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原本纳个侍妾无需劳师动众,可胤禛借口是御命赐婚,硬是给沈绒筹备了一场不逊于娶侧福晋的风光婚礼。
婚礼之前的一晚,胤禛和沈绒说着次日的安排,说得时间晚了,便想留在沈绒房里。
沈绒才开口说了他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对不起,王爷,绒儿没有准备好。”
胤禛说:“傻瓜,你怕我?”
沈绒皱了皱眉头,心想,谁与你那么亲?(欠扁的女人,是不?连44都不理)
胤禛看到了她的皱眉,但是也没有放在心上,总觉得第二天他们就要成亲了,了结了一件长久的心事,他是高兴的。
“请回吧,”沈绒淡淡说了三个字。
“那好,”胤禛也没放心上,“你好好休息,对不起,这么迟才能给你名分。”
沈绒心想,总算你也知道?孩子都有了,把我的孩子送人,才假装按照礼制明媒正娶我?
婚礼的喜帖,同样送给了胤禩。
胤禩本不想去,左思右想,如若此时不见沈绒,他朝再无会期。便强忍悲痛,按约前往。
婚礼之上,十四为了胤禩,一直面露不快之色,总觉得自己的哥哥夺人所爱,后悔当日答应将沈绒交给胤禛;胤禩只是看着沈绒,想多看一眼,永远记得她的模样,铭记在心里,虽然此生也许已然陌路,沈绒眼里却没有他,反而有将他一军的快感。
宫里来的人当众念了康熙赏赐的种种,最后,清了清嗓子,让两名太监拉起一张宣纸,上面写着“敕造御荣斋”五个字,宣布:“皇上有旨,众人跪听。”
于是众人下跪,聆听圣上口谕:“沈绒蕙质兰心,为女中翘楚,其《冷宫退思录》可谓大清之女诫,今赐敕造女子书房御荣斋,独辟一处女子专所以弘扬女德。钦此。”
这时,沈绒才有了数日来第一个笑容。别人却都没有料到沈绒会如何利用御荣斋的“独辟一处”。
那晚,胤禛携着沈绒的手,回到她房里,那里已为她准备好了交杯酒。
胤禛端起酒,递给她。
沈绒面无表情地说:“王爷,绒儿不喝。”
“这酒不凶,交杯酒,怎能不喝?”胤禛温柔地说。
沈绒笑笑说:“小梵,把皇上的御笔亲题拿过来。”
胤禛不知道沈绒什么意思,只得暂且放下酒,小梵拿来康熙的手书。
沈绒接过,把纸卷拿在手上,不无得意地说:“王爷,不知皇上说的话您听清了没有,皇上让绒儿独辟一处,为女子书房学堂,弘扬女德,今儿,当下,绒儿要教小梵,此时此地,就是御荣斋,所谓女子学堂,独辟一处,王爷请您回避。”
胤禛听了愣住了,待明白过来,百感交集涌上心头,他大声说:“你变了!你为了不与我共处一室,何须大费周章、动用皇阿玛圣名?你……”
“王爷,绒儿与你本是陌路人,是你,大费周章、动用皇上圣名来娶我,你明知我心已随着孩子死了,你这不是羞辱于我?”沈绒毫无畏惧地说。
“我羞辱你?!”胤禛觉得受了屈辱,他费尽心思为了给她一个美好的婚礼,为了弥补她在外所受的伤害,她却在想方设法赶走他,甚至不惜在他家建立一个堡垒?!想到这里,胤禛怒道:“这里是我的家,你让我回避?”
“皇命难违,”沈绒笑着说。
“皇命难违,所以你才嫁我,是不是?”胤禛冷声问道。
“是,”沈绒停住笑,冷冷接口道。
没想到胤禛一甩手把交杯酒扫在地上,酒洒了一地,杯子应声而碎。(结婚第一天就吵架,这对夫妻,唉)
小梵一惊,想去收拾,沈绒伸手拦住她,昂起头说:“怕什么,这是我的地方,雍亲王,你最好出去,莫让我去告御状,雍亲王你在女子学堂里对动怒,这可有违先贤教训。”
“笑话,先贤教训?先贤教训就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是,我是小人,我是小人却比不上,有人先把自己的女人送人,转眼再把那女人的孩子也送人!”沈绒激动地说道,泪光浮现,她扭过头。
胤禛听了却是心虚的,她恨他,他才知道她一直在恨他……他退了一步,觉得也无颜呆在这里,心里很乱,没想到自己满心期待的结局会是这样……
于是,第二日,风言风语四起,说四爷成婚那晚,甚至没有留在沈绒的房里,还有人听到二人的争吵……
胤禛一连数日都没有来过沈绒房里,倒是宫里给沈绒定制的牌匾“敕造御荣斋”造好了,安放在沈绒房门外的门楣上。
抬头看着这块牌匾,沈绒很高兴,她终于,为自己竖起了心的堡垒,虽然胤禩与她分离,可是她心里也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所以,她要为自己,筑起心的堡垒。
倒是李氏常常来,美其名曰学女德,其实李氏耐心比较差,常常是看看书,就和沈绒抱怨胤禛如何宠爱年氏。
李氏说;“妹妹,我看啊,你还是对爷放下架子,这不,你不理他,他每日都去姓年的房里,以前可不是的,虽说,以前也是宠着姓年的,但也没有到如此专房的地步。”
“姐姐,我说了,之前在外我受了伤,很多事情不记得了,根本不记得四爷,觉得心里害怕得慌,不知如何与他相处,所以,他宠谁,我也是一点感觉也没有。”沈绒说。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要为自己着想啊,否则,下人们最会见风使舵,他们若是见到爷冷落了新婚的格格,今后定不会给你好脸色的,”李氏说。
沈绒心里是感动的,李氏虽然无才、心直口快,但是心底一直待她很好,以自己快人快语的方式在保护着她。可是,自己的心早已不在这四爷府上,如何被对待都无所谓。
“我不在乎,”沈绒幽幽地说。这句话是实话。她已经没有什么感知能力了,自从,在那个……她不敢回想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柴房……
她觉得此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那时,因此,其余的委屈都不是委屈……想到这里,已死的心都会在坟墓里刺痛。
“妹妹,你真是……”李氏眼泪都挂在眼眶里了,她觉得,以往那个美丽聪明、充满活力的小妹妹不在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一滩死水一样不知为何苟活着的女人。
李氏回到房里,胤禛正端坐着喝茶,等她。
李氏抹抹眼泪,胤禛心想绒儿到底怎么了,李氏会那么伤心,便急切地问:“怎么?她怎么说?”
“爷,”李氏坐在他身边,挽着他的手臂,说:“爷,您别怪妹妹冷情,她真的是什么都忘记得紧,她,她甚至都不是她自己了,我跟她说什么,她都没感觉似地说不在乎、不知道、不要紧,特别是她的眼睛,我看着就难过,就是那种,我嘴笨说不上来,就是好像她在看着你,其实又不在看着你,就是……”李氏比划着说,“就是失魂落魄的。”
李氏说完一长串,发现胤禛也没反应,才看他,竟发现,胤禛听了之后,也失魂落魄的。
“爷……”李氏拉拉他。
胤禛回过神,脸上还是忧伤,说:“你有空就过去,陪她说说话,她在外面受了苦,你知道她先前获了冤狱待在冷宫里,境遇不好。”
李氏点头,趴在他手臂上。
胤禛叹了口气,以往,自己都是让沈绒来劝容易闹别扭的李氏的,没想到,如今要李氏去劝绒儿。
那晚,李氏不是没有在他怀里撒娇,他却一点心情都没有,合眼早早睡了,却睡不着。
其实听完李氏从沈绒那里套回来的话(哈哈,沈绒说的大多数是假的,是官话)他就后悔成婚那日不该对沈绒那么凶,还泼翻了交杯酒!他应该给沈绒时间,沈绒又失去了孩子又自尽未遂,身心俱创,她一时适应不过来,自己反倒凶她,很是后悔。尤其是想到,刚从老八那处抱回沈绒时,她背上的紫色瘀青伤痕,看上去是被人责打的,她定是受了极度的委屈。
他翻来覆去在想,该如何弥补自己成婚那日的失态。
于是,第二日,他拿了几本自己房里的书,去看沈绒。
当看到崭新的御荣斋牌匾,他感觉还是很奇怪,自己的家,自己的女人,想见一面却要自己通传请示……
“小梵,告诉你家主子,让她出来见我,”男人说出来的话还是要为自己争些面子。
不一会,沈绒出来,谨慎地站在门里面。
沈绒向他福了福。
小梵退到一边,就剩沈绒和胤禛隔着门槛,分别站在门的内外。
(幸福隔着玻璃,
看似很美丽,
却无法触及,
也许擦肩而过的你,
只留下,
一种痕迹在我生命里)
两人沉默了一会,谁都不肯先开口,谁都没有表情,总不能就如此站下去,胤禛说:“给你。”沈绒同时说:“您进来吧。”
胤禛笑笑,走进去,心里却还是有些恼的,明明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女人。
"小梵,去倒茶,”沈绒说。
“不用了,”胤禛把书放在桌上,就要走。
“等一下,”沈绒说。
听到她挽留,他心里还是有些喜悦。他停住脚步。
“我,我,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萱儿?”沈绒支支吾吾地说。
胤禛一下子惊了,自己答应过她……等她好了就让她带萱儿,可是,还没有和年氏说……
沈绒抓住了他犹豫的眼神,心里一阵不屑,心想就知道你骗我、你敷衍我。
她便假装可怜,说:“我只看她一眼,不抱,不碰她。”
胤禛听了心里酸楚,一把拉过她的手,带她出去看萱儿。
他一路牵着她,许多下人见了,又看不懂了,不是说沈绒不得宠吗?可爷从没有在大庭广众下牵过哪个女人。
沈绒看着他的背影,感受着他手的温度和力量,心里却迷失起来,胤禩,牵着我的应该是胤禩,胤禩,好想他,却再也不能面对他,不想面对他的歉疚,不想面对他的补偿,他的歉疚就意味着证实曾经对她的伤害!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胤禛的手,当然,她心里想的是胤禩。
胤禛回头,他眼里的惊喜,她眼里的迷茫,紧握的手,相异的心,注定了一段不寻常的感情、多波折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