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徽久久站在原地, 像是刚做了一场噩梦苏醒过来。
“是我, ”许文敛笑着走过来，“你放心，有我在，你的三场试炼, 不会有一场成功。”
试炼一共三场, 任何一场胜利都算挑战成功，谢徽看着许文敛, 一瞬间恍惚：“为什么要来捣乱？”
许文敛冷笑一声：“这还用问，你试炼失败就要永远被驱逐帝都星, 我们的婚姻作废。”
谢徽感到一阵头疼。
她没有再回许文敛的话，只是觉得自己柔软的脑组织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疼得厉害。
刚才太真实了。
她不得不心里一阵后怕, 她甚至能感觉到，刚才那个试炼场上的谢徽, 就是真实的她, 一直以来，她为了编号星人的权利奔走，她放弃了无数机会，忍受了无数磨难，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种自己努力了很久后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努力，为什么不能直接享受的想法上来以后, 谢徽心里产生了更深一层的后怕。
原来她内心的恶意如此之盛, 身为编号星人，她也有过就和那些权贵站在一起, 再也不要为了自己的尊严而斗争的想法。
谢徽感觉一阵恍惚。
太真实了, 太真实了……她不断感叹。
虽然大脑受到冲击, 但谢徽明白，其实自己还算好受。
因为试炼场里她所做的一切，被许文敛打断后，没有达到最坏的结果。
她释放自己的恶意了，但是没完全释放最大的，所以她试炼失败。
如果按照正常发展方向走，她拿走了贺郁云他们所有的生命储备，带着他们最后的希望去寻找公主，却在半道上决定放弃，投奔元帅，以牺牲自己的老师同学为代价，换取下半生的富贵生活……这才是试炼成功，她释放最大恶意该有的结局。
如果真是那样……
那是她的老师同学，她怎么可以那样……
谢徽感到一阵心绞痛，她忽然意识到，就算没有达成最坏的结果，她都这样了，那如果真的达成了……
她不敢想。
明明只是试炼场植入自己脑海的幻象，为什么她会产生自己真正经历过的如此逼真的感觉？
谢徽不能理解这股巨大的真实的心理冲击，是怎么通过脑海幻象达成的。
她记起来，之前跟林惜程通电话时，林惜程提到过，这个试炼场建设，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谢徽先暂停了试炼，走出去给林惜程拨了个电话。
那边林惜程非常遗憾道：“我只是参与了一小部分，至于你说的为什么脑海幻象会有真实感，我还真解答不了。”
“连你都解答不了……”谢徽有点很失望。
“我把我知道的早在你进试炼场之前就都告诉你了，”林惜程道，“试炼场非常保密，就算是我，如果不是你今天这通电话打给我，我都不会知道，原来里面的试炼内容是这样的。”
谢徽叹声气：“也是。”
这个试炼场的恐怖程度她稍稍有领教了。
一般从里面出来，除了038那种大神级别的人，都疯了，疯子不会告诉别人，他经历了什么。
谢徽不再去追问林惜程关于试炼场的事，反而问起了另外一个。
“我的t6实验室你找到了吧？”
“找到了，”林惜程道，“最近忙着帮你整理里面的数据资料。”
“没有人发现吧？”谢徽又问。
“没有，放心，”林惜程道，“这些事我熟门熟路。”
“那你还是千万小心。”
“我知道，我敢不小心？你那个t6实验室就被藏在元帅府地下14层，我这等于是在阎王爷头上蹦迪，要真不小心被他们抓了，那……”
林惜程还没说完，听筒那头传来一阵枪击的声音。
谢徽顿时警铃大作：“你怎么了？”
林惜程那边传来轰隆坍塌的声音，好一阵，她才回复谢徽：“你这个乌鸦嘴。”
谢徽：“什么？”
林惜程：“我好像真被人发现了。”
谢徽的t6实验室被列为元帅府最高保密项目，无关人员谁碰就是死罪，而且是非常难看的死罪。
谢徽赶去刑场的时候，林惜程已经坐在电椅上，垂下头颅，往日柔顺的棕发，此刻像一根根萎蔫的玉米须一样垂落下来。
林惜程被处以电刑整整三天，身上的皮肤一道道开裂，流血，结痂。
往日那张平稳的面容此刻宛如枯槁。
林惜程窃取绝密资料的事登上了帝国爆事榜，但无论如何，民众们都不相信，早就隐于权派斗争，气度堂堂，才华绝艳的林教授，会干这种事情。
元帅派没有拿到是林惜程窃取资料的直接证据，大家更愿意相信她是被迫受人指使，电刑只算轻刑，只要肯招供幕后主使，她就能被无罪释放。
大众们期待的，也是这个结果。
而且，这个结果，似乎马上就要兑现。
元帅派掌握了幕后主使的关键证据，t6实验室核心资料被一个人转录过，他们已经记录下了那人的转录地址，只要顺着那地址查下去，顺藤摸瓜就能找出最终的使用人。
但鉴于那地址非常难以查找，元帅府几乎动用了所有人员来协助查找。
这里面就有谢徽。
谢徽走到调查中心，隔着玻璃门看到奄奄一息的林惜程时，咬紧牙齿。
她坐在空气屏前，手指翻飞，开始按照元帅府指示，调查那位幕后主使的地址。
其实没什么好调查的，幕后主使的地址，最后会导向她的光脑终端。
然后呢，她就会被绑在电椅上。
不，电椅太低端了。
可能有更“高端”的刑罚等着她。
谢徽不停在空气屏上操作数据流，手心捏了好一把汗。
她想把自己的地址隐藏，可一个人的力量几乎不够。
她几乎用尽精力去做这件事，却还是不行。
但精疲力竭之时，有个人敲响她的页面。
谢徽看到一行字显露出来：【我来帮你。L。】
她一愣，转头看向身后和她一玻璃墙之隔的林惜程。
她垂着头，像是在电椅上昏死过去了。
是林惜程，利用脑波悄悄操作自己耳蜗里的备用光脑，要帮她。
谢徽咬牙，很快同意。
两个人一起操作，速度快了很多。
她们几乎马上就要把谢徽的地址消除掉了。
但这个时候，却又遇上了大麻烦。
元帅府的精英干将们也注意到了掩藏自己的那个地址，极力想在数据流中将它救出来，就这样，在谢徽林惜程和元帅府其他上百号人的追逐过后，那个谢徽极力想隐藏的地址，走了死路。
它没有办法被消除，只能被暂时修改，掩人耳目。
谢徽头大了。
她似乎彻底失败了。
就算能改地址，她又能改成谁的？改成谁的，元帅府的人恐怕都不会轻易相信，一番彻查下来，都会知道有问题。
而且这个修改有时效，一小时候后又会变回去。
谢徽似乎绝望了。
她看着自己的地址被其余上百位元帅府的数据专家们一点一点拖拽回去的模样，咬牙切齿。
林惜程也知道她的绝望，她一点一滴看着那地址被抽走，马上就要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之中，终于，她说道：“如果实在不行，你干脆把这个地址改成我……”
她还没有说完这句话，就眼睁睁看着谢徽已经把那地址修改成了她林惜程的。
地址修改成其他人的，元帅府的人会怀疑会彻查，但修改成林惜程的，他们喜闻乐见，这是他们最想要的结果，他们忌惮林惜程很久了，终于找到了整治她的方法。
所以他们不会怀疑，不会再去彻查地址。
谢徽松了一口气。
但一小时后，她被逮捕了。
雨阳上校用光子枪抵上她的脑门，对她笑着：“幕后始作俑者，原来是你。”
谢徽一愣：“不，那地址不是我的！”
“很抱歉，狡辩没有用，”雨阳上校一笑，“我们发现你篡改了地址信息，想嫁祸林教授？以为我们吃干饭的？”
谢徽怔住。
“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可能去怀疑林惜程，你们不应该马上把林惜程处决……”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无意一瞟，看到了玻璃墙后的林惜程。
只见她抬起灰暗的眼，脸上彻底失去了最后一抹希望的光。
她对她彻底失望了。
谢徽对上她那双灰暗的眼时，只觉得脑海像是被什么暴击了一下，很快就晕过去了。
【0923号谢蔷，第二场试炼，失败。】
再次醒来，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了熟悉的电子提示音。
谢徽这才发现，自己仍然站在最初的那个试炼场上。
她捂住额头，表情痛苦。
“这个试炼怎么一点招呼都不打就来啊……”
“这么痛苦，不如早点放弃。”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谢徽抬头，便看到了许文敛。
“刚才那个地址，我修改成林惜程的，本来他们是不会发现的，是你告诉他们，要仔细检查有没有篡改是吗？”谢徽虚着声音问他。
许文敛只远远站着，双手抱臂，面色冷淡：“看到你试炼失败，我喜闻乐见。”
“谢谢你。”谢徽道。
许文敛眉头蹙起。
刚才的经历太真实了，她简直是个畜生！谢徽心里充满了自责，林惜程冒着那么大风险去给她找资料，快在电椅上被折磨死都没透露她的半点消息，她最后还要坑害她……
谢徽后悔得简直想杀了自己！她知道那只是个试炼，但那事发生的真实感太过强烈，她根本就无法消解对自己的痛恨，所以她要感谢许文敛。
起码许文敛的阻拦，没让她最后的恶毒计划成真，对于林惜程，她少了一点负罪感。
谢徽甚至隐约觉得，她现在还能在无比痛苦的情绪中保持理智，也跟许文敛的“帮倒忙”有很大关系。
“这么痛苦，建议你放弃，”许文敛道，“你应该看出来了，每场试炼的针对对象，都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而你被控制后，唯一能做的就是对他们释放最大的、乃至你会痛苦一生的恶意，老师同学朋友都被你坑害过了，第三场，该你的父母了吧？我相信，那一定是比前两场更大的打击，所以好歹相识一场，我劝你知难而退。”
原来是这样。谢徽听完这话瞬间明了，这世间上还有什么比伤害自己最重要的人还痛苦的事吗？
谢徽扶着晕晕乎乎的头，不停深呼吸，看来，第三场肯定也不会让她好过。
可是她没有家人，她从小长在福利院，和谁都不亲近，她也没见过自己的家人。
第三场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人了。
谢徽侥幸地想着，如果是这样，那第三场试炼，她或许可以想办法通过。
前两场都是因为老师同学还有林惜程吸走了她的注意力，才让许文敛钻了她的控制。
第三场不会有对她来说太重要的人了，这样就算许文敛要捣乱，她也应该能想出办法应对。
“我会参加第三场。”谢徽坚定道。
许文敛脸色一变。
“不知好歹。”他重重咬着这四个字道。
谢徽没有再回复他，只是悲壮地闭上眼睛，迎接第三场试炼命运的降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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