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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烈日炎炎,黄沙漫天。
  一队官差正押解着这一批被判流放的囚犯去往西荒。
  镣铐声“铛铛”作响,几个队伍中的犯人无一不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他们被分成男女两队,除了女犯只用戴脚镣与手铐外,男犯还要头戴木枷。
  恶劣的天气,笨重的镣铐……
  这群犯人们的脚步越来越虚弱无力,队伍中有几人实在是走不动路了,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头晕眼花、唇干舌燥,他们从前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当下嘴里叫嚷着不肯再走了,要停下来休息。
  一名衙役直接走上前来,挥着手上的粗鞭,朝着倒在地上的几名男犯不停地鞭打。
  “啪!啪!”鞭子毫不留情,一下一道血印。
  “啊!别打了!别打了!”几名犯人一边在地上翻滚着,一边痛得大喊大叫道。
  “啊——”旁边的女犯们被这阵仗吓得立刻挤作了一堆,哭泣声和尖叫声乱作一团。
  “全部都闭嘴!”
  衙役没好气地对着这群人怒吼道。
  女犯们紧紧捂住嘴,脸上沾满了灰尘和泪水,不停地小声抽噎着,但不敢再发出哭喊声。
  随即,衙役转过头,挽起袖子,手中拿着鞭子,对着犯人们说道:
  “这才走了多久就喊累!这路还长着呢,要是耽搁了今日的路程,你们这些人的干粮就都别想要了,全都饿着,反正饿几顿也死不了!当今天子仁厚,还留着你们一条性命,不想着知足感恩,现在走几步就要死要活的,你们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贵族公子哥吗!睁大了眼睛好好瞧一瞧自己如今这副模样,认清楚事实,不管你们从前是啥玩意儿,现在都是犯了错的罪人!”
  注意到这群人眼中露出的愤恨,刘大也不在意,这种眼神他见多了。
  上头都明令交代了,这群人下半辈子都得在西荒过了。
  前面的路还苦着呢,若是还做着不切实际的梦,认不清现下自己的处境,后头有的是遭罪的日子。
  又是一鞭子狠抽在地上。
  这些被流放的犯人里,徐家的几房人、申家的几家子人都在列。
  被鞭打的那两个男犯,一个是徐家三房的,另一个则是申家的表少爷。
  两人从前沾着自家府里的光,享受了徐承廷和申世兴带来的荣耀和富贵,今日就得承受他们失败后所带来的苦果。
  以往,蹭破了点儿皮都要哭爹喊娘的人,此时,任由衙役几鞭子下去,血痕道道,也没有人敢上前来。
  不是不想,而是,有心无力。
  就目前的状况而言,他们自顾不暇。
  男犯中为首的两人,走路一瘸一拐的申世兴和神情愤怒的徐承廷两人头戴着木枷,脚上锁着镣铐,披头散发,双眼中尽是悲凉。
  见自家人被打,申世兴想要上前阻止,但刚一动便神情一变,随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瘸了的左腿,悲哀又无奈地转过头。
  徐承廷嘴边掀起了一抹讽刺的笑容,自嘲道:他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想过往,前呼后拥的徐侯爷,今日竟然落到了一个小小的衙役手中。
  他下错了注,站错了队。
  如今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伪帝败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
  他本就不得人心,昔日追随他的那些人,本就是为了权势和利益才选择了跟随他,如今见大势已去,自然是倒戈的倒戈,投降的投降。
  伪帝想要逃跑,想要重头再来,但底下的人已经不听他的了。
  不仅是手下的将士离他而去,就连他的枕边人都选择背叛了他。
  申伪后不想再跟这个无用的男人继续亡命天涯了。她早就在心底对伪帝埋怨了无数次,南疆的日子哪里比得上从前还在皇城的时候,就连早先她在北地当王妃的日子都比这好数十倍。
  现在伪帝已经不再是皇帝了,注定没有什么好下场。而她不想再跟着他了,她还有自己的儿子跟女儿。申伪后不想死,她不想跟着这男人一起被诛杀。
  申世兴也有自己的考虑,虽然他是伪帝的小舅子,申伪后虽然是他的亲姐姐,但那毕竟是还是隔了一层。他还有自己的孩子,他得为他们的将来打算。
  徐承廷也早已经感到后悔了。
  三王爷和四王爷叛乱被处死后,他以为伪帝是先帝唯一的正统,不管朝中那些人再怎么不满,最终还是得承认这位君主。至于其它的,就伪帝在位所做的那些事情,徐承廷也知道,是错的。但毕竟事不关己,不影响他的地位,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反正没有触及到他徐家的利益。
  可任凭他千算万算,谁曾想到,先帝竟然还有嫡子在世。既然有的选,谁还会愿意将就。伪帝自身唯一的优势没了,自然人心不稳。
  认清楚了眼下的处境,徐承廷心里明白,他必须得想办法保住徐家一大家子人的性命。
  于是,想要搏出路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出了一个办法:抓住伪帝,戴罪立功。
  可怜,伪帝最后众叛亲离,被自己的枕边人、小舅子以及心腹大将出卖。
  伪帝被一杯毒酒赐死了,朝廷派官员前去接管了南疆。
  当初随同一起南迁的许多人家虽无罪被牵连,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城中的势力早已重新洗牌,他们的家族失去了最初表忠心的机会,现已经被排除在外,回不去了。
  作为伪帝的心腹近臣,申世兴和徐承廷虽然及时悬崖勒马,但依旧要受重罚。他们保住了自家人的性命,最后被判全家流放西荒。
  女犯中,
  杜云娘垂着眼眸,似乎是被眼前的情景给吓住了。
  她从未像现在这么清楚地意识到,她的人身安全从来没有得到过保障。她的喜怒哀乐系于一人,她的福祸也全部都系在一人身上。夫荣妻贵,夫贫妻贱。从前徐承廷是侯爷,那她就是受人尊敬的侯夫人;如今徐承廷是罪人,那她自然就是人人鄙夷的犯妇。
  这一身份的巨大转变,让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她该怎么办?
  白发苍苍的老夫人紧紧缩在杜云娘身后,浑身颤抖不止。
  她前半生享尽人间富贵,如今却要遭此巨变。听着昔日疼爱的幼子的痛嚎声,她连上前制止的勇气也没有。
  连亲身母亲尚且都如此,更何况是本就心思各异的徐家众人。他们全部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
  几鞭子下去,给个教训后,刘大便收手了。
  他一脸鄙视地看了看还趴在地上的两人,这点疼痛都承受不了,他还没怎么使劲呢。
  旁边走过来一名皮肤黝黑的衙役,对着拿鞭子的刘大说道:
  “行了,老刘,差不多就得了。”
  有这几个做威慑,想来这群犯人也该听话了。
  许田三对着这些人说道:“都看到了吧,这鞭子打在身上的滋味可不好受,这一路你们安分一点,我们也省心。看你们也累了,那就全部原地休息一会儿吧。”
  刘大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只是白了眼前的人一眼,撇了撇嘴道:
  “就你惯会做好人!”
  有人唱黑脸,就有人唱白脸。合着,坏人全是他来当了。
  “你要知道,咱们路上已经耽搁不少日子了!”
  “明白,明白。可是你看这群人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男犯还能勉强撑一撑,就是那一批老弱妇孺的,怕是不行了。”  许田三嘿嘿笑了几声,黝黑的脸上没有一丝不好意思。他向押解的犯人中瞟了一眼,随后俯下头,悄悄在刘大耳边说道:
  “虽说上头没让咱们特殊关照,但人家之前好歹也是……咱也不能让人死在路上。”
  未尽之言,许田三和刘大两人都懂。
  “这还用你说,刑律在那儿摆着呢,严禁衙役打死犯人,我下手有分寸的。”
  明白许田三言下之意是想卖这些人一个好,刘大嗤笑一声,满脸不以为意道:“兄弟多劝你一句,如今,这群人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了,你觉得,他们还蹦哒得起来吗?”
  许田三转过头,不说话了。
  有那几个被鞭打的刺头在前,确实,接下来的路程,这群被流放的犯人都安分了不少。
  但行路的速度依旧缓慢,刘大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急躁。
  见天色不早了,一群人就地露宿。
  “唉,这一路可真难熬。”
  嗓子干的发疼,许田三取出腰间挂着的水囊,咕噜咕噜几口猛灌下肚,才稍缓解了几分。
  他舔了舔唇边的水渍,一点儿也敢不浪费。这路途艰难,距离下一处驿站还远着呢,这水可是金贵东西。
  此时,犯人中传来一阵争吵声,许田三也不回头去管,就是连看一眼也懒得看。
  其他负责押送的衙役们也没人去管,三两人聚作一堆,围着火堆,就着水囊一口干粮。
  这样的事情,他们都见惯了。流放路上,守望相助的是少数,大多数都是分崩离析的。兄弟姐妹之间,常常斗个你死我活都不少见。话又说回来,人家自己一大家子的事情,哪里需要外人操心。
  此时,不出所料,徐家和申家等人都在争吵不休。
  被打了几鞭子的徐承文正一脸愤愤不平,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现下总算逮到机会发泄。
  徐承文对着自己的母亲和大哥指责道:
  “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当时为什么不冲上前来救我!是不是想看着我被那些衙役活活给打死!”
  徐承廷静静地看着幼弟,并不出声。他累了,对于这个不懂事的弟弟,如今已经没了心情再管教。
  徐承文看着默不作声的徐承廷,大喊道:“我就知道,一直以来,你都对我不怀好意,你就是想看着我被人打死!”
  徐承廷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一笑,像是自讽。这就是他一直尽心尽力照顾的兄弟。
  眼见兄弟阋墙,老夫人是泪流满面,颤抖地伸出手道:
  “文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娘跟你说,你大哥他……”
  “有什么好说的!”徐承文迅速地打断了自己母亲的话。指着徐承廷怒喊道:
  “如果不是他,我们徐家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如果不是他,我还是永昌侯府高高在上的三爷,仆婢成群,人人争相巴结,试问有谁敢对我放肆,更不要说现在被一个下贱的衙役鞭打!”
  “我赞同三弟的话!”
  “我们家变成现在这样,全是被徐承廷给害的!”
  徐承文这一责问说出了徐家众人的心声。之前碍着徐承廷可能还有什么办法救他们出苦海,徐家一众人都把怨气憋在了心里。现在到了这地步,知道徐承廷没法子了,众人对着他争相指责道。
  正守在徐老夫人身边的杜云娘也没能逃过这一通责骂。
  徐家的男人们把火气对准徐承廷撒,各房的女人们就把怨恨对准了杜云娘。
  想她们从前一个个锦衣玉食的,身上穿的绸缎,头上戴的金钗玉簪,无一不是精品。再看看如今这副模样,被粗布麻衣扎红了的皮肤,磨破了血泡的脚底,憔悴不堪的面容,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让这些从前的老爷夫人们怎么能承受得住。
  “都是你们这夫妻俩的错!是你们害了我们!!!”
  杜云娘被怒气上头的女人们围在了中间。
  徐敦和徐谦等人脸色苍白地看眼前这一幕,谁也不敢开口。记忆中平日里那些和蔼可亲的叔伯婶娘们,此时全部都换了一副模样,一个个张牙舞爪地像是要吃了他们一样。
  突然,徐二夫人的眼角瞥过紧紧缩在角落里的人,更是怒气上涌。
  她快步地走过去,将躲在一旁的女人给一把扯了过来。
  女人不停地挣扎着,高喊道:
  “你抓着我做什么!赶紧放开我!不关我的事!”
  徐二夫人对着她嗤笑一声。冷声道:
  “哦,怎么就不关你的事了,你嫁进了我徐家,风风光光地抬进了门,难道你敢说不是我徐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