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散文 > 南明解梦录 > 第1章 (二修)

第1章 (二修)


  0.0
  苍穹之上,月满星稀,苍穹之下,黄沙漫天。
  巨石堆砌而成的墓碑上布满了刀刻剑痕,墓碑的背后,是望不到边界的一座座坟包,数量比今夜天上的星辰还要多。
  白袍青年觉得有些讽刺,那张艳红色的唇轻扬嘴角,咳嗽几声,又拖起残缺的身子,走一步吐几口血。那血水顺着手掌心流下,落在黄土之中,根本分不清是血水还是黄泥水。
  他单薄的身子如脆弱的枝叶,经不住狂风的怒号,随时都会支离破碎。可是他还是固执地往前走,每走出一步,他都能听见那个人声音,满含心疼又急切地喊着:程渔,程渔……
  0.1
  二零二x年,春日,阴雨。
  俗话说,春雨如酒柳如烟,可连续下了七天七夜的雨,在如酒般香醇,也耐不住人们对阳光和干燥的渴望。明明才是下午三点,可阶梯教室窗户外的天就跟傍晚一般黑,实在让人提不上兴趣在潮湿又闷热的阶梯教室里听讲大昭帝王史。
  “大昭历史上出名的皇帝少,有能的将领多如牛毛,今天我们说的这位皇帝,就是最近电视剧最爱改编的那朝皇帝。他军队改制、政治改革……”
  “他最出名的应该就是长阳改制,杀洛家百万雄师,这其实有些夸张,我就不喜欢电视剧的改编,导致很多同学都对皇帝有偏见,确实洛家军在大昭历史上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创造了无数奇迹,尤其是是对南疆战役……”
  教室里乱糟糟,讲课台上的教授年纪大,讲话慢,拖长的声音像是催眠曲般,一讲起课,就能倒下一片学生,更不用说是一夜未眠的崔安澜。
  他是直接放弃了挣扎,趴在桌子上,甚至还说起梦话。
  他这梦话声音一开始也不大,也就坐在身边认真记录笔记的于冬汶听的见,可没过一会儿,崔安澜就像发了疯一样,疯狂地呼唤着:“程渔!”
  “程渔!”
  于冬汶见状立刻捂住崔安澜的嘴巴,小声地喊着:“安澜,崔安澜,哎呦,我的大少爷哎,快醒醒,你又说梦话了!”
  他一手捂着崔安澜的嘴,一手推搡着崔安澜的身子,可崔安澜似乎陷入了梦魇中,怎么喊都喊不醒。
  更可怕的是,于冬汶越推,崔安澜呼唤的声音越大。
  那一声比一声大的“程渔!”终于闹得全教室的人都把目光聚集到他们两个人身上。
  于冬汶能感觉到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实在忍不住狠狠地踩了崔安澜一脚,这一脚终于踩醒了崔安澜,也将崔安澜的梦话的声音提到了最大分贝。
  一声响彻全教室的“程渔”终于从崔安澜口中吐出,那声音穿透性极强,连走廊外的学生都忍不住凑过脑袋,想瞧瞧教室里发生了什么事。
  可头一伸,就看见教室里唯一一个站立的学生,睁着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了句:“我不会是又说梦话了?”
  周围的学生们一听完立刻捧腹大笑,就连一向不爱管教室纪律的教授也忍不住拍拍话筒,说着:“咳咳,安静,安静,崔安澜同学,上课睡觉没关系,说梦话可就不好了。下次再这样,我就告诉你姐夫了!”
  崔安澜的姐夫是南明大学的新锐教授,才刚满三十五岁,已经是学校的骨干分子。
  崔安澜听到教授的威胁,也不害怕,还露出笑容说着:“教授,我姐夫忙的很,还是别打扰他了。”
  他没有一丝羞愧地坐回原位,还颇为感谢地望了一眼快要羞愧而死的于冬汶:“谢啦,兄弟!”
  于冬汶觉得自己认识崔安澜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叹了口气说着:“你真的要去医院看看。这毛病都十几年了,一睡着就喊程渔,大晚上都能吓死人。”
  崔安澜对此感到一些歉意,无奈地回着:“要是看医生有用,我早就应该治好了。”
  于冬汶听到这儿,也有些同情崔安澜。他跟崔安澜是发小,从小就是一个小区长大的,也清楚他的毛病。
  说实话,崔安澜这个人,长得干干净净,心灵也如同外表一样通透,聪明又不世俗,性格是绝顶的好,从来没有见过他红眼发怒的模样。
  作为朋友,特别义气;作为恋人,就口碑来说,哪怕是分手了,女孩也还记得崔安澜的好。
  几乎每一任都能做回好友。
  这样一个看似完美的人,有这么一个毛病,实在让人觉得可怜。
  可崔安澜却不这么认为,他好像很享受这种梦魇。小时候,还会告诉于冬汶梦境有什么,清晰地复述,宛如看完一场电影后的解析。
  可是,年纪越大,梦境的内容越少,最后全变成了一个人。
  程渔。
  于冬汶凑到崔安澜身边,问着:“又是那个梦?”
  崔安澜点点头,神情有些疲惫。他又梦见那个满是红绸细纱的房间,看到一层又一层的细纱挡住他的视线。
  他一直不明白,这些细纱的透光性明明很好,让他能看清楚细纱后房间内的布置,看见油灯、木桌、鸟花屏风;绫罗,绸缎,金玉翡翠,可视线一转到床榻上,就什么也看不清。
  只能模糊地看到床榻上的人,肌肤如雪,手指像是为乐器而生,纤细又修长。那个人腕间戴一金镯,似是孩童用的款式,可见家底殷实,甚是宠爱。
  床榻上的人睡觉很老实,躺在那里,只能感觉胸口呼吸的起伏。而胸口之上的那抹红唇,比红绸还要艳丽,满是旖旎的房间里,总是传来一声声“程渔”。
  像是情人的呢喃,又像是痴情人的呼唤。
  无论是哪一种,崔安澜都很想近距离看看床榻上的人。可红绸细纱太多,一层又一层,厚得让他剥了一晚又一晚,他还是达到不了床榻边缘,只能傻傻地站在红绸细纱外,看着床榻上的人模糊的身影,听着耳边不断地呼唤。
  崔安澜这种奇怪的状态,一开始都以为是压力太大,后来,他开始说梦话,甚至越来越清晰,家里人才发觉这是一个大问题。
  国内国外不知道找了多少医生,这个梦每晚还是如约而至。崔安澜也从迷茫、害怕、厌倦、无奈到最后的妥协、习惯。虽然清醒后会感觉到疲劳,可是他更想知道梦境中那个程渔到底是谁?
  不靠谱的于冬汶说是他前世的情人,他没好意思说,那梦里躺在床上的人,应该是男人。
  崔安澜不说,于冬汶就开始自我发挥,编了无数个缠绵悱恻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里,崔安澜都是一个渣男,抛弃了前世的情人,最后他这一世得到了睡不好的报复。
  崔安澜听完他的总结,一般都会鄙视于冬汶一番,可下一秒,他也会想,这个梦到底是想告诉他什么或是暗示什么?
  难道真如于冬汶所说,程渔是他前世的情人,他曾经辜负过他?
  可是,崔安澜对自己的性格充分了解,绝对不会做出辜负其他人的事情。
  思来想去,除非他前世性格跟这一世截然相反,否则他绝对不会舍得做出任何伤害那个人的事情。
  那个人脆弱的如同漂浮在湖面上的柳叶,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那柳叶覆灭,沉入湖中。
  崔安澜心疼这柳叶,恨不得一把捞上来。
  于冬汶见崔安澜又陷入沉思中,点了点手机,问他:“女朋友哄好了吗?”
  崔安澜一听就觉得头疼,疼到下半节课都在给手机里还在生气的女友发消息,他发了一句“晚上,给我一个机会请客,好吗?”
  短信一发出,女友岑媛立刻回复一句:“看你表现!我会带小姐妹,不会给你机会道歉,你太过分了,干什么要反驳我,惹我生气!我那天胃不舒服,特别疼。”
  崔安澜对这发脾气的女友感到一丝头疼,立刻回复:“抱歉,今晚一定好好赔罪。”
  于冬汶看到崔安澜手不停地输入着字,说着:“怎么,你家公主又发号施令了?”
  崔安澜回完最后一句,铃声刚好响起。他拍了于冬汶的肩膀:“请你吃饭,去不去?”
  于冬汶一看崔安澜那满是算计的模样,就摇摇头:“你家公主不会是要乱点鸳鸯谱,给我介绍妹子吧?我不去!”
  崔安澜拉着于冬汶,半是哀求,半是玩笑地说着:“米其林三星,不去可别后悔?”
  于冬汶听了有些心动,装了一会矜持就立刻答应。两个人穿过走廊遇到几个熟悉的同学,立刻聊起天。
  有两个很好奇课上的事情,问崔安澜:“这梦里的沉鱼落雁是谁啊?可以啊,安澜,你这是有情况了呀!”
  崔安澜听了也不恼,任由他们打趣。他笑着说:“什么沉鱼落雁,啥都没有!可别坏了我的清白哈!”
  他撑开伞,下了台阶,对还在聊天的于冬汶喊了声:“下这么大的雨,我去车库把车开出来,你在这里等吧!”
  于冬汶抬手回应了句:“行。”
  他立刻转头又加入聊天中,讨论着学院的大新闻,说是最近有一个学姐出了事故,就死在学校旁边酒吧街那一块。
  一开始他们聊得都是唏嘘,觉得学姐可怜,后面聊得都是灵异、恐怖了。
  这事崔安澜也有耳闻,他女友岑媛跟那位学姐温弦韵都是学生会的干事,平时接触还挺多的。她告诉崔安澜,学姐是一个可怜人,男友就是篮球队的队长周震。
  后面的事情,崔安澜就记不住了,大体上跟世间所有可怜人的故事一样,学姐过于伤心就去酒吧街买醉,后来遭遇了不测。
  岑媛说这个故事只想批判下世间男子的无情,不知道为何会牵扯到崔安澜身上,两个人因为意见不合,最后闹了一个不愉快,再加上岑媛那天胃疼,不愉快就变成了大问题。
  驭艳风
  崔安澜哄了一天一夜才算哄好。他立刻订了餐厅,打算好好道歉。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是这种时候先道歉会比较好。他想着平时岑媛对他的体贴,为他找了那么多医生,陪他去国外治病,心里那点不愉快立刻烟消云散。
  他也不是没有脾气,只是觉得没必要。大概是他十几年来被梦里折磨的太苦,连脾气都被一起折磨掉了。
  学校的楼梯很长,雨水下的有些大,打湿了崔安澜的裤脚。他低下头瞧了眼散掉的运动鞋鞋带,只不过是余光微微一瞥,却让他魂惊魄惕。
  飘风急雨中,一柄格格不入的油纸伞点缀在五颜六色的伞盖之间。油纸伞下,白衬衫,黑裤子的男人站在马路的对面。
  那男人的手指修长,握着伞把,腕间戴一金镯。他身子单薄,看上去一阵风就能把他刮翻。
  崔安澜的脑子里突然又浮现出梦中的场景,那一寸一寸的记忆跟面前的男人重合。
  雨意渐缓,可风力不减,单手握住的油纸伞不堪风力被微微吹翻,露出一张艳红色的唇。
  那唇比梦里的红绸还要红,仿佛是沁了血般艳丽。
  失神不过是一瞬,崔安澜不管散掉的鞋带,带着伞冲下楼梯,他的伞太大迎着风,很快就翻折过去,拽住冲动的崔安澜,像是告诫他不要这么着急。
  可崔安澜却丢下伞,像是失了魂一样,只知道往马路上冲。
  周围的人看见崔安澜的模样,都被吓得让开。
  “小心,车!”
  一辆汽车穿过马路,拦住了要冲动的崔安澜。
  那汽车司机也吓了一跳,开了车窗骂着:“你他x,大下雨天,找死啊!”
  崔安澜瞪了司机一眼,那眼神阴鸷,浓郁的黑瞳吓得司机关了窗户就离开。周围的人也都劝说着:“小伙子,慢一点,红灯啊!”
  崔安澜这下回了神,看红灯还剩三十秒,便用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举着油纸伞的人。
  那人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找路,转身就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崔安澜站在马路的另一边,数着红灯的秒数,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也不知道是不是梦里这么多年来潜移默化的呼唤,他站在马路的对面,对着那个举着油纸伞的人大声呼唤了一声:“程渔!”
  那一声穿过了马路,让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到崔安澜身上,就连那个举着油纸伞的男人也停下了脚步。
  雨意渐小,浑身湿透的崔安澜站在马路的另一边喘着气,露出畅意的笑声。
  可还没笑几声,那举着油纸伞的男人又迈开了步伐。
  崔安澜连忙又喊了一声:“程渔!”
  那男人背对着他,根本不理会崔安澜的呼唤。
  崔安澜突然感到非常生气,甚至有一种被背叛的恨意。
  他见红灯变为绿灯,绕过人群,冲向那个举着油纸伞的男人。
  就像是在脑子里预演过一万遍一样,崔安澜一把抓住了那双他看了十几年的手,用了最大的蛮力拽住那个人面向他。
  油纸伞因为崔安澜的粗鲁,落在地上。油纸伞下,那张艳红色的唇上是一双浓黑的眸子,跟崔安澜家的黑珍珠一样漂亮。高挺的鼻梁,本该是张浓艳的脸,却因为黑黝的眸子,失去了几分娇艳,多了几分凌厉。
  这是一张过于漂亮的脸,让牡丹似乎都要逊色几分的艳丽,男生女相,甚是妖孽。
  崔安澜的脑海里,那红绸遮住的床榻上,那永远看不清的脸,终于在崔安澜的心里有了模样。
  他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困扰了他十几年的“程渔”。
  崔安澜有些激动,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终于向他喜欢的女孩表白一般,语无伦次地说着:“我……终于……”
  从远处赶来的于冬汶,也全身湿透。他不过是聊了一会儿的的天,崔安澜就直接发了疯一样,不管不顾地冲向马路,还差点被汽车撞了。
  他慌不择路地奔下楼梯,甩掉同款被风折断的伞,听见崔安澜撕心裂肺地对着对面马路喊着“程渔!”
  那一声想传达的思念过于强烈,以至于于冬汶都傻愣在原地,看着过于激动的崔安澜上前抓住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很是瘦弱,崔安澜还没打声招呼,那个男人就口吐鲜血倒在了崔安澜的怀里。
  2021.10.13二修  改措辞
  作者有话说:
  崔安澜是攻!
  开新文,每次开坑,我都很happy!然后本文预警:1、本文前传《夫权旁落》,世界观也跟着那本书;2、第三人称文笔有点差,欢迎大家指正;3、我不知道这个故事算不算恐怖,所以emmm,可能有点恐怖吧!4、故事里的东西都是我编的,我们要科学、民主……反对封建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