惊呼,完全被眼前的景迷惑——那水流到此处,积洼成一片池塘,阳光下,波光粼粼,一池荷,未到期,撑着青漾漾的荷叶,或卷或舒、或深或浅,偶隅发的枝,露出水面,结着结实的苞,孕育着鲜的生命。

            “我知道你会喜欢。”胤禛带着笑意,指着这方天地里的几幢院落,“咱们就在这儿安置,不回你的眠月楼了,也不回我的衡典苑……”

            “这是哪儿?”我打断他,完全被眼前的景征服,兴奋异常,“怎么从前没来过?这圆明园,我都踏遍了,这地方头一次见,叫什么名儿?”

            他扬起嘴角,“这是年后新建的,原想着等你生辰再搬过来。”

            “新修的?叫什么名儿?”我急不可待,作梦也没想过会住在这么的地方。

            “嗯,刚刚竣工,就叫碧水风荷如何?”他微一思量,指着那池碧水,“难得这水,是活的,所以比别的池塘清亮,里头养了观赏鲤,你喜欢的那种,红的,不大。”

            我顺口答应着,已忍不住四处观望,游廊抄手,还带着新味儿,雕梁画栋,精细繁复。岸边遍植柳树,此时枝叶正茂,已微有蝉鸣。俯身掬起一捧池水,果然清亮透彻,有红鱼游动其间,听见响动,猛一摆尾,朝深处藏身而去。池塘尽处,地势稍高,植着各木,我闻见一股清,却遍寻不着源。

            “是米兰。”胤禛在身后轻笑,见我看他,眼角一瞟,随他的目光寻去,果见几株米兰,栽在盆内,置于回廊各角落,不显眼的样子,散发淡淡的清,让人忍不住想深呼吸、再深呼吸……

            “命人将公主的东西搬来碧水风荷,再将晚膳摆在那边亭里。”胤禛吩咐着,又走上前,揽住我的肩,“今后有的是时间细细品味这园子的情景,今儿累了,陪我喝几杯,早些歇息……”

            “早些歇息?”嗔了他一眼,“这话你留给自个儿说吧,哪天不是天将亮才眯会儿,你不知道当心自己的身体,睡不够怎么有精神头儿批折子处理政务?”

            他轻轻一叹,脸上有些歉意,良久方道:“说定了,今儿就喝酒解乏,不论政事,如何?”

            此时阳光正好,不似正午那么热烈,余晖暖人,我亿他身旁,满眼都是这园内即将盛放的景致,我们都期待着,仿佛有新的、更好的生活即将来临。如同池中的荷,等待那一突如其来的盛开,那一天娇摇曳的绝。

            三日后,弘历、弘昼方搬入圆明园,但住得甚远,平日并不常见。这日胤禛吩咐他们同来碧水风荷用膳,待太监答应着去传旨,又抬手喊住,“再去把怡亲王也请来。”

            “喳。”高无庸恭敬应道,退着出了屋子。

            我坐在角落,待殿内只剩下我俩,走至他身后,轻轻替他揉着太阳穴,“胤祥的腿不知怎么样了?好净见他。”

            “前些日子家宴上不是才见,怎么就‘好久’了?”他握着我的手,转身看我。

            “家宴上离得远,炕真切,只觉得他请安行礼颇是费力。”我悠悠开口,记忆里那个爽朗洒脱的十三阿哥似乎就在眼前,那么清晰、那么……健康。

            胤禛将我拉至怀中坐了,我腿上悄悄用着力,怕他久坐太累,承受不住我的重量。却听他低笑一声,手下使劲儿让我坐实,“你这么点份量,还担心我承不住?”

            “胤禛”我低唤了一声,又不知说什么,脑子里全是那个晚,独自吹箫纪念敏的胤祥。他不吭声,但我知道他懂我此时的心境,因为他牵住我的手,重重一握,所有的忧心、悲伤,全化在这一握里,变作一个信念。他相信胤祥会寿长,在那些年,曾请府中的邬思道给胤祥算过一卦,据说,有九十二年阳寿……

            心下轻叹,算命就是这样:当我们选择相信的时候,往往什么都没发生;当我们嗤之以鼻时,又偏偏无比灵验。

            可生命不在长短,生命只在质量。好象我,如果现在让我立刻死去,我也愿意、无悔,实在是上天太眷顾,哪里还敢强求更多的东西?哪里还会对这样的生命历程有什么抱怨?

            两人都静默无语,在彼此怀中闭目休息,案上的薰炉刚加了片,殿内弥漫着一股浓而不烈的迷迭,与胤禛身上若有若无的檀混合着,在这样静谧沉的空气中,我总是忍不住昏昏睡。

            “皇上”有太监在屋外小声唤道:“四阿哥、五阿哥都来了,是否现在就开席?”尖细的声音将半梦半醒的我突地惊醒,看见胤禛微微皱了皱眉,“嗯,传膳吧。”

            站起身,理了理裙摆,“要换衣服吗?”我穿着汉服,淡米的长裙外,罩着对襟开的浅瑰红外袍,绣着长蔓的滚边,衬着百折裙上几朵大而丽的牡丹……样式虽普通,样都是我自己想的,多少有些醒目。

            胤禛走至妆镜前,拣了一枝金丝扭成,缀有一颗蓝宝石的发簪,替我簪在发间,“这样就行了,家宴罢了,何况这也不是紫城。”

            我轻轻笑,看着镜中的自己——原来爱情让人盛开,盛开的人如此妩媚,眼角眉梢,全被幸福浸染,变得柔和细致,韵味十足。

            顺手抓起胭脂涂在唇间,又润了润脸庞,复用黛石细细描抹尾毛,甚至稍稍勾了勾眼线……化妆毕竟是神奇的,有点晴之用。这么一看,精神了许多。

            “不想用膳了?”胤禛从身后抱住我,镜子里,两个人都明眸轻笑,眼底眉梢,掩饰不住的满足与愉悦。

            “走吧。”我起身握住他的手,感觉他掌心的温热,还有指节的力度。胤禛笑了笑,携我出屋,有太监上来伺候,我走在他身后,看见地上模糊的影子,影影绰绰,不再只有我的,或者只有他的,而是交叠着,有时是两个人影,有时又变成一个。

            皇帝行处,必有响鞭开道,远远即可看见弘历、弘昼起身相迎,还有胤祥,旁边的小太监走上前扶住,也跪倒。胤禛紧走几步,命那太监,“扶住怡亲王。”又向胤祥道:“今儿只是小聚,十三弟何必多礼,快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