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旁边像是落魄书生梦见中了状元一样灼灼地看着我。
徐良木走进来：“九夫人……”看了看赵远征，欲言又止。
见我示意他不用理赵远征，他才拿了账本递给我：“九夫人，自从上个月锦绣衣铺开业以来，我们损失了很多顾客，盈利还不足以前的一半。”
我抿着嘴眉头紧锁：这锦绣衣铺是上个月才开张的，东家就是当年在秦淮河边调戏过我的林家，林尚东。林家是这金陵城内服装界的老巨头，从织布到刺绣到制衣，几乎是一条龙企业，在苏杭地区都有很多产业，后面还有富贵钱庄做支撑。以前一直是经营布匹生意的，不知怎么的上个月就在金陵城里一下子开了好几家“锦绣衣铺”，专制高档成衣，俨然与“红袖添香”形成了二足鼎立的局面。
我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扣在原木茶几上，半晌才开口：“他们现在还是开业赠送吗？”
“是的，他们现在还是买一件送一件，我们的很多老客户都去了他那里。”
“这才是开始啊……”我沉吟道，“很快就会有新的招数出来，我们现在胜在款式新，其它都没有胜算啊。”
“九夫人，他们这样的方法也不会用很久吧，这样做毕竟是亏本的。”
我笑了一下：“希望吧，我们现在也只能以静制动了。良木，往后我们的货源商全部竞标来决定……”
“竞标？”
“哦，就是将所有符合标准的布行召集起来，让他们在一起竞争，看谁的报价最低我们就用他的布，争取把成本压到最低。还有快马通知所有的成衣店，包括苏杭那些代销的店，给所有员工分红，只要卖出一件红袖添香的衣服，就给半成的红利。”
“好的。我马上去办。”徐良木看了看我又说道，“九夫人，最甜锦绣衣铺的林老板下了帖子请我，您看？……”
我愣了一下：“他这是想要干什么……”略微沉吟道：“你去吧，看看他耍什么把戏。”
徐良木应承了就要下去，又被我叫住：“对了，不要忘了给所有员工加上我们原先说好的奖金，现在锦绣衣铺刚开始，很多东西都不成熟，很有可能来我们这里挖墙脚！”
“九夫人放心，我会注意的。”徐良木说着就退了下去。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头却看见赵远征玩味地看着我，不禁奇怪：“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我忍不住噎了一下：“无聊。”
“我发现你认真的时候更美！”
“我知道。”我瞟了他一眼，继续画衣服的样子。
他随手拿了一个苹果，盯着我就狠狠地一口咬下去：“你总是这样冷淡！”
“烦着呢，没空和你扯。”我也不管他埋首作画。
他凑到我旁边，热乎乎的气息拂过我的耳朵，痒痒的：“我有办法对付林尚东！”
我一听，忍不住抬起头：“什么？”
“你求我啊，你求我就告诉你。”他嘴里咬着一口苹果，含混不清，“你叫我一声远征哥，我就告诉你。”
我瞪了他一眼，不理他。
他见我半天没动静，不觉没了意思，贼兮兮地凑过来：“你知道大刀帮吗？”
我愣住，这厮想要耍流氓？
他看我微怔不禁得意道：“你不知道了吧，这是我们金陵第一大帮，帮主韩庚和我交好，他可是一条真正的汉子，本来也是书香门第却家道中落只得落草为寇，但是仍旧一身侠气，劫富济贫……我们可以……”
“韩庚……”我低低的沉吟道，没有听清他下面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拼死补上……
美人计
第二天一早，赵远征就来了，抱着一只大大的黑猫：“颜颜，你看我给你带来什么了？”
我抬起眼皮看了一下，一只胖胖的黑猫正懒懒地趴在他怀里睡觉：“哪来的懒骨头？”
“前几个月我就养着了，看你总是一个人就想着送给你玩玩。”他一边兴奋地对我说道，一边将它放到我前面的地上，小桃她们全部惊喜地围上去逗弄它。那猫却依旧懒懒地睡着，眼睛张都不张。
我看着他们一脸兴奋的样子，淡淡地开口道：“你不知道一个女人加上一只猫就能组成一个家吗？我还没有寂寞到这个地步。”
赵远征玩味地睨着我：“颜颜，你想要一个家吗？你不会是想要我陪你吧……”
我不禁噎了一下，终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讪讪道：“还是留下猫吧。”
他似乎对我的冷淡习以为常了，很快又笑起来：“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我懒得动脑筋：“就叫它懒骨头吧。”拿脚尖拨了拨它，那懒东西却依旧动也不动，软绵绵的全是肉，哪里有我的丑丑好玩啊……丑丑！想到这个名字我心里突然漏跳了一拍，手指忍不住微微地攥起：不知道我的丑丑现在怎么样了？它还是那么孱弱吗？胤禟会好好地照顾它吗？……还有，我的西西，今年她该多大了？……心里忍不住一阵阵抽痛。
“小姐，良木来了。”知书的声音将我拉了回来。
“九夫人……”徐良木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着他一脸痛苦的样子，略微惊讶：“怎么了？良木，出什么事了吗？”
“良木对不起夫人！”他突然朝我跪下。
我愣了一下，站起来想要扶起他，他却无动于衷：“昨天林老板带了良木去青楼……良木没有把持住……良木……”
“什么？”我呆了一下，旁边的小桃她们都愣住了，知书抱着懒骨头的手微微颤抖，“他是不是想要威胁你做什么？”
“良木一时糊涂，签下了协议……”他的眼眶微微泛红，“林尚东要良木去锦绣衣铺干活。良木……”
我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好一个美人计啊！让你意乱情迷设计挖你过去。哈哈，我早该想到的，哈哈……你怎么没有问问他店里要不要我？”
徐良木的声音微微沙哑：“九夫人，是良木对不起您……”
知书已经忍不住红了眼：“良木，你是骗人的吧……”
“林尚东！”赵远征气急。我一把拉住他，对林尚东笑道：“林老板好兴致啊，今日怎么有空来我们红袖添香看看？”
他得意地朝我笑道：“林某今天可是特意来接良木的，九夫人好手段，不过一年就把他栽培成了一把手。”
“那也比不得林老板的手段高啊，一出美人计就毁了我一年的心血。”我不禁冷笑。
他却很是得意：“哈哈，春宵一刻值千金，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啊。”
“这千金也未免也太贵了。”我淡淡地看向良木。
他紧紧地咬着下唇：“九夫人……”
“良木，你走吧，这不怪你。”我叹了口气，“都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啊。”
……
看着林尚东和徐良木走出去，我一下子觉得浑身无力，旁边知书已经红了眼，死死地憋着眼里的泪水：这些日子以来，她和徐良木朝夕相对，恐怕早就情愫暗生了吧。
我看着她，轻声说：“知书，想哭就哭吧。”
“小姐，我没事。”她哑着嗓子道。
我低低叹了口气：“你这种装法连演技派都吃不消，何况你还是个业余的呢？”
两滴泪一下子从她的眼眶滑落，掉进尘土里，一下子便没了踪影。
赵远征干咳了下嗓子，勉强笑道：“你们别这样啊，这，也不能怪他，英雄难过美人关嘛。就连我不是也不能抵挡颜颜吗？”
“你是英雄吗！”知书一反常态，冷声道。
“我……我当然不是。”赵远征干笑道，“英雄都难过美人关，更何况良木，更何况我呢？”
知书冷哼一声便往外走了出去。
赵远征看着她拂袖而去，愣愣地开口：“你的丫头都是这样的吗？她这是怎么了？”
我勉强对他笑了笑：“她们不是我的丫头，是我的姐妹！……她只是对树上的苹果有想法，以为它会主动掉下来砸中他，没想到苹果却被人摘走了。于是迁怒旁边的梨，恨不得剥了他的皮。”
“什么苹果，梨？哪里有啊？”赵远征呆呆地看着我。
看着他可爱的样子，我不由得失笑，心里却泛起层层不安：以后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事在等着我……
赵远征走了，我一下子忙碌了起来，天天没日没夜地忙着，身心俱疲。这个时候，十四却突然来了。
全聚德，他和赵远征一左一右地坐在我旁边，两个人默默地制造出一个气氛很差的磁场。十四嚼东西的时候借机把腮边的青筋暴了出来，赵远征喝酒的声音故意那么汹涌澎湃。
“你们两个怎么了啊？”我忍不住问道。
两个人同时回答：“没什么啊，挺好的。”
十四笑着夹了一块胭脂鹅脯到我面前：“夕颜，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个，多吃点。”
“颜颜，你更喜欢吃西湖醋鲤吧。”赵远征一边说着，一边细细地把鱼去了刺夹到我碗上。
“夕儿，你以前特别喜欢吃这个翡翠珍珠。”
“颜颜，喝口汤，不要光吃饭，对身体不好。”
……
看到了吧，这场对话我根本没有参与，完全是两个男人在借我的存在彼此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