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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页



昔日因故须得做女装打扮的少年如今已然恢复男装,剑眉星目、英姿焕发,已无半点女态……将脸上污渍仔细擦过一遍后,他端直身子、极为恭敬地一个行礼:“属下舒越见过二爷。”  

  

药铺长生堂本是冷月堂位在远安的一大据点,在此打下手的少年自也不如表面上的那样简单——他便是三年前给白冽予相中的、接替刘宓成为远安一带密探的人选。经过了三年多的学习,现在的他不但已成为刘宓的得力助手,更即将正式继任为二十八探。  

  

少年本是白冽予亲自挑选、让刘宓一手培养起来的,此时见其一切安好、武学造诣也颇有长进,自是一阵欣慰……一个抬手示意他就座后,青年淡笑未敛,启唇问:“听刘叔说你学得极快,至多再半年便能接手了?”  

  

“那是师父过奖了,属下还有很多得学的呢!”  

  

“那么,若我刻下吩咐几个任务给你,你有信心办好么?”  

  

“有。”  

  

听得主子有任务下派,舒越心下一喜,却仍旋即肃容答应过,语调坚定,一如眸中所流露的强烈信心。  

  

察觉这点,白冽予微微颔首表示赞许,但仍先让舒越将自个儿近日所见的那些高级杀手一一记下后,方转入正题道:“刻下有三件事要你去查。”  

  

“一、青龙自出道后到潜入山庄之前的所有行踪——尤其是这之间所犯下的案子,不论大小尽量查清。”  

  

“二、那段时间内所有以剑术闻名的一流高手,以及他们擅长的招式与大体行踪。”  

  

“三、景玄——也就是天方的玄武——从出道至今的一切资料,越详细越好。”  

  

“是。”  

  

知道这三项任务事关重大,舒越恭声应过,眸间兴奋之色却已再难按捺。  

  

他之所以离开小村投身冷月堂,自然是渴望能有所作为,而不是就此终老深山,一生碌碌无为……眼下终得大用,怎教他不欢喜非常?  

  

白冽予知他少年心性,又是初试身手,当下也只是略觉莞尔,待他稍微平静些后才又问:“天方已经搜过青龙的住所了?”  

  

“是的。”  

  

“带头的是谁?”  

  

“琰容。据传他已搜到了青龙党羽的名册。天方方面为求谨慎,也向白桦购买了近年来监视、调查的结果。”  

  

“琰容么……”  

  

听得是此人,青年双眉一挑,唇畔笑意随之转深。  

  

青龙在天方的居处既无任何线索,便只得到他城内的落脚处找寻了。本来他还担心里头会否被搜得太过干净,眼下既知是琰容领着的,自然不愁这些。  

  

看来是得趁夜一探了……当然,若能知道琰容究竟“搜”出了多少东西交给幕天,自也会有不小的帮助。  

  

思及此,他略一沉吟后,又道:“由‘白桦’方面试着问问天方究竟搜到了些什么吧。就暗示是为了讨好山庄,想知道青龙是否有任何秘密在。”  

  

“好的。”  

  

一应方过,少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又问:“您等会儿就要走了?”  

  

“正是。怎么?”  

  

“关大哥方才来过,说已替您准备好房产,就在之前相中的地方。此外,他还要我转告您,说东方楼主刻下正在城中太白楼作客。”  

  

“作客?”  

  

虽对关阳已至远安却还让舒越代为转告的举动感到不解,可白冽予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给友人的情况转移了注意:“谁请的?”  

  

“您亲自一探不就知道了?”  

  

“这也是关阳说的?”  

  

“嗯。”  

  

“……真是。”  

  

见少年肯定地点了点头,青年不由得双眉微蹙、一声叹息。  

  

虽知关阳绝不会对己不利,可刚回城就来上这么一出,也委实令人无奈。  

  

但无奈归无奈,在已得知煜行踪的此刻,要他在一边默默候着对方回来便有些……几番思量后终还是耐不下满腔思念。带着几分认命地同舒越别过后,白冽予出了长生堂,略带些急切地行往“太白楼”。  

  

太白楼是远安一带最为出名的高档酒楼,酒菜的水准自也是一等一的……到达远安前,东方煜也曾提过要带他去享受一番,可惜二人还没机会成行,他便同成双去了天方总舵,且一待就是五天。  

  

不晓得宴请煜的究竟是何人?既说了煜是在“作客”,自然不会是碧风楼的人了。可东方煜并未提过有什么朋友在此,远安又充斥着各种势力,要他猜,一时却是有些……  

  

总不会是鸿门宴吧?  

  

如此念头方浮现,便旋即给青年打了消——关阳再怎么讨厌东方煜,也绝不会拿这等大事来胡闹。只是这种卖关子的举动着实讨厌,也难怪关阳还特意让舒越转告,估计是不想直接面对自个儿的逼问吧?  

  

正自思量间,目的所在的太白楼已然入眼……想到即将见面的友人,白冽予深吸了口气稳下心绪后,一个上前提步登楼。  

  

“这位爷!”  

  

瞧他衣着简朴,却半点不看一楼客座便要上楼,一名伙计忙迎上了前:“若要吃食,一楼还有空——”  

  

“我来寻人。”  

  

“寻人?这……”  

  

“听说柳方宇柳公子在此。”  

  

由伙计犯难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白冽予取出一贯钱递到他手中:“我非为寻衅而来,还望小哥指点一二。”  

  

“爷您客气了!来,这边请!”  

  

青年的举动令那伙计登即眉开眼笑。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因衣着而小看了对方,他极为恭敬地伸手一比,将青年领上了楼。  

  

一楼客桌、二楼雅座、三楼包间。楼层越往上,位子的价钱和档次便也随之攀升……二人步上三楼时,外头的吵杂已听不见多少了。那伙计似乎也怕扰了贵客安宁,给青年指了个方向便即哈腰告退。  

  

瞥了眼伙计离去的身影后,白冽予提步上前,循着指示走近了友人所在的包间。  

  

眼前的房门虽闭得紧实,但以他的耳力,只要对方不刻意防范,仍能多少听到些动静的……可尚未凝神细听,曾经无比熟悉的爽朗笑声便已由包间内直透而出。  

  

“哈哈哈!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得一闻如此精辟的见解,实让人获益良多呀!来!喝酒喝酒!”  

  

全无压抑的大笑、开怀愉悦的音调……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话语,可随着友人的音声入耳,继之而来的,却是胸口难以忽视的窒闷。  

  

一瞬间有些困惑于自身的反应,而在思及重逢至今的种种后,困惑化为苦涩地了然。  

  

是了。  

  

不知打何时起,他便没再听过煜这样开怀尽兴的笑声了。他们朝夕相对、时刻相伴,彼此熟悉亲近若斯……可当他终于解开心结再无保留的面对煜时,那张俊朗面容却已添上了一丝抹不去的苦涩与压抑。  

  

明明是那么样爽朗的一个人,却总在面对自己时戒慎恐惧地压抑着。就算面带笑容,也掩不去那眉眼之间的郁郁。  

  

更可笑的是:隐瞒情意的是他、将煜逼至如此的也是他;可听到煜如此开怀尽兴的笑声后,他竟感到了“嫉妒”!  

  

嫉妒……那个能令煜笑得这样全无挂碍、这样开怀的人。  

  

这就是关阳让他亲自过来的目的么?因为不赞同他那般昵着东方煜,为了让他看清一切,所以才用这种方式……  

  

垂落的双掌收握成拳。窒闷之外,那于心底弥漫开的陌生酸涩甚至让他起了分破门而入的冲动!  

  

可他终究还是忍耐了下。  

  

他不光是“李列”,也是擎云山庄二庄主“白冽予”。打从一开始,他便不该沉浸于儿女情长之中,更遑论为此而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强自压抑下心头翻滚的情绪,青年一个旋身正待离去,怎料房门却于此时开启,熟悉的一唤随之传来:“冽?你怎会……”  

  

“来看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