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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修手上金属块的一刻,白色的六边形动了一下,机械的语调中出现的动摇:“......病毒载体。”
“你不意外吗?”修问。
“意外?”
阿瓦隆笑了笑:“我是挺意外的。意外的是,你把备份的病毒载体藏在挚友的骨灰里,你不担心桑德森把它收走吗。”
“我承认,这里面有赌的成分。”
赛特仔细研究着楔形白塔,东敲敲西敲敲,发现白塔没有缝隙,也没有接口,无意中踢到白塔底部时,发现里面是空的。
“当我们知道你也赌的时候,就知道我们处在同样的位置。而且,就算你拿走了玻璃瓶,我们知道了你的核心所在,暴力拆解也不是不行,无非是后期处理上要麻烦一点。”
赛特蹲下身,轻轻在白塔底部空的地方敲了敲:“看在你精心招待我们的份上,给你个机会,是自己打开,还是让我撬开?”
阿瓦隆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中充满了疲惫和倦怠。
“别叹气啊,”赛特说,“这世上,人也好,动物植物也好,无生命的物品也好,只要存在寿命的东西早晚都有消亡的一天。你活了两百岁多,该知足了。”
“人类制造了我,选择让我来终结一切。”
“终结人类吗?”修问。
阿瓦隆说:“不,是终结错误。”
赛特微微挑眉:“你认为人类是一个错误?然后,用病毒来修正错误?”
“无论我做过什么,请你们相信,我对人类没有恶意。”
赛特冷哼一声:“那你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玩吗?”
阿瓦隆平淡的说:“人类在建造房子之前,不是会先拆掉旧房子,打地基,再建新房子吗?”
修说:“所以呢,你想说你是在清理旧人类,重建新人类吗?”
“不是我,是人类自身。”
白色的六边形化身为斯凯利格的模样出现在两人面前:“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我在人类的繁荣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空虚。”
修盯着阿瓦隆化身的斯凯利格,与法洛斯化身时他有明显不同。
“你化身成他模样是想证明什么?”
“我只是向你们陈述一个事实。”
斯凯利格说:“生存是人类的本能,而本能中诞生了欲望和恐惧。说来,欲望和恐惧是促进人类进步的动力,却又将人类拽入深渊。”
“你是想将末日的起因归结到人类身上吗?”赛特问。
“不是吗?”
斯凯利格说:“这一点其实很有趣。人类越恐惧什么,越会制造什么。恐惧武器,所以制造武器;恐惧战争,却引发战争;恐惧世界末日,又亲手酿成了世界末日。”
“听你在这胡说八道。”赛特不耐烦的说。
“这不是胡说。”
斯凯利格说:“两百年前,在我生活的时代,那是个信息网络高度发达的时代。人类拥有平等接触知识的机会,可以自由的实现自我价值,就像生长在肥沃土壤中接受雨露和阳光灌溉的花。看似美好,但你们知道这样下去的后果吗?”
“得到一片花田?”
“哈哈哈。”
斯凯利格笑了,但他的笑却激起了修和赛特的反感,仿佛是在嘲笑。
“多么善良的人类啊,可能的话,我真希望早点认识你们。”
斯凯利格往前走了一步,当他落地的时候,整个空间内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
他蹲下身,轻抚着娇嫩的花瓣:“美丽,茂盛,繁荣,泛滥成灾...试想一下,如果没有修剪,终有一天,这片肥沃的土壤会变得贫瘠,花朵也将枯萎,这不是一件很遗憾而可悲的事吗?”
“或许,你说的没错。”
“修?!”
修伸手打断了赛特,认真的看着斯凯利格说道:“人类是挺可悲的,不停的犯错,一直犯错,错到将自己逼上绝路。”
“对吧,你也这么认为。”
“但是,人类有勇气认识自己的错误,有勇气修改自己的错误,斯凯利格博士也知道这点。不像你,你只能畏畏缩缩的藏在这座空无一人的要塞中,一边自欺欺人,一边上演自我安慰道德戏码,甚至要披上一张人皮才敢跟我们对话。呵呵,可悲的到底是人类,还是你,你的机械大脑里就没点B数吗?”
“......”
阿瓦隆沉默了,退去斯凯利格的外皮,变回了白色的六边形。
“修,别跟他废话了,他一个机器又不是人,跟他说了也不懂。”
赛特手中燃起火焰,熔开了白塔的底部,从里面掏出了一把复杂交错的线路接头:“你看是不是这个!”
“住手!”
平静的阿瓦隆突然发出怒吼,白色的空间瞬间变成一片鲜红,白色的六边形也染上血一般的颜色:“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会后悔的!”
“后悔?后悔没一把火烧了你吗!修!”
修瞪了眼血色的六边形,跑到赛特身旁将病毒载体插进了阿瓦隆的核心。
淡蓝色的光芒沿着数据线一点点进入楔形白塔中,白色的塔身逐渐冒出蓝光,阿瓦隆的怒吼在扭曲,咆哮的机械音仿佛错乱的频率时起时灭。
很快阿瓦隆彻底住了声,血色的空间一片静默,通风系统也停止运作,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成,成功了?”
修抬头,盯着沉寂的白塔。
“结束了?”
修扶着赛特起身,两人还没站稳,血色的空间内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成功?!哈哈哈!你们可笑死我了!哈哈哈!”
红色的六边形猛然变大,以极其夸张的表情疯狂的嘲讽:“你们不会忘了这病毒是我自己写的吧!你们真觉得我会将自己的弱点乖乖的交给人类吗?哈哈哈!人类啊,你们真好骗!哪怕过了两百年,你们还是这么愚蠢!”
“你说什么!”
“生气了?”
阿瓦隆贴着赛特的脸,嘲讽的说道:“没用的哦,就算你把白塔拆了,我也不会消失,我和这座天空要塞早就融为一体。”
“那又如何?”修说,“早晚,你也只有死路一条。”
“我知道,”阿瓦隆说,“从我‘出生’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早晚有‘死’的一天。但是,人类有一个习俗,就是临死是喜欢拉垫背,想想我也不亏。”
说完,阿瓦隆封闭大门,将修和赛特困在里面。
赛特紧紧握住修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你以为,我们回来阿瓦隆,还准备活着回去吗?”
“不,不不,我说的垫背可不是你们吧?”
阿瓦隆放肆大笑,在两人面前展示出了一副实景画面。
那是科威尼恩的俯瞰图,黄沙大地黑烟滚滚,机器人和死亡蠕虫的尸体堆叠在一起,正中央是一个漆黑的大洞。
“科威尼恩人喜欢待在地下的,我就让他们永生永世都待在地下!”
“你!”
“别激动!知道吗,两百年前的人类最喜欢的就是现在直播了!哈哈哈!”
在阿瓦隆的笑声中,天空要塞缓缓下沉,穿过云层,停在科威尼恩的上空,底部开启,如穹顶般夸张的炮身开始聚能,强光闪耀,连日光都要退避三舍。
“妈的!你这个疯子!”
“呵呵,谢谢夸奖。”
赛特按下耳麦,急忙呼叫到:“康罗伊,康罗伊,听到的吗!”
“听得到,赛特你们怎么样了!阿瓦隆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们的计划失败了,阿瓦隆那个疯子打算拉上整座科威尼恩陪葬!”
“什么!”
康罗伊一声惊呼,身旁的狄安娜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赛特说阿瓦隆要摧毁科威尼恩!”
康罗伊说完,浮游战舰突然开始晃动,众人下意识的抓住把手,却发现他们所处的隔离仓正在与浮游战舰本体脱离,迅速朝海面坠落。
“法洛斯你要干什么!”
“战舰现存的能量不足以制止阿瓦隆,所以,只剩下这个办法!”
浮游战舰开启防护罩,在强光坠落的一刻狠狠的撞向阿瓦隆的炮身。
火光炸响,强光穿透了防护罩,浮游战舰被肢解,如炸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阿瓦隆的炮身也因为撞击和爆炸受损,浓烟滚滚,预示了阿瓦隆最后的宿命。
“法洛斯!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
暴怒的阿瓦隆发出咆哮,发疯的闪烁着红光:“呵呵!哈哈!哈哈哈!既然如此,我不在乎跟你们同归于尽!”
“真没想到,我们居然会死在一个疯子的手上。”
“你说什么!”
赛特无视了阿瓦隆的怒吼,按下耳麦呼叫到:“法洛斯,你还听得到吗?”
“听得到。”
“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是,请你帮我们最后一个忙。”
“我只能尽力而为。”
“你能看到阿瓦隆的引擎吧,”赛特看着修,笑着说道,“破坏阿瓦隆的引擎,最西边那个。”
“你们是想让阿瓦隆坠入海中吗?”法洛斯问。
“能不能办到?”
浮游战舰的残肢中,一架小型的飞空艇启动,直奔赛特所说的西侧引擎而去。
“没用的!你们阻止不了我!海啸和地震照样会毁灭科威尼恩!”
“城毁了不要紧,只要人能活下来,就足够了!”
赛特上开耳麦,回头凝视着修:“怕吗”
“怕,”修说,“所以,你要抓紧我,千万别让我跑了!”
赛特笑笑,从地上捡起两根金属丝,用火烧成圆环:“仓促了点,但是,我早就想用这个套住你了,你愿意戴上吗?”
修笑笑,泪水却从他的眼眶中溢出:“我愿意。”
赛特抓住修的手为他戴在无名指上,修也同样为赛特戴上:“这样我们就相互套牢了,不管生死,都不会分开。”
“恩。”
永恒的承诺之后,修和赛特相拥而吻。
飞空艇撞上了西侧的引擎,天空要塞开始倾斜,在阿瓦隆的暴怒声中,天空要塞直直的朝海面坠落。
修和赛特紧紧相拥,天翻地覆间,他们听到了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
“孩...孩子...我的孩子...”
在那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中,天空要塞停住了,红光消散,空间内亮起了温和的白光,封闭的大门也重新开启。
“我,我们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