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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所谓大势


        宁州城摧山派道场。
        后院内宅当中乃是灯火通明,四下寂静无人,虫鸣鸟叫阵阵。
        卧室内,却是气氛紧张;六人相对而坐,就着灯光照耀下,彼此相顾无言。
        迟钧此刻正拿着一冰块敷着面棠左眼,他本也是个面如重枣,样态沉稳有度的中年老帅哥,卖相自是着实不错;但这会儿,他移开了手里的裹着冰块的布巾,却露出了紫了一片的左眼,看上去端的似是个熊猫般,惹的人心中暗自发笑不已。
        “什么宁州武林豪客,我呸!”这平日里沉稳得紧的摧山派掌门面色难看之极,就着铜镜又看了看此厢模样,只觉得一身气度都尽数被这黑眼圈圈了去,由是更加恨得直磨牙。
        “对啊!这群家伙,乘乱尽是下些阴手,哪里像是江湖人士,活脱脱都是街头青皮混混般!”那霹雳刀门门主闫裕也是面色难看的紧,他倒是正仰着脑袋,说话有些嗡声嗡气,面上缠了一圈圈白布,正是被人乘乱一拳打塌了鼻梁。白日里他可才真是狼狈至极,乃是鼻血长流而走,一身威名都丢了个十足十,这会儿只觉得心中气紧,浑身都怒得直发抖。
        “特别是那楚升...辣是个什么人啊!”吴谨侗更是捂着半边肿起了的腮帮子,嘴巴一张一合说话还有些漏风。这老家伙却是被楚升一手黑长凳给撂倒,随后便被众人压在下面打,等到其门下弟子将自家掌门抢出来时,那颗门牙早不知飞到何处去了。(PS:之前不知怎地写着写着就写成了吴谨言...泪流满面JPG)
        “也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哟,哪有总朝人面上招呼的...”吴谨侗欲哭无泪的对着铜镜张了张嘴,正看到缺了门牙的嘴里当真是黑洞洞的,以后但一说话,可是哪里还有半分掌门气度,说话漏风岂不是被人笑死?
        闫裕、迟钧二人心中也是一般无二,兀自埋怨不已,他们三兄弟都是面上中了招,那群家伙忒的是可恶,手脚直往面上招呼。他们三个老帅哥生生被打成了这番模样,日后哪有颜面出去见人。
        对面三人,皆是心中兀自发笑不已,只是表面上却口观鼻鼻观心,俱是沉默不语样子。
        “嘭!”
        迟钧一掌内劲浑厚,将那梨花檀木的桌儿生生拍的四分五裂,上面的零散物件都是掉落满地,只听得叮叮当当一片。他也自是不顾,只是捂着左侧熊猫眼,痛声恨极道:“这皆是那姓楚的小子搅出的好事情!其人率先动手,便惹得众人一起动起手来!”
        这人却是未曾想到,若不是他三人实在言语可憎,楚升又怎么动起手来?而其余人等又怎么会跟着一拥而上招呼落下。
        “是极!”闫裕仰着脑袋闷闷说着,“谨侗,其人也是你三山十三峰之人,你如何便是连他都制不得啊,平日里怎不曾将这小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是啊?”
        吴谨侗更是面色晦暗,心里更是郁闷之极,楚升在三山十三峰时,便扣了一大堆屎盆子给尺木山,他心里也是别扭的紧,只是一直寻不到由头找他事端;本来楚升离峰,他也想叫山中弟子去龙首峰逞威一番,可谁曾想便有那明珠山定珠师太坐镇,老师太一身威望显著,她便是直往那一坐,自家弟子何敢去捋人虎须?
        “其人不是想入六扇门为客卿吗?”吴谨侗握拳道;“且阻了他的好事,不然六扇门数百册武功典籍,岂不是也要被其人搬回山中,平白填充其峰上武库,太过便宜他了。”
        “是极!”闫裕与迟钧尽皆点头,目光便落在了对坐三人身上。
        那三人,便是六扇门五位常驻客卿中的三位,皆是本地帮派头子,早早便被这二人拉拢在一起。
        “崔民、廖德、徐宏,我二人乃是待你三人不薄吧。”
        迟钧一手捂着眼,一手放在膝上一下一下的拍动,“崔民,你那劳什子惊天帮名称倒是取得震天响,可当年你同那怒涛帮相互间争夺地盘,你这人便是被怒涛帮帮主一掌拍得牵动心血,帮派更是摇摇欲坠。彼时你寻那季宜春,他说什么?他却是说六扇门不参与江湖间争斗,便是自家客卿也不相护!任你去生去死!”
        “最终是谁一掌劈死了那怒涛帮帮主!?”
        崔民面有恭敬之色,低头道:“正是迟掌门为义出手,以四十三手狂浪摧山掌劈死了其人!”
        闫裕也看向廖德、徐宏,一脸倨傲道:“廖德,你那廖家庄得罪了知府大人,是谁为你说情,保得你廖家庄人安平?徐宏,你宏兴武馆被人挑了道场,又是谁为你出头?一刀劈了那厮?”
        二人尽皆低头恭敬,只是道:“闫掌门若有吩咐,我等必不怠慢。”
        迟钧由是笑道:“知恩图报,如此才是江湖豪客,也不枉我兄弟二人如此厚待三位。”
        吴谨侗赞叹道:“还是两位兄弟厉害,如此五位客卿进退一体,任是那姓楚的名声震天响般,他又如何得进身为六扇门客卿?”
        “他那龙首门根基薄弱,门内便是连像样的功法都无,一切不过是凭着这厮上蹿下跳,才惹得诸番事宜;断了他六扇门客卿之位,如此他门中现状便无法得以改观,便好生钳制了他门派发展!”
        闫裕道:“若是谨侗兄早早压下此人,便哪里来得这般繁琐,还需我等出面。”
        这话稍微重了些,吴谨侗面色晦暗,兀自不言。
        “对了,怎地最近便听得谨侗兄所掌尺木山惹得好一番天怒人怨?原本你尺木山不是三山十三峰执牛耳者?”
        吴谨侗更加无言,只觉得这两个兄弟都有些不知进退,在外人面前戳他恨处,有心想要辩解,但眼下外人自在,却也不好实言相告,只是兀自憋在心中,暗自道且等我把实话相告,便让你二人依旧服我。
        崔民、廖德、徐宏应承下此事,自是离去,继而则有仆从送上好酒,三人本是故交,便都捂着伤口饮起酒来。
        却说这酒过半酣,吴谨侗也被两位兄弟埋怨了一通,他忽而肃容道:“你二人皆以为如此?我只是失了三山十三峰人心?”
        “嗯?”二人皆是面色有异,便竖耳听着自家兄弟一一道来。
        那吴谨侗却是掰着手指道:“我且问你二人,我当是为谁赴险?去招得三山十三峰好手下山,便被那玄冥二子杀了一通?”
        “可不就是你那落龙城府境王知府?”闫裕嗤笑道;“其人不过一只知允吸民脂民膏的无能之辈,为他做事还能落得个好?”
        迟钧也是点头,“那衙门朝南开,自古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谨侗兄以为能傍上王知府便是错了。”
        “谬也!谬也!”吴谨侗却是面有得意之色,拍案大笑不已,“我岂是看不出那王知府深浅?岂是不知门派立足根基之所在?”
        二人心中生奇,倒也都是知道吴谨侗却是在卖关子,便不由得追问道:“快快说来,如此是何故?”
        “你二人啊,当真是不懂得天下大势啊...”吴谨侗借着醉意指点起来,“你们且说,当今天下谁为主?”
        “当今圣上?”闫裕疑惑道:“这又跟你所掌尺木山有何干系,你可别开涮我二人,若是傍上当今圣上,你又如何还会被人抽冷子一长凳抽在身上?”
        迟钧不由得笑了起来,吴谨侗脸上憋得通红,敲了敲桌子道:“彼此都是差不离十,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我自是拿你二人当自家兄弟,才将此言相告!”吴谨侗肃声道:“你二人皆是只守着自家这一亩三分地,可不明天下大势,如何得意存身?你且说那姓阳的蠢货是如何死的?还不就是不明大势所在,非要逆势而行,螳臂当车而已。”
        “还请详告...”
        “圣上自闭于宫闱之间,如何还能掌得天下大势。当今大夏天下,乃是九千岁说了算的!”
        吴谨侗探头低声道:“九千岁在朝堂之上便驭有五虎,那些个大臣早已经是式微,九千岁将朝廷上收拾妥当,便也无需太多时日矣;我且问你,当九千岁把朝堂上的所谓个六君子尽皆收拾后,其人的双眼会转向何方?”
        迟钧“噫”了一声,猜测道:“莫不是就转到了这武林之间?”
        “是极!”吴谨侗拊掌笑道:“那六彪十狗,当是虚设不成?”
        “这倒是难说吧...”闫裕皱眉疑惑道:“五虎卧朝堂、六彪着黑衣、八狼守宫闱、九子伴身侧、十狗掌东厂...如此皆是应有之意。”
        吴谨侗便笑,放声大笑,指着闫裕道:“十三孙何处去?十三孙身居何处?”
        “江湖武林...”
        “便正是如此!”吴谨言收敛了神色,便是道:“近年,九千岁招揽了有江湖间大派十三处,被天下人唤之为十三孙。常人只是嘲笑那十三个门派掌门为虎作伥,甘愿向一阉人低头俯首,作孙折辈;但我却早已看出来,这十三处门派的掌门可都是些聪明绝顶之人,这决断做得更加是妙哉!”
        “你们且想来,那十三处门派,可不就是钉在江湖中的钉子?钉子平白不会埋在彼处,若不是为留待日后使唤,平白埋这劳什子钉子?我便猜测,只待九千岁料理了朝堂后,腾出手来可不就要对这些所谓的武林侠义之士落刀子了?”
        “是故我不惜血本,虽是几次被那王知府当作刀子使,但一直都甘之如饴,你们以为如何?”
        吴谨侗面有自得之色,漏风的嘴张张合合,“十九州江湖武林,如此一大摊子,纵是九千岁威势赫赫,他也必不可与所有人为敌。纵观那手段无非也是拉一批打一批,我便是处处亲近官府,你说日后板子落下来,我是哪一批?我尺木山当是哪一批?是被拉着,还是挨着板子?”
        迟钧、闫裕二人听完,只觉得震耳发聩,一时愣在远处,不知作何表情。
        吴谨侗见这两位兄弟尽皆无言,心中更加得意,便笑道:“如我来观,九千岁理顺朝堂不过也就是这年间功夫;且宁州盟主新丧,依据老相定下规矩,盟主人选虽是自推自选,但却也要在朝堂上走得那番形式;自规矩定下至今,朝堂都未曾有几多阻拦,纵然有些盟主不为朝堂所喜,为不坏了这官方的武林盟主制度,也是捏着鼻子应下。”
        “但以往毕竟是以往,而今是而今;此厢我且把话落在这儿,此番年末盟主遴选,若不称九千岁之意,定然便一直放置搁浅,纵然盟主强硬走马上任,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而这坑等到什么时候呢?便是须等到九千岁抽出手来,便将这处坑填上,如此先占了宁州武林盟主,可不就得了先手之势?”
        “而人选如何?宁州盟主自然是在宁州人士中遴选,这期间谁最能称九千岁之意?你们且说我这般听从使唤,又是早早投了九千岁,日后朝廷钦定盟主,愚兄我如何得不了一个宁州武林盟主来当当?”
        迟钧、闫裕二人乃是口干舌燥,当下心中尽皆是佩服不已。
        吴谨侗其人,确是有几分眼光,其人对大势所观,亦是差不离十。但他自也不是聪明绝顶之人,许多比他更处于武林顶层的人物,许多中原的名山大派掌门其实毫无此等卓著远视?阳杰其人身为一州盟主,他便是当真是连这份隐动的风雷之势都不明白?
        非是如此矣,只是虽然当今大势所趋,九千岁必将料理江湖武林。但总有人顺涛而下不顾廉耻;却也总有人逆流而上倔骨而行。
        他所勘破的不过如是,更多人早些便洞察此事,不顾颜面者有如十三孙门派,早早便投了九千岁日后只等喝那头啖汤;也有人为义负重而行,他们岂是不知大势不可抵?只是纵然如此,总有些侠义之辈愿向死而生。
        江湖之魅力,便正在于这后者,纵是身死,自也是侠骨流芳,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