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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胤禛一愣,淡淡一笑,“你放心,无论是阿哥还是格格,总是最幸福最平安的大清皇室。”

            “接近那位子,平安是最大的奢望。”我打断他,好象肚里真的有了这么个小生命,而其实,最近几次都是安全期内。不觉苦笑,实在不知为什么为这个不存在的问题争执。我们都太紧张,尤其是我,预知了结局,更觉得这黄金瓦下长大的皇子皇孙最难求无非是一个平安。

            “胤禛,别说了,我们顺其自然如何?”抬眼看他,努力微笑着,让自己忘记那些即将来临的结局,“我若是生不出来,难不成你就不要我了?”故作轻松的语气,却让他脸一沉,“说什么都别拿自个儿身子说事儿。”见我一窒,又放缓神,“起吧,一会儿真该晚了。”

            “胤禛”我喃喃唤他的名字,又理不清楚想说什么。虽然我知道他的心意,一个孩子,就像一条纽带,把两个相爱的人紧紧捆死在一起,从此不仅仅只有毓歆,我们也有了共同的牵绊,而不是他挂着我的时候我着自己的孩子……

            “吉雅,就像你说的,顺其自然。”他复又坐回榻,搂着我轻晃,“可‘自然’到了的时候不能胡思乱想,什么都可以不信,总不能不信我,不信我护不周全我们的孩子。”

            “好”我点头,历来从没怀疑过他,历来总是相信他,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皇上,五阿哥在前厅候着了。”高无庸在外间回,又道:“晓也在候着了,可是此刻进来伺候公主更衣。”

            “嗯,进来吧。”胤禛放开我,兀自走到桌前坐了,细细打量晓替我换了一身淡紫轻珊服,又挽了个单髻,正挑头饰,他走近前,从盒中取出一支蝴蝶钗,“就这支吧。”

            在镜中朝他一笑,这支钗正是我选中的,倒让他先说了。

            “公主,可要上妆?”晓摊开胭脂盒子。心下一转,弘昼为人飘忽不定,我向来摸不透他的心意,还是老实些好,“不必了,你先下去吧。”

            她答应着退身而出,胤禛看了看镜中的我,“不上妆也别有一番滋味儿,怎么分明和从前不同的模样,有时看着看着又觉得相似。”

            取出胭脂微微点红嘴唇,抿了一抿,“从前十来岁的模样有什看的,人二十岁最青,三十岁最妩媚。”

            “哦?三十岁最妩媚?”他将我从椅上拉起,环住我的腰,“从前没发觉,如今这么看着倒是真的。只是你哪儿像三十岁?”

            假意轻叹,“不必像,眼瞅着再过年把就是了。快走吧,莫让五阿哥久等。”

            “那四十岁呢?”他不依不挠。

            嗔他一眼,想起某些句子,忍笑严肃道:“人四十岁,男人要排队。”

            胤禛一愣,牺哈笑着跑开,出了屋往前厅跑,才到院子中间,他追了上来,“你胆子越发大了。”拽住我的手臂,太接近胳肢窝,又引得一阵笑。

            “好好好,你没听我说完,着什么急?快松手。”一面笑一面告饶,胤禛摇头,“这话还能圆得过来?”

            “能啊”我敛神,“人四十岁,男人要排队……”说着一顿,他微眯着眼,好象在威胁我说不圆这话就有好果子常

            “排队走喽”我叹气,看定他,胤禛一窒,咧嘴大笑,说什么,只剩下摇头的份。

            “皇阿玛何事如此高兴,难得看见皇阿玛这样开怀。”正笑闹间,弘昼迎了出来,身后跟着吴扎库氏,见了我们,忙跪地请安。

            胤禛抬了抬手,“免了罢,既不在朝中,又难得小聚,别拘着才是。”

            “谢皇阿玛。”弘昼扶起吴扎库氏,轻轻一笑,“儿臣听闻今儿皇阿玛爬山来着,想来也饿了,还请皇阿玛入席。”

            胤禛微一点头,携了我进得前厅,吴扎库氏小心伺立尾随,面上波平浪静,炕出什么特殊表情。难道我的名声太大?新入门的儿媳都知道我是皇上的宠姬,虽未见过,听也听惯了?心下微叹,这流言的速度,无论何朝何代都不可小觑。

            厅内一张圆桌,是胤禛之前吩咐的,既是小聚,别分主次,围坐更显亲近。吴扎库氏上前挽住我,“早就听闻公主大名,偏大婚那日没来得及相聚,今儿我们爷也说,刻意带我来与公主亲近亲近。”这边说着,那边胤禛与弘昼已入了席,我淡淡一笑,“福晋客气了,我就有心亲近,又怕打扰你们新婚燕尔。”

            她抿嘴轻笑,面上微红,低垂着眼睑,挽了我坐在下首。开始还担心要应酬弘昼,谁知他与胤禛相谈甚欢,杯来盏往间,根本没多留意我们。暗笑自己多心,一个年轻的刚刚大婚的皇子,有这么一个娇巧可爱的新娘,自然沉溺于新婚的中,旁的人旁的事都靠边了。

            喝着汤,暗自打量席间几人,慢慢的,目光定格在吴扎库氏身上。她的菱角嘴真可爱,紧抿着的时候显得有些严肃,微微一笑,带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夹起一块豆腐,衬着涂得鲜的小菱角,红白对比,不是丽两字就能形容得尽的。

            “吉雅,吉雅”有人唤我,乍一回神,嗯了一声,见胤禛微蹩眉,“可是累了,连唤几声都没听见,又出的什么神?”

            弘昼微一挑眉,“公主这爱走神的毛病竟改不过来,看什么看得入迷?”

            “你福晋的菱角嘴,真好看。”我笑答,两个男人都呆了一呆,一时竟不知如何接口,倒是吴扎库氏微抿嘴,“公主说笑了,依我看,竟是公主清丽脱俗,不是凡人能比的。”

            “不敢当”我忙推,余光瞟见胤禛掩面低笑,他知我向阑善应付客套场面,故而一副自作孽,不可恕的表情。心下恨他不替我解围,咬牙道:“福晋说笑了,这刺绣缝纫、琴棋书画我一样不通,可知是个大俗人。”说到这儿,只觉弘昼一顿,还没反应过来,吴扎库氏接着道:“正是要说这事。”又转向胤禛,“皇阿玛,臣媳有个不情之请,还想求皇阿玛成全。”

            “哦?何事?”胤禛放下筷,等着下文,我也好了奇,听这个口气,竟与我有关。

            吴扎库氏陪笑恭敬道:“曾听闻公主精通西洋铁丝琴,臣媳羡慕了这许多,今儿得见公主,只觉一见如故,还请皇阿玛准了臣媳平日无事时拜公主为师,与公主学琴,但不知皇阿玛意下如何?”

            胤禛极快的瞟了我一眼,微一沉吟,“也罢,只是不可劳累,吉雅她脑后有伤,不可太过费神,依朕看,十日里有个两、三次学学也就尽够了。这究竟是玩物,子还是应以德容工为主。”

            我下意识瞅了一眼弘昼,他微牵着嘴角,眼睑半垂,似笑非笑,想是感觉有人看他,抬头冲胤禛道:“淑贤她平日无聊,府中又没什么人相伴,常闹着要学那玩意儿,依儿臣看,竟是胡闹。既是皇阿玛许了,少不得麻烦公主得空过来教教淑贤,只是她手笨,比不得公主灵巧。”

            “手笨?朕看未必,今日送过来的衣裳,针角细密,竟和宫里的织娘有得一比,弘昼,你这福晋心灵手巧,是个有福之人。”

            “谢皇阿玛夸奖。”小两口对视一眼,吴扎库氏无限娇羞,在椅上微微福身告谢。

            ……

            那到散了,弘昼也瓮我多说一句,他们当晚要赶回城中,私园里,弘昼解下披风围在吴扎库身上,“山间里风大,自个儿当心身体。”一面说一面揽了那娇人儿送上轿,俨然是个体贴子的丈夫。我摇头,越发肯定自己多疑,冲他微微一笑,“既如此,我就不送了,五阿哥路上小心。”

            “回吧。”他挥了挥手,并不看我,转身之即,却又听见他轻笑,本能回头,弘昼一愣,敛了笑容,压低声音,“公主这才走了一日,我看京城内不少人惦记公主。”话音未落,自己转身入轿。

            这声音太快太轻,晚风一吹,只疑是幻觉,他这话中有话的说话习惯,实在苦煞我这有限的脑容量。不少人指谁?毓歆?牧仁?还能有谁?是好的惦记,还是坏的?摇了摇头,我分辩不清,懒得猜着哑谜,起轿之即,我也回身返屋。

            胤禛犹站在内室门口,见我进来,并不相迎,负手望着天际。

            “在看什么?”我挽着他,也随他的目光望去,那轮皎月,清辉万里。

            “吉雅,若是有一天,朕不得不对不起更多的人,你……”

            “我和你在一起”我打断他,朝里风起云涌,他最近常责胤祀办事不力,我不知道这背后隐藏的真相,我只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胤祀如此,他亦如此。

            胤禛握着我的手背,长叹一声,“弘昼说起来也是个聪明人。”

            我一惊,这才发觉他其实看得清楚,看得清楚弘昼故作洒脱背后的无奈,看得清楚弘昼万事不放心上的用心,看得清楚弘昼其实是用另一种方法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胤禛,今儿怎么就同意了?”我追问,总觉得他也应该看得清楚一些弘昼隐藏起来的感情。

            “同意什么?”他淡笑,“教琴?你不是圈得住的人,与其困着你,不如放着你,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留住你……”

            53、琴声字意

            回到碧水风荷,我有些恍惚。虽然只离开了五天,真有一种“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感觉。山别苑的桂还没开,碧水风荷的已零零星星绽开了细小的苞,看着眼前这一池碧水,愣愣的觉得山里那几天如同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