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年年这样就好了。”
韦玉筝担心唐宁,过来轻轻拉住他的手。
凤儿眼含笑意,慢慢低头,却见了唐宁轻握住韦玉筝的手。
凤儿眼前一片眩晕,不知是雪花挡住了眼,还是泪珠,一咬牙,三支箭射向唐宁与韦玉筝。
唐宁急拉着韦玉筝向旁避开,以凤儿的出箭,已伤不得他。凤儿又是三箭,唐宁呼道:“凤儿姑娘,难道你我真的要为敌么?”
田钰叫一声好:“先杀了这小的。”两手连续挥扬,十几支箭射向唐宁与韦玉筝。
箭去势急,唐宁急挡在韦玉筝身前,拔箫格开。
凤儿见唐宁不顾生死卫护韦玉筝,心中大痛,再想发箭,却见田钰先发了去。凤儿想唐宁又怎能挡得姑姑的连珠箭,何况喂有剧毒,一时脱口呼道:“唐大哥小心。”
胖大道士抢前一步,用掌将几支箭劈落,不然唐宁能否尽数格开却是难料。
一轮箭过,又是一轮,却是对着华阳道人。
华阳道人身受重伤,杜颖功夫低微,二人怎能躲得开?
胖大道士暴喝一声,奋起双掌,凌空将银箭击偏。
终南道人猛然醒转,怒吼一声:“田钰,你究竟要怎么样?”
田钰冷冷道:“同归于尽。”冷眼看向凤儿,阴森森道:“死丫头,你敢吃里扒外。”三支箭忽然射向凤儿。
凤儿猝不及防,更兼心中早存死意,竟不避不闪。
唐宁急扑而上,来不及格挡来箭,疾推开凤儿。“噗”“噗”,两人肩头各中一支。韦玉筝惊呼声中奔上前来,扶住唐宁。
终南道人那边已与田钰动起了手,怒发直立。胖大道士道:“师弟,制住她,取解药。”
田钰冷笑道:“太乙门都是这样不要脸,名义上是师兄妹,实质都是男盗女娼。告诉你太乙老道,这毒药根本就没有解药,你就等着给你这弟子收尸吧。”
唐宁伤在左肩,咬牙拔出毒箭。韦玉筝听到田钰这句话,悲愤交加,抽出软鞭便来助战。
胖大道士喝道:“筝儿退下,我们不能以多欺少。”
韦玉筝泣道:“大师伯,宁哥哥他……”
唐宁忍痛道:“筝妹,听太乙前辈的。”他略知医理,既然感觉痛,这毒还不至见血封喉,以他内力,总有个把时辰好捱,忙来为凤儿拔毒箭。
凤儿挣扎不从,唐宁柔声道:“凤儿姑娘,别这样。”
凤儿见他满是关切,心里一软,泣道:“我不用你对我好,你,你有好师妹……”
唐宁道:“你也是我的好师妹。”
凤儿泣道:“你不该来救我,让我死了的好。”
唐宁道:“没事的,凤儿姑娘,我们不会死的。”其实他也毫无把握,只是安慰凤儿。
凤儿听他还是唤“姑娘”,显见生份,冷笑道:“和我这个‘姑娘’死在一起不情愿,是不是?要是你的筝妹,或者阿元妹妹,你不知有多开心呢。”一咬牙,拔下毒箭,便向咽喉插去。
唐宁急忙夺下,柔声道:“凤儿,别这样,我们都不会死,等伤好了,我们一起到华山去看望前辈,一起学武功,我再给你吹曲子好不好。”
凤儿道:“我却宁愿和你死在一起。”紧紧抱住唐宁,“唐大哥,就这样死了,我好开心,好开心。”
韦玉筝呆立院中,一颗心不住下沉。
院中终南道人与田钰斗的甚激,那田钰四处游斗,不时突发冷箭。终南道人空有许多凌厉的剑法,却不能出杀招。
田钰知他不下杀手,一边游斗,一边还嘲讽不已:“你的终南八式哪里去了?你不是向来心黑手辣,出手无情的么?你连我爹都要杀,怎么不杀我呀?你瞧你那师妹,对你好痴情,呸,一对狗男女。你那终南八式里不是有甚么‘暗渡陈仓’么,好不要脸。华阳,你这贱人,你居然还没有死,你和他……”
终南道人大怒道:“田钰,你不要乱咬人,我可要下手不留情了。”
田钰骂道:“你本来就对我无情,你不把情都给了那个贱人了么?”
华阳道人激怒之下,摇摇欲倒,道:“田钰,你可以骂我,却不能辱终南师兄,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田钰冷笑道:“清白,你说,你说,你敢说你们是清白的么?”
终南道人手中剑加快,怒道:“我们自然是清清白白的。”
田钰狂怒道:“好个清清白白,我问你,当年你刺伤我爹,那贱人说的什么话,你还记得么?”
华阳道人支撑着走前几步,道:“田姑娘,你要报仇找我一人便是,跟终南师兄无干,我……我当年说的话,只是……只是为了救他。”
田钰呸一声,银箭射出,被终南道人拍落,田钰更是气恨。
华阳道人咬牙道:“田姑娘若是不信,且看便知。”她右臂已失,举起左臂,用牙咬住袖管,“嗤”的撕开,对杜颖道:“颖儿,你把我袖管卷起。”
杜颖依言将她袖管卷至上臂,只见臂上点着一粒守宫砂,殷红如血。华阳道人颤声道:“田姑娘,现在你终该相信了吧。”
田钰一望,心中大惊,手中便缓。终南道人一剑刺来,她竟忘了抵挡。
终南道人也正向华阳道人这面看来,只觉剑尖微微一阻,收手不及,长剑刺入田钰身体。
第六回 自来亡命路 咸为意气争
终南道人急回头,只见田钰左胸着剑,深入两寸,伤口血流出只有一丝,分明已中要害,如果拔剑,田钰当场便会丧命。
终南道人急忙出指点了田钰伤口四周穴道,田钰惨然道:“不用忙了。”
终南道人道:“我不是故意要伤你。”
田钰惨笑点头:“我知道的。我终于死在你的剑下。”
终南道人茫然不知所为。胖大道士道:“先抱进房中再说。”终南道人将她抱起,田钰惨笑道:“我不行了,我死之前,只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刺我爹?”
终南道人叹一声道:“你父田悦身为武灵门掌门,魏博藩镇,一心割据称王,与朝廷作对,战祸不断。你可知那些年来因你父与朝廷作战,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有多少士兵无辜丧命?只为他一人,害了多少人。”
田钰惨笑道:“这些我也知道,我也劝过他,可他就是不听,但他对你不薄,你为何定要杀他?”
终南道人道:“他将你许配与我,又好生相待,确实待我不薄。嘿嘿,你可知他又做了些什么?”
田钰身上插着长剑,说话都很困难。唐宁忍痛道:“太乙前辈,可以用冰镇她伤口,轻轻拔出剑来。”他随孙山人半年,虽不精通医道,却也略知一二。
杜颖取来冰块,唐宁又唤取三七粉洒在田钰伤口,轻轻将长剑拔出,又要敷伤药时,田钰惨笑道:“多谢,用不着了。解药在我怀里,你救救凤儿吧。”
唐宁与凤儿肩头黑了一大块,已近脖颈,再迟些便有性命之忧了。二人服了解药,又将伤口割开,放去黑血。韦玉筝见唐宁不避嫌疑,又不顾自己伤势,亲自为凤儿放毒敷药,伤心不已,躲向一旁。
凤儿赶忙来看田钰,虽然田钰一向对她暴戾,这次又差些杀了她,但想起多年来对自己的养育,不觉泫然泪下。
田钰道:“凤儿,别哭了,姑姑对不住你,今后你就跟着他,他会好好待你的。”
凤儿泣道:“不要,我要跟着姑姑,我不要见他。”
田钰叹道:“那些赌咒是姑姑逼你发的,现在都不做数了。唐宁,你答应我。”
唐宁不知所措,看一看韦玉筝,韦玉筝也正怔怔看着他。唐宁又转向终南道人,见他眼中含泪,华阳道人看着韦玉筝轻轻叹口气。
田钰道:“凤儿从小命苦,我又对她不好。”
唐宁欲言又止,不忍见田钰的眼神,轻轻点点头。
凤儿却是一脸哀绝,轻轻摇头。
韦玉筝心中大痛,想要大声呼喊,但田钰已是临死之人,韦玉筝又能说什么?只掩面出房,背墙饮泣。
这边终南道人对田钰道:“你父亲不过利用我,当作一条狗。为了让我卖命,设计害死我全家五口,又将凶手灭口。他故意透消息给你,让你赶去我家救援,安排我们相识,然后假意将你许配与我,让我去刺杀朝廷重臣,暗中却下了一旦事成便将我灭口的密令。若非师妹暗中得知,冒死通知我,只怕我还真的会上了你父的当。”
华阳道人点头道:“不错,我正好经过魏博,无疑中截获了这道密令。”她从怀中取出一块布来,便是当初交与唐宁带给终南道人的画满道符的布块。
那却非道符,而是武灵门中一种传递情报的符号,田钰自然一望便知,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一颗眼泪从脸庞滚过。
华阳道人叹道:“我知田姑娘你对我误会极深。其实当初……”
终南道人道:“其实当初师妹讲他与我有夫妻之实,是因为田府戒备森严,只有借这种理由才能打闹进去。谁知你找师妹拼命,我一人不敌你父和他的四大护卫,虽然刺了他一剑,我自己也受了伤。”
田钰摇头,无言以对,她伤及左胸,已然无幸,此刻更是万念俱灰。
终南道人道:“后来听说你跳崖自尽,没想到你没死,音容相貌竟变得这么大。”
田钰讲话已是断断续续:“我以为你对我无情无义,我爹大骂我没用,说我和你在一起居然没发现你会叛逆,一定是吃里扒外。过了两日,听说要将我另外许配别人,我一怒之下跳崖自尽,哪知……哪知……连死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