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呃~”他支唔着，不知如何继续，垂下眼睑瞟何三眼，“记住，永远都是爱新觉罗.胤祀的福晋。”
“喳。”何三拍拍袖子，脆声应道：“福晋等着八爷回府呢。”
顿顿，杯中的酒映着白瓷，清亮灼目，时候已经很难分清自己究竟在逃避什么。是难以面对的深情？还是难以面对内心的愧疚？
良久，何三犹豫着正欲开口，淡淡道：“去回福晋，让回去好生过日子，从此后，就是得安生处，别再惦着。”
何三答应着刚要走，从怀中摸出块玉佩，“站住，把玉交给福晋。”
“喳，爷还有什么吩咐？”
“没，福晋自然会明白。”、，清才觉得压在胸口的大石挪开。从开始就错过的人和事，是不可能再重头来过的，比如江山，比如……宝儿，就算换模样、身份回到们身边，要寻找的也不会是。而今生欠佳期良多，注定不能偿还，只有许来世，虽然来世如此虚无。
“爷，那奴才回去，吉雅公主还在府里陪着福晋呢。”何三福福身，退出雅间。
吉雅？轻轻笑，早该想到会去，佳期是的挚友，不论过去现在，有些东西变，有些东西始终没变。就好象的性子，太过柔软、太过执念，丢不开些人和事，哪怕样貌再变，也给人熟悉的感觉。
与其宝儿是病死的，不如是心累而死。放不下心中的真情，放不下十弟的长情，放不下毓歆的无依，放不下每个人的结局……为此，十弟的后半生，常常活着自怨自艾中。
早该想到宝儿不是寻常人，有时用悲悯的眼神看，有时透露几句机，可惜活在当下的凡人是无从体会的，直等到最后，每个人的命运没悬念，时回头再想，才惊觉的不同。原来直背负着们的命运，活得再幸福也是负累。而们，后知后觉向来是世俗凡人的禀性。
事败后，当今皇上，的四哥终于站在面前。简陋的房间里，只有张床、张桌，有太监抬椅子进来，他坐下，复命道：“去给八爷也端把椅子。”
轻笑出声，到底等来，如今他是君，不是臣，只是介罪人；他是先皇的四阿哥，甚至连皇亲都算不上，只是阿其那……
“谋反之事……”上首的皇帝悠悠开口，余光下他只是团明黄色的雕像，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手指轻轻扣着龙椅扶手，嗒嗒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越来越清晰。
“是……”话音未落，他接口道：“故意的。”
微怔愣，倒笑，缓缓坐回椅中，和从前样，们平起平坐，名份可以变，名字也可以变，可有些东西变不，比如血脉。
“老八，若是心求死，朕成全。”
微扬着嘴角，等着他的下文，不是求死，只是求个断，胜于背着阿其那的名字碌碌无为辈子。
“自朕登基以来，兄弟辈中多有不服，可论到人才对手，唯而已。十四弟年轻气任，有将才，无君才。”
“皇上得是。”接口道：“大清江山果然是日胜日，年强于年。”
他挑挑眉，冷笑道：“那又如何？觊觎江山者大有人在，八弟不就是其中之？”
“？八弟？皇上怕是忘，草民是阿其那。”摇头，不是不服他，可很多东西总是无法释怀。越是在意，越是容易失去。不是害怕失败，可无法面对失败后的屈辱。莫如死，倒还保全名声。
“住口。”他动怒，眼睛微微眯起，有种警告的意味。末反而哼笑道：“那名字只有朕能叫，旁人不能……也不能。”
果然是帝王，语气、表情、气势……他越来越像皇阿玛，高高在上，决定着芸芸众生的命运，还有生死。
“谋反是死罪。”的四哥字句道：“不怕？”
“怕？怕还反干嘛？”突然觉得好笑，切势如流水，全盘皆输后，话反而没顾忌，么爽快是不是意味着人生即将终结。
如此对峙着，他的怒气消失，而的苦笑却慢慢扬上嘴角。
“朕要让亲眼看见，大清的江山如今只是个开头儿，越往后越好，越往后越强盛。”他负手立于窗前，沉声句句描绘着未来。其实已经相信，哪怕兄弟中不泛人才，小辈里也多有英杰，他也是最适合继承江山的人选。
那夜里，们谈到明，从开始的对峙，到后来的相互嘲讽，最后已是然。们不需要原谅，场夺嫡之争中，没有对错，只有胜负。
将明时，他深深看眼，桌上的蜡烛快要燃尽，摊成堆烛泪，火苗很大，门打开，晃得人脸上阴晴不定。
“从此，世上没有先皇的八阿哥、雍正朝的廉亲王、草民阿其那……些人都死，只是，无名无姓，好生活着，看着爱新觉罗的江山日益昌盛。”
“好。”应承下来，样的身份和结果旦成定局，好象摆脱那些羁绊和束缚，身轻心净，恍若重生。
他走出去，背影沉稳自信，待走到门口，又止脚步。
“八弟。”良久，他的声音传来，低沉却又清晰，“吉雅怀孕，待身子好些，朕让们见面。”话未完，人已出屋，听见他吩咐侍卫道：“八爷薨，将屋里那个人放出去，到岫云寺修身养性，任何人不得阻其行止。”
吉雅怀孕？急走上前，他走得远，只看见翻飞的龙袍出的视线。
兜兜转转个圈，又回到岫云寺，当年的空尔禅师如今是方古刹的住持，们常促膝长谈，禅房内时不时有笑声传出。皇上没有划定的行动范围，反而不想走，林间的鸟啼、风吹树过的沙沙、小溪流淌的潺潺……每样都那么动人，洗涤净化着灵魂里太多的争斗和负累。
禅原来没必要刻意去，禅原来就在生活的滴里。比如吃饭饮水，比如林间徒步，再比如盘上对奕……心旦闲下来，才有机会重新审视自己，是生当中最轻松的时光，闭上眼，从前只能看见汹涌的往事，如今却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下又下，那么清晰、那么感动。
空尔笑，“施主且看步。”着落下子……
睁眼细瞧，燃着素香的禅房内，黑白棋子本来势均力敌，时候再看，白子俨然占上风，黑子纵然反拼，奈何只能保住角，全盘之势竟已去。
“大师好棋法。”开怀道，放下手中的黑棋，双手摊，“今日奕，又成败势。”
“此言差亦。”空尔摇头，“人生如棋局，有定数，亦有变数。刚才子，即是施主的变断，亦是贫僧的定数。”
“大帅佛语高深，倒难住凡耳俗眼。”细瞧着那棋盘，看得出半，另半怎么也看不出端倪，复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看来还是看不透注定的人生。”顺手将棋局尽毁，将黑白子拣进棋篓，突然有些感慨，“但不知自己是那枚子？更不知控子的手又是谁？”
大师嘴角扬起个慈悲的微笑，把玩着篓中的棋子，淡淡道：“棋盘如人生，棋子似命运。施主且看，棋篓中的子，有哪回能尽数下完？皆是留不少在篓中，棋局已结。”
“？大师何意？”棋盘上纵横交错的直线，晃得人眼花，每结处必然有几方通路，人生，步行错，满盘便输。
“人人都是下在盘上的子。”他随意挑起颗，摆在盘中，“只有人，次次皆落于篓中，就连贫僧，也看不透的命数。”
“皇上？”不知为何，只想到个四哥，从前就隐忍冷静，很少人能真正看透他的内心。
空尔淡笑摇头，“皇上是子之命、九五之尊，虽难免曲折些，倒不难看透。”
皱皱眉，摊手道：“大师知生性愚钝，最怕猜哑谜，还是直为好。”
“上月重阳，皇上大宴宾客，贫僧也在受邀之列。”
“那又如何？”
“施主可还记得十数年前‘宝平不保平’之人？”他闭上双目，数着佛珠，面上平静如水，却听得心惊肉跳。“宝儿？吉雅？”
他微微颌首，嘴角那丝微笑淡然得不似凡人，“宝儿也罢，吉雅也罢，皆是皮囊，的命格竟在命数之外。”
“那又如何？如今是皇贵妃，又诞下皇子。”急站起身，不经意将棋篓碰翻，棋子跌满地，黑白相间，普通的颜色、强烈的对比，纠结着不清的情绪。
空尔微眯起眼，摇头道：“施主半身已在槛外，奈何终究还是忘不掉故人？”
“大师既然看得先机，可否透露二？”不去想那些槛内槛外的禅语，只知道，空尔想的，也许是吉雅的未来，而诞下皇子，正是所担心的。
“善哉善哉，奈何贫僧独看不透子与新生的阿哥。”
“那……”
“只是皇上身边诸多是非，平静过后势必分离。”
“分离？指他们？可好容易回来，背负骂名，只为与他厮守。”
“施主莫急，因果循环、生生不息，贫僧虽眼拙，也知道皇上命本孤独，只为人改命盘，也算是同生共死、共证菩提。”
低头微思量，急问道：“大师的意思，莫不是分离之后终将重逢？”
他不肯多，垂目念经，佛珠相扣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空洞。
的记忆回到吉雅找那日，再次相见，的肚腹隆起，面上竟有丝红晕，嘴角微抿着，不样的容貌，完全样的神情，站在屋檐下几乎呆过去……那些人、那些事，全都回来。
会不幸？想像不出，的神情与从前不同，眼神里弥漫的幸福甚至感染身边已诸事淡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