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相斐想不通,他怎么就要担心自己的逢晴苑了?
不是好好的嘛。
不过徐相斐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个一时兴起开起来的瓦舍人虽然不少,但位置偏了些,再加上逢晴苑不做其他生意,就简简单单唱戏弹琴,偶尔来几次大型表演,比起那些建在河边,连朦胧灯光都好像染上暧昧情意的乐楼,确实是不算挣钱。
但是他们家也不差呀!
还需要他担心嘛?
徐相斐摇着扇子:“李掌柜和梦休姑娘,这般出色的女子,哪还需要我这个东家啊?”
祝煦光觉得他难得有自知之明:“师兄居然也知道。”
徐相斐好气又好笑地去扯师弟的袖口,然后被他拉到怀里抱着,怀抱很温暖,徐相斐也就随他去了,把脸埋在他肩上,只浅笑道:“正巧也许久未见了……明日就去瞧瞧。”
可他没想到,逢晴天和珠瑜阁还真出了点问题。
而且这问题还有些棘手,让李行露一看见他,险些红了眼眶:“哎呦喂东家啊,您可浪回来了。”
徐相斐吓了一跳:“这又是怎么了?”
他记得走之前,珠瑜阁和玲珑铺都开张了,因为新奇的首饰样子生意一直很好,临行前李行露还给他塞了不少银票呢!
李掌柜也就是觉得江湖危险,东家武功都没了,能用钱解决的事就用钱解决,炮灰还是要惜命的嘛。
徐相斐一概不知,还觉得李掌柜真是变了,居然对他这个要出去浪的东家如此平和。
但现在的珠瑜阁冷冷清清,来的人逛了一圈也就想走了,还要抱怨一句:“啧,怎么没有万玉楼那儿的便宜……”
伙计点头哈腰:“哎呀赵夫人,小店这用料都是绝好的,配着那玲珑铺的成衣,夫人一穿上,那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赵夫人被夸了又夸,最后才买了些首饰离开,徐相斐看完全程,还点头道:“不错嘛,这位夫人不是常客嘛?”
之前就见她来过。
李行露捧着脸:“是呀,现在也就常客来了。东家你是不知道,那万玉楼真是太过分了,后面把浮玉阁买下来重新装了装,就是现在城内最大的乐楼了。”
徐相斐看了看街边,荆宁街变干净了许多,听说新知州为人清廉正直,但并不迂腐,跟丞相关系不错,来了柳州之后便大加变革,倒是让着柳州越来越好了。
随带一提,原本的知州正是跟异姓王有私下联系的,被撤职之后也失了这条大腿,只能卷起铺盖回老家了。
“这不是还行……”徐相斐看到李行露哀怨的眼神,只好止住,“你是担心新开的乐楼抢走了咱们的生意?”
徐相斐一笑:“这又何妨,总归不是打压倾轧,咱们的铺子也不是没有生意了,我瞧着账本也还行啊。不过若是掌柜觉得想更上一层楼,警惕些也不错。”
他是真这样想的,生意收到了影响不假,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算没有万玉楼,也会有什么赵玉楼王玉楼的,做生意嘛,难免遇见同行,若是来一个就担心一个,也太过麻烦了些。
李行露轻哼一声:“我就知道掌柜会这么说,二公子说的还真是一点不差。”
之前她担心不已时,叶期也是这般看了看:“若是你东家在,哪里会觉得如今不好?”
合着担心的都是她这样的打工人。
李行露泪目:“东家啊,您睁大眼睛仔细看看,瞧瞧有没有哪里不一样?”
徐相斐环顾四周,这才反应过来:“……云舒呢?”
李行露很想翻白眼:“万玉楼去了。”
徐相斐:“……”
好的,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但他的反应却不是像李行露想的那般生气,只是有些讶异,随后又好像恍然大悟一般,轻笑着摇摇头:“原来如此。”
李行露迷茫,再一次回想了一下原著剧情。
只可惜她对原著的细节渐渐模糊了,来这里太久,久得她越来越融入异世,久得她时常忘了,这还是一本小说呢。
想了半天,李行露还是觉得自己没听过云舒这个名字,只恨恨道:“醉了,东家好歹帮了他不少吧,之前他被栽赃嫁祸东家也一直相信他,结果这白莲扭头就走了。”
“我怀疑他偷走了我们的创意!”
徐相斐被逗笑了:“息怒息怒,李掌柜何必动气呢?”
该生气的人不气,不该气的人气得要死,李行露很想翻白眼,又觉得好歹是自己老大,算了算了,徐相斐是个什么性格她又不是不知道。
唉,果然老板懒了,员工就勤快了。
徐相斐差点又笑出声,在李行露悲愤的神情下只好答应去看看,想想解决的办法。
祝煦光一直跟着,在外面逛了一圈才回来,听闻此事也只是皱眉:“他为何不走?”
说实话,祝煦光也不喜欢云舒这个人。
云舒的笑意和温柔都浮于表面,实际上像一口深井,危险冰冷,最重要的是,他对徐相斐明显没有好心。
祝煦光和徐相斐都以为在离开柳州之后,云舒没有目标,自然会离开。
这也算是无声而默契的分别吧。
结果这人没走。
而且还去了对家。
徐相斐摸摸下巴:“既然他没有跟着我们离开……那云舒的身份,我或许有想法了。”
“师兄可要去找他?”
祝煦光微微皱眉,“我觉得最好不要。”
“好,我听师弟的。”徐相斐笑眯眯地凑过去,手指在两人袖口遮掩下蹭了蹭祝煦光的手心,“若他有所求,总要来找我的,我们还是去做正事吧。”
他们其实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回来,星罗堂的事还未解决,梁问雁刚刚登上盟主之位,根基尚浅,徐相斐还想留着给她撑撑场子。
如果他没有看到那个身影的话。
……
去年来柳州给徐相斐过冠礼的谢酒意外和蒋逸结缘,蒋逸在自己院中遇袭,凶手是朱家班的台柱子梨戏儿。
据梨戏儿所说,她父母是因为当年蒋逸当官时没能及时清理山贼,还妄想以钱财与贼寇结交。
结果山贼被喂大了野心,下山抢劫,她父母因此而亡,梨戏儿几年来便一直等待复仇时机。
这一桩旧事让脾气不太好的蒋大少爷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也狠不下心杀了梨戏儿,在徐相斐走之时,也只能关着她。
但是,徐相斐和祝煦光在临川郡见到了梨戏儿。
一身劲装,面色冷淡的梨戏儿。
正因如此,徐相斐才告知岳明镜此事,觉得梨戏儿身份有问题,几人便动身回柳州。
好在蒋大少爷冬日要来柳州过冬,不久前就来了,徐相斐知会一声,准备上门拜访。
蒋逸的院子里还种着花,他正站在梅枝面前,一脸渴慕,眼睛亮亮的,连徐相斐来了都不知道。
徐相斐喊了他一声。
“诶。”
蒋逸扭头,“咋啦?来叙旧嘛?”
“蒋少爷难得来柳州,正巧徐某也回来了,不得前来拜访?”
蒋逸哼了一声:“你还能有这好心?”
还不等徐相斐回答,蒋逸反而别别扭扭地转过身来,眼睛一转:“你知道谢酒在哪嘛?怎么不来跟我一起赏花?”
从来没有被蒋逸邀请赏花的徐相斐:“……”
这个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而且当年就是谢酒扯的花啊!
怎么蒋逸好像还挺想和谢酒结交一样?
“谢酒啊,他来无影去无踪的,我也不太清楚。”
蒋逸眼神一暗:“好吧。”
不知为何,徐相斐觉得有些奇怪,看了他几眼才问了问梨戏儿的事。
蒋逸耸耸肩一脸无所谓:“这个啊,我把她放走了。”
他又背过身去看花,花瓣是淡粉的,清雅动人,在冬日里愈发傲然,蒋逸瞧了心喜,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花瓣。
“放走了,本少爷把她放走了……害,就是觉得吧,我也有错……”
这话倒是稀奇。
蒋逸活这么多年,也就是压着别人认错的份,哪有自己认错的时候?
不过经此一事,他还真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些过分了。
因着愧疚,蒋逸不顾家里人的反对,还是放走了梨戏儿。
他不敢靠近这个敢杀他的女子,只躲在家仆后面,可怜兮兮地露出一双眼睛:“我被你捅了一刀了,我怕死我承认……当年我也不是很想跟山贼交好的,就是、就是我不知道会这样,对不起……”
梨戏儿冷冷看他一眼,握着他给的银票,一声不吭就转身离开。
蒋逸也再没有她的踪迹,听见徐相斐看见梨戏儿了,居然还挺高兴:“诶,她如今过得怎么样啊?在临川郡落脚了嘛,难不成又去戏班子里唱戏了?”
“不。”
徐相斐想了想,不知该如何说。
他和祝煦光发现梨戏儿的踪影之后,立马查她来临川郡的目的。
这一次她暴露较多,而且不再局限于柳州,还真让徐相斐他们顺藤摸瓜找到了些东西。
梨戏儿在为别人打探消息,她长得好看,周围人对这位孤身在外的女子有些印象,一打听时候,才发现她居然比徐相斐他们还来得早。
算算时候,也就是蒋逸放她离开后不久,梨戏儿便直接来了临川郡,一直看着何家闹剧。
但这又是为什么?
蒋逸也懵了,想了一会儿:“难不成她去做探子了?这行不好做吧……”
徐相斐:“?”
祝煦光看不下去了:“她直奔临川郡而去,之前还能有和对影门搭上线的路子,这些不可能是巧合。”
徐相斐也点头:“要么,她是因想要复仇走上帮别人打探消息之路,要么……”
从头到尾,她就是别人派来的探子。
“但是、但是……”蒋逸听懂了,不由得瞪大眼,“可是我们之前不是查过,真的有这么个人嘛?她父母确实是被贼寇所害啊!”
“别急。”徐相斐按住蒋逸肩膀,“具体是什么情况,还待查探,我回来也是想确定那人是不是梨戏儿。”
而且何家一案牵扯的人太多,徐相斐也只是担心梨戏儿所属一方也在其中。
本以为何元恺是布局之人,现在想想,或许他早已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何家一事,也只如一块石头砸入水潭之中,溅起朵朵水花,而水潭之下蛰伏的怪物,还没现身。
作者有话说:
柳州应该待不了多久,进入收尾阶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