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气呵成地打完信，霜儿把钥匙留在客厅的茶几上，拖着全部行李，打的直接去了机场。
想来自己一定是个绝情的人，可以走得这么毫无留恋。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来，爱的背面不是恨，而是发自内心的无所谓。
自己对白晨的感情，一直都是朦胧的亲切，究竟是不是爱情，连自己也搞不清。总之现在一点都不恨他，而是麻木的无所谓。
分分合合，是她生命中的家常便饭，也早已习惯成自然。
感觉自己就是时刻把行李背在肩上的游牧民族，随时准备着走向下一个停靠站，最初那份不舍的感觉都不知要往上追溯至何时了。
分与合，起与落，结束和开始，这就是相对论的世界，从来就没有谁对谁错。
就好像飞机的起飞和降落，一面是分离，另一面则是相聚，谁能保证究竟哪一面才是更好的？
比起白晨的没勇气，至少刘一伟更勇敢，不择手段、利益交换或许过于现实，但却是很公平的方式，至少自己也用不着对他内疚。
前面等着她的，是她掌控中的未知，留在身后的，恐是无从得到结果的问号。至少，这个男子在接到电话之后一直守候至今，而那一个，只会落荒而逃。
守候多时的刘一伟见到霜儿手提的行李箱时虽显意外，但还是很体贴地接了过去：“累了吧，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天我带你去见伯父。”
霜儿点点头：“谢谢。”
“不要这么见外，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尝试交往，慢慢适应两个人的生活。我想用不了太久，便可以接受对方。”
“OK,我并不介意速食文明。”
刘一伟笑，对于这样的共识，他颇感满意。只是对于霜儿改变态度的速度，还是有点差异。
到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整个人都已经开始混沌，陆伟阳把霜儿的行李放在客房，把她领至浴室，简单交待一下便出去了。
水声笼罩了一切，一切声音仿若幻听。等霜儿出来，客房的床也已经铺好。
“早点休息吧，我替你把手机关掉了，你明天早上可以晚点起床。”刘一伟体贴地交待，临走还亲了亲霜儿的额头。
虽然疲倦已经让自己很想倒头就睡，霜儿还是不忘在临睡前把房门上锁，转一圈，又转一圈。
门外，刘一伟听到清晰的锁门声，一下，两下，在安静的清晨，尤为刺耳。他伫立在原地，平静的面容下是难以捉摸的心，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很不喜欢。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被座机的声音吵醒时，阳光已经照满半间屋子，霜儿摸索着去寻找扰人清梦的源头。
“喂~~~”
“还没起床吗？都11点半了，快起来吧，锅里有早饭，我午休的时候回来接你。”
霜儿挂断电话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去浴室洗脸刷牙，肚子饿得不断在抗议，所以草草地洗漱完毕就冲出来找吃的。
电饭锅还是保温的状态，锅里蒸了包子，下面有粥，最喜欢的就是中式早餐，看起来这个男人还挺会照顾人的，霜儿吃得津津有味。
还没吃完，刘一伟便回来了，见霜儿在打嗝，给她倒了杯水：“别吃太多，一会儿就可以去吃午饭了。”
霜儿有点难为情，刚才其实是因为吃得太急才打嗝的，拿起杯子喝水掩饰尴尬。
刘一伟在一旁偷偷笑，这个女人还挺有趣的：“走吧，我带你去工地，这件事我已经压下来了，不过伯父要恢复工作，恐怕要有段时间，他暂时还需要被单独隔离，不过你不用太担心，有人会照顾他。”
“我跟你讲实话吧，帮他，绝对不是因为担心他，我只是觉得这是一种责任。不过，我不会无条件地帮他，我想他至少也该为自己所犯的错负上责任。”
刘一伟沉默，对于霜儿的冷漠和理智，他并不意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明明那么排斥相亲，她却可以乖乖地坐在那里，那么平静。直到她掏出手机，才露出那么一点点伤感。
说实话自己也不渴望婚姻，只是觉得这是对家人的一个交待，也可以说，是一种责任。既然这样，何不找一个心态相同的人？至少，很公平，不是么？
下车前，刘一伟伸手替霜儿理了理那头凌乱的短发：“进去后，好好说。”
霜儿哽了一下，自己也一直很想心平气和地去接受这个父亲，可是每一次，都以失败收场，这一次只怕也很难例外。
深吸一口气走下车去，刘一伟留在车内朝她点点头，霜儿走去前面的屋子。工地上的工人都是住在临时搭建的民工宿舍，爸爸因为被单独隔离，所待的地方环境稍好，但依旧简陋不堪。
霜儿站在门外迟迟不敢敲门，心中千万愁绪，如同乱麻缠绕，一时间理不清头绪。
“这件事会不会解决不了？这都好几天了，还没有消息。”屋内传来一个女人的低语。
“放心吧，没事的，这事我心里有数，你就别瞎操心了。”
“要不咱以后就分了吧，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怎么，怕了？我们在一起都这么久了，你这个时候跟我分？你就放心吧，就算有事，我也一个人扛着，不会把你牵扯进来的。再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那些领导不在乎这么点小事，上一次不也不了了之？过两天就好了，别自己吓自己。”
霜儿咬住嘴唇抬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上一次……就是父母离婚的那一次，他竟然说不了了之……
伸手擦掉眼泪，霜儿敲敲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个50来岁的妇人，发福的身体，苍老的面容，跟记忆中的妈妈实在差得太多。真是不明白，男人为什么总是选择比妻子差的女人当情妇，而不是找个更好的。
爸爸见到霜儿，推开碗筷抹了抹嘴：“霜儿，干吗还特意跑一趟，这里的事小伟答应会帮忙。”
妇人把桌上的饭菜收拾起来，油腻的手互相揉搓着：“你们父女俩慢慢聊，我先去忙了。”
霜儿知道，她是在紧张：“作为当事人之一，你留下来！”
妇人不说话，低着头站在一边，两只手抓着衣角，唯唯诺诺的样子。
爸爸很理直气壮地当起家长来：“霜儿，这件事小伟帮了不少忙，我看他条件不错，他家里人对你也很满意，你要懂得把握机会。上次见面之后你一直都没理人家，他妈妈打电话问过我好几次，我就把你的号码给了他。”
霜儿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对自己犯的错只字不提，敢情还觉得是因祸得福，却不曾考虑她的感受。“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谈刘一伟，而是要谈你的事。为什么你明明犯了这么大的错，还这么理直气壮？”
“我跟你妈离婚都这么多年了，在外面有个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撇开你值班的时候擅离职守不说，你敢说你和她是在和妈妈离婚后认识的吗？”
爸爸愣了一下：“我们是在我离婚之前认识的又怎么样？是你妈不安分，见人家有钱跟人跑了，是她对不起我！”
“你闭嘴！要不是你出事，妈妈为了给你还钱，她怎么会走？这么多年妈妈什么都不说，你活得很心安理得是不是？妈妈临死还在劝我不要恨你，要不是这样，我才不会回来！”
“这根本就是扯淡，她是良心不安，内疚了才这么说的吧！”
啪！霜儿的耳光抡了过去。
妇人见这种状况，想上前劝劝，可是自己这样的立场，又能说些什么？冲出门去找刘一伟：“刘律师，里面吵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刘一伟皱眉，下了车大步往前走去，到屋里看到两人都已红了脸。
霜儿很激动：“你毁了妈妈大半辈子，现在还要用我的下半生去赌，我告诉你，没有人永远为你所犯的错买单。这一次我帮你，只因为你我的血缘，因为这一份虚无缥缈的责任。从今以后，我不欠你了，我不是妈妈，为了你情愿背上所有骂名，却从没半句怨言。你我以后再也不是父女，我们没有关系了！”
“小丫头片子，你跟你妈一样，都是没良心。我是你爸啊，你这么跟我说话，你以后会有报应的！”
“纵然是死了，也与你无关！”
“够了霜儿，少说两句！”刘一伟把霜儿拉到怀里，“他毕竟是你爸。”
“不再是了！”霜儿说得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