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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戚小微问:“看到没?”
  季清识点点头,又问:“这个田总,他怎么了吗?”
  戚小微:“没怎么,就是这个人很讨厌,大家都不喜欢他。”
  季清识又问:“为什么啊?”
  戚小微靠近点压低声音:“就好色,之前我同期有个女孩分到他监管的项目上,说他来的时候,总是色迷迷的盯着人看,还总喜欢问女孩工作,饭局上让女孩喝酒,她后来就被恶心的离职了。”
  季清识皱了皱眉:“这样也没人管啊?”
  杨雪在旁边哼了声:“田正峰是蒋总亲自带出来的,一路靠着溜须拍马上的位,在蒋总面前比儿子还孝顺,蒋总挺看重他的。盛誉西北这片又一直在蒋总手下,谁管啊?”
  季清识认真道:“可是现在小钟总来了啊。”
  杨雪叹了口气:“这人也就那副嘴脸恶心,狗仗人势,但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干什么,再说他盯着女孩看,这能算过错吗?纯粹是恶心人了。小钟总哪有闲工夫管这些。”
  那倒也是。
  季清识听了这话,再看过去时,又觉得田正峰比刚才更丑几分。
  更没法看了。
  她们这聊的热闹,那边几位领导到齐,一块往最里边的圆桌走去,满桌人瞬间收起话题。
  季清识自从上次高反,就没再喝过酒,而且她们这桌多是女孩,本以为安安生生吃顿饭就结束了,可酒过三巡,宴会厅里推杯换盏,来敬酒的人也渐渐多起来。
  田正峰来的时候显然已经喝高了,通红着脸,眯缝眼慢吞吞的扫过桌上每一个人:“这桌都是美女啊,工作都辛苦了,来敬大家一杯。”
  季清识坐的离过道近,旁边是戚小微,在旁边就是田正峰,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刚好在戚小微和季清识身上打个来回。
  桌上人都端起杯子,季清识杯子里是橙汁,田正峰见了就问:“怎么不喝酒啊?”
  不过几分钟,季清识已经体会刚刚女生声言语间的厌恶,平声道:“我不能喝酒。”
  “那可是不给面子了啊。”田正峰笑着说:“咱们这行里,喝酒少不了的。你瞧郭灵,酒量就好得很,都是练出来的。”
  郭灵闻言客套的笑了笑,“田总说笑了。”
  田正峰叫人给季清识换酒,她心里不乐意,可是田正峰毕竟是副总级别,她也不能一点面子不给。这时候,有人出声道:“田总,她的确不能喝酒,南方来的,上次喝酒就高反了,还是算了。”
  说话的是人事部主管王晓卉,但季清识也是今天同桌才第一次见她,没想到她会替自己解围。
  她竟然也知道她高反的事情。
  而田正峰抬眼看见王晓卉,就是一笑:“哟,晓卉啊。”说着端着酒杯晃晃悠悠的走过去,开口酒气熏天:“我都没注意你也在,你酒量好,今天蒋总做东,我可得把你们招待好。”
  王晓卉笑的有些勉强,但是田正峰已经到了她跟前,她不得不端起酒杯,在田正峰眼皮底下连喝了三杯,饶是她酒量好,也架不住这样喝。
  桌上气氛凝滞,女孩们瞧见这一幕,都颇为不忿。
  戚小微低声说:“看吧,我就说他这人特别讨厌。”
  季清识抿唇看着,神色郁郁,那边仍在给王晓卉倒酒,她喝的太急,有些站不住,田正峰趁机扶了一把,王晓卉本能躲开,拉扯间,田正峰的酒杯“不小心”洒在王晓卉的肩膀处。
  这下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郭灵皱着眉,正想说话,就听季清识忽然大声道:“田总。”
  酒会喧嚣,季清识平常就轻声细语的,即便故意抬高了声音,也没高到哪里去,但足够桌上人听见,纷纷看过来。
  戚小微和杨雪都吓了一跳,季清识平常都缩在角落里不声不响,这么多人的场合她居然硬气起来了?
  戚小微偷偷扯扯她的袖子,季清识板着脸说:“晓卉姐喝的太多了,我替她喝吧。”
  桌上安静了会。
  田正峰眯着眼,被季清识突然打断,他有些不高兴,又觉得这小姑娘咋咋呼呼的不太懂事,几句话说的好像他欺负员工,就冷了脸:“酒桌上,哪有替人喝的?”
  又转过脸:“王主管酒量好,这几杯算什么。”
  季清识依旧站着:“我刚刚没有敬田总,是我的不对,现在补上。”
  她这样说田正峰脸色稍霁,就道:“喝一点还是没事的,今天全公司都在,是该喝一杯。”
  转盘转过一圈,酒杯转到季清识面前。
  钟然这边桌上,也正热闹。
  说话的是副总曹军:“钟总过来宁川公司也快三个月了,我们几个一直在项目上跑,这回借蒋总的局才聚齐给您接风,属实是怠慢,我先自罚三杯,欢迎钟总来宁川。”
  这话说完,就连喝三杯,桌上一片叫好,钟然也端起酒杯,隔桌向曹军回敬,随后一饮而尽。
  蒋志翰就坐钟然旁边,四十来岁的男人,瘦长的脸,眉眼精明。钟然没来之前,盛誉西北分公司还在他手下,谁空降过来蒋志翰都不情愿,可偏偏是钟然。他一来,蒋志翰资格再老,也得让位。
  钟然虽然挂着分公司执行总裁的头衔,可他迟早得回临安接手集团公司,所以他来之后,分公司的领导层并没有太大改变,只不过顶上加了一阶。
  但是集团内部错综复杂,董事会内部各成派系,向来纷争不断。
  蒋志翰是董事会的人,面服心不服的一大典范,他下面还有五位副总也同样,表面上都老老实实称呼一声小钟总,心里都不太服。
  毕竟他们是靠着几十年的经验努力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而钟然,无非是家世煊赫,二十四岁的小年轻,他再聪明,还不是纸上谈兵。
  所以钟然来这三个月,这帮人才一齐露面,还是在蒋志翰组局的情况下。
  今天这场酒局上的人,钟然都得客客气气的叫声叔伯。
  蒋志翰:“我听说你最近在打点关系,想揽宁西高速的项目?”
  钟然尚未说话,就有人嚯了声:“宁西可是块肥肉,建成后省内南北一条线贯通,光是宁川招标的这一段,投资就二十多亿,业内都卯足劲盯着呢。”
  “咱们盛誉在西北这边根基不稳,宁西这条线,想拿下来怕是不容易。”
  钟然笑了笑,语气随意:“不破不立么。”
  桌上人称赞他年轻有野心。蒋志翰在旁笑而不语,这声音就慢慢淡下去。
  钟岳把钟然调过来接手分公司,蒋志翰原本没放在心上,本以为这位爷如传言中一样,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
  可是钟然一来,做的都是大动作,巡查项目,人事变动,扩建资质,再一抬手,他就盯上总投资过百亿的宁西高速。
  他是年轻,敢想敢做,也得看自己有没有这本事。
  他一把火烧的盛誉西北翻天覆地,也得有本事收的住才行。
  所以这几个月钟然所有的动作,蒋志翰都是作壁上观,手底下人自然上行下效,明里暗里给他下马威。大家都盼着钟然自己引火烧身,最好一个项目把他赔滚蛋,继续回临安做他的钟少爷,别把手伸到西北来。
  酒桌上暗流涌动,各自心照不宣,其实互相看不上,做的都是场面功夫。
  蒋志翰晃着酒杯,缓声道:“这人呐,还是要一步一步的走,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一步也登不了天,踏实点好。”
  这话意有所指,桌上几声干笑,同时去瞧钟然的反应。
  正这时,后面忽然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钟然被这声响惊动,侧目看过去。
  是季清识那桌,小丫头端着酒杯傻愣愣站着,果汁打翻在地,玻璃杯四分五裂的碎在地上。
  他微皱着眉,问身侧的秘书:“怎么回事?”
  季清识这边,田正峰已经冷了神色,搁下酒杯,看着季清识,寒着嗓子问桌上人:“这是哪个部门的?”
  酒桌上没有摔杯子打脸的,不管有意无意。
  更何况这是内部酒会,他田正峰是副总经理,这会倒好,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员工也敢当众扫他脸了。
  桌上没人说话,王晓卉正想打个圆场,季清识清楚说道:“G67项目,我是来抽调来宁川的。”
  服务员过来清扫地上的残渣,田正峰瞧见钟然身边的秘书过来,稍微敛了神色,和秘书客套几句,把人打发走,眼神才再度落在季清识身上,笑了笑:“现在年轻人都挺有脾气的,新一代的小孩,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
  季清识还端着那杯酒,她刚刚没注意,端酒杯时不小心带倒自己的果汁杯子,玻璃杯本就悬在桌沿,她往后一带,自然就摔在地上。
  她摔了杯子,看着像是在和领导叫板,本应该和田正峰道个歉和缓一下局面,但她就是不想说,田正峰这种明晃晃的骚扰行径太让人讨厌了。
  干嘛要欺负女孩。
  但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能真的能公司副总硬碰硬吗?
  还是得低头。
  季清识抿着嘴,憋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去。
  总裁办秘书把田正峰的话原样说给钟然:“没什么事情,就摔了个杯子。”
  高承圣刚刚就在季清识后面那桌敬酒,眼看事情不对,早把事情打听清楚,在钟然这添油加醋的说完了。
  听高承圣说完,再听秘书说的,他往田正峰那瞥了眼,声音冷淡:“没什么事情?”
  秘书听他语气,惴惴道:“田总说没事。”
  蒋志翰打圆场:“估计是喝了酒手脚不稳,不要紧。”又对秘书说:“跟田副总说,别跟小姑娘多计较,瞧给那丫头吓的。”
  秘书正要去,就听钟然冷淡的声音,说的却是和蒋志翰截然不同的话。
  “把田正峰叫回来。”
  蒋志翰神色凝了凝。
  钟然来这几个月,跟田正峰私下没什么交集,只知道蒋志翰挺重视这“干儿子”。
  对田正峰平日作派了解不多。
  从他这看过去,田正峰那一桌的情形尽收眼底,宴会厅里温度高,王晓卉只穿了件白衬衫,半杯酒泼上去,衬衫贴着肌肤,她有些尴尬的拿手挡着。季清识还低着头站着。
  很快,田正峰那张油腻的脸就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他视线里。
  钟然眼里掠过不耐,随即移开眼睛。
  蒋志翰皮笑肉不笑的说着:“正峰今天高兴,酒也喝的多了。”又看向对面的余如柏:“小余,我看那小姑娘有点眼熟,是不是你的徒弟?”
  余如柏点了头,打着圆场:“丫头年纪小,看这么多领导在,估计有点紧张。”
  蒋志翰:“都是小事。”
  钟然没接他的话,拿了根烟咬在嘴里,低头点燃,随手把火机往桌上一扔,啪嗒一声。
  刚好扔在蒋志翰面前。
  他往后仰靠着,被烟雾笼罩着的脸上带着点痞气。
  桌上渐渐安静,气氛微妙。
  田正峰刚被季清识扫了脸面,没等她道歉,又让钟然叫人拦下,心里不太痛快。仗着蒋志翰就在这,人就有点飘。
  回到酒桌上,借着酒意对钟然说:“小钟总。”
  钟然没在意他这称呼,淡声提醒:“女孩不能喝就不能喝,田总注意着点。”
  田正峰笑了几声:“小钟总才来,不知道咱们公司都是女中豪杰,这还是内部酒会,要是换了外边应酬,那比咱们厉害多了。”
  钟然:“既然是内部酒会,就别来这套了,枪口不对着自己人。”
  他提醒了这几句,耐心也差不多耗到头了。但语气依旧平和,不了解他的,还得以为他本就是个温和的性子。
  田正峰恰好就是不了解钟然的人。他眼睛转了转,想起前段时间的流言来,拍拍手恍然大悟:“听说先前钟总替女孩拦酒,我刚刚还没想起来,就是这一个吧?”
  先前钟然站着,田正峰得仰着头和他说话,这会两个人位置轮换,反倒是田正峰居高临下,他玩笑似的把手搭在钟然肩上,对着桌上其他人笑道:“要不怎么说钟总少年风流呢,就是比咱们懂怜香惜玉……”
  话未说完,钟然手里燃着的烟,就按到了田正峰搭在他肩膀的手背上。
  “嘶……”骤然的灼痛让田正峰猛的甩开了手,整桌的人脸色都变了,蒋志翰霍然站起:“钟总!”
  今晚在场的,都是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人精了,平日圆滑惯了,酒桌上开几句玩笑还不正常吗?
  谁也没料到钟然会这般肆无忌惮。
  这动静不小,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下来。
  钟然浑然不觉,漫不经心的将未灭的烟摁熄,手指缓缓碾着烟头,抬眼看向田正峰,凉声道:“灌了几杯黄汤,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田正峰惊惶交错:“钟总,你这……”
  钟然不想听他说话,吩咐总裁办的人:“田副总喝多了,找几个人送他回去。”
  态度极为嚣张。
  蒋志翰青着脸,可没等他发作,钟然就先一步转过身面对他,有礼有度的说:“蒋叔,我来的时间不久,你不知道我怎么做事也正常。一步登天谈不上,事情都得按章程办,这道理我懂。”
  他胳膊搭着椅靠,又恢复了往日的闲散,客客气气的说着:“没事儿,多喝几次酒,自然就知道了。”
  王晓卉去洗漱间清理衣服,季清识也跟了过去,在洗手池边跟她认真道谢:“晓卉姐,谢谢你帮我解围。”
  王晓卉和声道:“你不用谢我,我也就是按领导吩咐办事。田副总那人心眼小,你得罪他大概……”
  说到这一顿,刚刚酒会上那一幕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满公司对钟然的认知都重新上了个台阶,这位爷的嚣张真不是嘴上说说,他是真狂。
  田正峰犯他手里,明天是什么情形,真不太好说。
  王晓卉就不再说了,笑道:“没事,晚上回去好好休息。”
  季清识见她衣服上还有水渍,衬衫容易透,就问:“你带外套了吗?要不穿我的吧。”她怕冷,就总是穿的严实,防风外套加毛衣,说着就要把外套脱下来。
  王晓卉忙道:“不用,我带了。”
  季清识停下手,想想又说:“好吧,田正峰那个人很讨厌,你也不要为这种事伤心,晚上好好休息。”
  王晓卉点点头:“好。”
  季清识走出洗手间时,恰好遇见钟然从隔壁出来。
  她眼前亮了亮,脱口道:“钟总。”
  钟然转过身,看见她,微挑了眉。
  停下等了她一会。
  他身上的酒气深重,眉间难掩倦怠,季清识倒似很高兴,眼睛亮晶晶的,眉眼都比往日生动。
  钟然觉得新奇:“遇见什么高兴事了?”
  季清识不自知,愣了愣:“没有。”想想觉得这样说不对,又道:“我刚刚都看到了。”  钟然扯了下嘴角,语气散漫:“原来看热闹看高兴了?”
  他觉得有点累,索性倚靠着墙和她说话,借机休息会。
  可是季清识又摇摇头,眉间微皱,像是在想事情。
  钟然没说话,垂眸等着。
  过了一会才听她说:“谢谢。”
  他笑:“谢什么?”
  季清识认真道:“就是田总的事情,他这个人有点讨厌,刚刚……”她犹豫着,没把事情说的太仔细,只是加重语气:“……就是很讨厌。”
  钟然乐了:“说的什么玩意。”又问:“欺负你了?”
  季清识又摇头:“不是,就是逼我们喝酒。而且我听同事说,他以前也经常这样,欺负女孩,我本来还觉得传言有添油加醋的部分,但是今天看到的,比别人说的还过分,他就……”
  她还没说完,就听钟然倏的笑了声,她闭了嘴,而他倾身弯腰,狭长的眼睛里带着玩世不恭的笑,靠近了,直勾勾的平视着她的眼睛。
  身上的酒气似有若无的传过来。
  季清识不知道为什么感到紧张,心脏略微加速,抿着嘴唇,略往后退。
  几秒的沉寂,她好像从他棕色的瞳仁里看见小小的自己,泛着呆气。
  也可能是错觉。
  钟然唇角弯起,语气玩味:“小姑娘,跟我告状呢?”
  “……不是告状。”季清识认真的解释:“我只是把听到的……一些不公平的事情告诉你。”
  “不公平的事情。”钟然极轻的笑了声,重复了一遍她这个词,觉得还挺有意思。
  说的他跟断案平冤的县太爷似的。
  季清识沉默了会:“我没有胡说八道,也没有故意说领导不好,因为好多人都说了同样的话,那就一定不是空穴来风,而是……”
  钟然直起腰身,抬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散漫道:“行了。”
  “师哥给你做主。”
  和平时逗她的语气一模一样,拖腔带调,难辨真假,不像什么正经话。
  季清识却微微愣了下,头发被他揉的有点乱,她伸手捋顺,动作不太自然,像是在掩盖什么。
  有个事情她没有跟他说。
  杯子碎了,其实是她故意的。
  也不算完全故意,只是她碰到杯子时,本可以小心点,不至于让它碎在地上,引人注意。
  可那一会,她就莫名想起他上回那句,也像是玩笑话的,以后罩着她。
  她鬼使神差的,没有拦下那只摇摇欲坠的玻璃杯。
  她就是,稍微试了一下。
  结果杯子应声而碎。
  钟然也和他说的那样,如约而至。
  季清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他也未必是为这来的。
  就是……
  季清识低着头,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奇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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