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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四章 陛下不见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

  月宵正殿之上,歌姬莺声燕语,舞姬翩然如蝶。

  大殿的最上座坐着一个威仪天成的男子,如利刃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一年比一年俊帅挺拔。

  在这本该欢腾轻松的场合,却因帝王的冷漠气息使得大臣们各个正襟危坐,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君无尘端着一杯酒,淡淡地注视着前方,仿佛周围的喜庆跟他并无关系。

  光影碎染,摇曳的灯芒悠悠地荡在他脸上,任谁都能看出帝王的心不在焉。

  枫颜夕看向上方的男子,饶是他也弄不明白此人在想些什么,似乎从某个夜晚开始,这人就很不待见自己,没想到今晚的送别宴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平日被人众星捧月惯了的璠殷王爷怎能忍受这样的忽视?

  “本王即日就要启程回国,咏殃皇也不敬一杯?”

  同他的外表一样,枫颜夕的嗓音也带着一丝独特的清润,沁人心脾。一身华美的紫衣衬着他白皙的皮肤,既显得神秘又增添了一丝魅惑,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轻笑,狭长的桃花眼顾盼生辉,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无不动人心魄。

  可这些丝毫没有影响到君无尘,只见他朝下方举了举杯,轻呷一口杯中酒,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看对方一眼。

  ——明显的敷衍。

  不自觉地咬了咬唇,枫颜夕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现下他心中是极为不快的,但毕竟是在他国的地界,即使再不忿也只好隐忍不发。细想一番又觉得君无尘近日的种种举动实在有些蹊跷,只可惜安插在咏殃皇宫的暗桩几乎都被拔了,回去要让佩恩再派人手好好查查。

  如此想着,便朝左侧看了一眼,身旁的人长发如瀑散落在白衣上,只稍微用一条白带把前面的头发束在脑后,全身散发着跟他的剑一样凌厉的气质,薄薄的唇好看地抿着,配上柔美的脸部曲线让人有亲吻的冲动——这就是佩恩。对于自己的近卫官,向来挑剔的枫颜夕也十分满意,此人的能力可见一斑。

  凤涟饶有兴致地瞧着别国的王爷,虽然掩饰得很好,但这人眼眸中一闪而逝的探究神色岂能逃过他的法眼。美人虽美,但花花肠子太多就让人头疼了,还是他家的小伊(凤涟对伊迪萨的昵称)最好。只是身为暗卫首领,通常这样的场合伊迪萨是不会出席的。

  举杯喝了口酒,凤涟不由感到有点无聊了。四下瞧了瞧,博德倒是自顾自地与一旁的官员相谈甚欢,武官就是好啊,做人不会太累。

  “咏殃皇似乎有什么心事,不如说出来看本王是不是能帮上忙?”

  本来嘛,像他们这般的上位者即使内心再有什么,官场上也不得不虚与委蛇,更忌讳将心情表露在脸上,可眼下君无尘明显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倒让枫颜夕好奇得紧,有心试探试探。

  “……”

  没有得到回答,枫颜夕接着道:“咏殃皇不说话,难道是看不起本王?”虽然这么说,但口气并没有怒意,反而带着一股戏谑。

  “……”

  仍然没有回应,如此几次三番的冷场已让一向骄傲的凤阳王有点挂不住面子了,脸色也沉了下来。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随侍在旁的基尔擦了擦汗,他也是擅于察言观色的老江湖了,自然看出了枫颜夕的不悦。他也不明白君无尘是怎么了,好像陛下从今日早晨起就忧心忡忡,可别人好歹也是一国王爷,又是实权的掌控者,陛下如此怠慢也不太好吧。

  就在基尔打算说句话打下圆场的时候,龙椅上的帝王幽幽开口:“枫颜夕,朕没有心情。”

  这句话倒是让听者一震,无论是官场还是私下君无尘从来没有指名道姓地称呼过他,因为「枫颜夕」这三个字在他们之间有着特殊的意义。

  很少人知道君无尘和枫颜夕其实是旧识,那个时候的「枫颜夕」还不是现在的枫颜夕。

  大陆上所有的国家几乎都有让家族子弟外出历练的惯例,特别是那些家业庞大、势力雄厚的。其一是培养继承人的处事应变能力;其二是能提高继承人的修为,毕竟经历越多才能有更多的感悟;其三在历练过程中会碰到形形色色的人,这中间不乏有能人义士,若能招贤将来自是可以成为继承人的左膀右臂。所以各国皇族更加不会例外。

  少年时期的枫颜夕因为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整张脸只显绝美秀丽、一颦一笑倾国倾城。可能家里人保护得太好,刚出门的枫颜夕涉世未深,整个人更是透着股清纯,只需一眼便叫人心痒难耐。在别人眼里枫颜夕俨然就是一副世家出生的小姐模样,虽说他穿着男装,但也有女扮男装一说不是。

  也许是知道自家小孩招人,当时的璠殷皇帝派了一队的侍卫给他,那些保镖个个人高马大,还面无表情的一看就知道不好惹,普通人瞧着枫颜夕也只敢在心里意淫,而本身有点能力的立刻就察觉出这些保镖修为都不低,更加不可能去招惹了。

  年少的枫颜夕仍是小孩心性,本来在皇宫里有一堆人跟着就罢了,现在出来了后面还拖着一条「大尾巴」,开始几日还安生,时间久了平日被娇宠惯了的枫颜夕自然就不乐意了。别看他一身女气,皇子该学的东西他样样不缺,加上天资聪颖,实力也差不到哪去。理所当然的,他开溜了。

  按照通常的剧情发展套路,枫颜夕不能免俗地遇上了当街强抢民「女」的恶霸,他还没发威呢,就被正巧路过的君无尘狗血地英雄救美了。随后两人结伴同行,再然后日久生情、互许终生,最终王子与王子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当然,事情不会是这样的。

  真相是两人的确结伴同行了,但到底有没有生情那就不知道了。出门在外,俩孩子用的都是化名,所以根本不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而且两人皆极有默契地刻意隐瞒了关于这方面的事情。

  枫颜夕跟随君无尘的几年可谓是学到了很多东西,经历了各种冒险,性格也沉稳不少,他还想着要把君无尘带回去做自己的近卫官,好让他永远和自己在一起。

  可是,窗户纸总有桶破的一天,当双方各为一国皇储的事实摆在眼前,两个小家伙激愤了,都认为对方欺骗了自己,于是不欢而散,到后来渐渐长大了,情况才稍微好转,但各自的立场摆在那里,相见了也是尽量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只是他们从不互道姓名,因为真名意味着年少时的欺骗,提醒着他们各自的身份。

  启了启唇,枫颜夕原想质问些什么,但接着意识到这是大庭广众之下,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才道:“本王有些喝多了,身体不适,就先告辞了。”

  观察了下枫颜夕的神色,君无尘好像也感到方才有些失言,当下用可称得上温软的音色说道:“如此凤阳王好好歇息,朕稍后让人送碗醒酒汤过去。”

  “有劳了。”枫颜夕边说边站起了身,“对了,下届的「魔武大会」该是轮到璠殷主办了。”

  言罢,又抬首看着王座上的君无尘,跟年少时一般无二的俊美脸庞,只是被岁月雕琢过的五官更为深邃了,浑身散发着成年男子的成熟稳健与上位者的傲人气魄,竟是完美得叫人移不开眼,怪不得世人称他是「大陆第一美人」,而君无尘是「大陆第一美男子」——他的美,一眼看去便知是男子,不容人辨错性别。

  “届时,朕定当亲自前往。”

  “那本王就恭候咏殃皇大驾了。”

  两人打着官腔寒暄了几句,言辞之间亲切有礼、进退有度,倒也缓和了先前尴尬的气氛,直到君无尘目送枫颜夕离开。

  正主走了,那宴会自然也没有持续的必要了,基尔宣布散会,大臣们便相继退场回府。

  留下的几个是君无尘的心腹,陛下在宴会上的走神他们都瞧见了,似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好奇加担心,于是便一路尾随在后,君无尘也没有阻止。场上当然也有别的大臣发现了君无尘的异样,可真要关心,还要看看你有没有资格管帝王的闲事。

  君无尘踱着不大的步子,脚下是连接月宵殿与星辰殿的九曲回廊,由于刚刚是午宴,此时绚烂的阳光照耀在落星湖上,反射出道道金芒,顿觉有些刺眼,不禁加快了脚步。

  御书房里,以君无尘为首的几人各自落座,基尔吩咐侍女奉上了能解酒气的凉茶。虽说是君臣,比起在宴会之上,凤涟等人倒是觉得现在还舒坦些。

  “怎么了?”

  伊迪萨轻声问着身侧的凤涟,他是听见暗卫报告才来的,因为没有参加宴会,现在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陛下有心事。”

  回话的是博德,并没有特意压低嗓音,只像在陈述一件事实。

  君无尘没接口,在场的几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周围只剩下侍女端茶倒水的声响。

  拿过水杯喝了一口,君无尘扫视了众人一遍,才说:“朕有不好的预感。”

  “跟小夜有关?”

  心思迅捷的凤涟根本用不着细想就猜到了事情的关键。

  要说现在皇宫里的「七殿下」不是本人这事能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他们。一来陛下多年来对七殿下的宠爱并不是造假,凭他们对君无尘的了解,这人不会是说不喜欢就不喜欢的主儿,况且身为帝王心腹,也经常见到璃夜,那么一个乖巧可人的娃娃谁不爱啊。二来君无尘也没有刻意隐瞒他们这件事。

  所以,凤涟稍一推断就知晓了,毕竟这些年来能令陛下自乱阵脚的除了七殿下也不做第二人选了。

  “伊迪萨,有消息么?”

  “启禀陛下,还没有。”

  君无尘也知道要找到璃夜无疑是海底捞针,沉默了半晌,那紧蹙的眉始终没有散开的迹象。

  在场的众人并不知道璃夜的真正实力,以为君无尘是在忧虑璃夜的安危,何况他们也是真心喜欢小殿下,才十岁的孩子独自一人出门在外谁不担心。

  其实君无尘命伊迪萨找寻璃夜是因为怕儿子在外面过得不好,若是找到了也可派人打点好一切,让儿子有个照应。再来即使看不见,每天有人送来儿子的消息也是好的,对于璃夜的安危却是很少关心,今天只能说是个意外状况……

  基尔也算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者之一,他每天祈求光明神保佑小殿下不要出事,也希望小殿下能快点回来。怕提拉伤心所以这件事一直没有告诉她,基尔每每看见提拉悉心照顾「假璃夜」总是欲言又止,他觉得再这样长久下去他都能憋出病来了,唉~~

  就在基尔长吁短叹的时候,眼前突然蹦出个人影,定睛一瞧,不正是那个「假璃夜」么,可他现在满脸苍白,右臂还染着血,这是怎么回事?心下一沉,基尔直觉暗道不好。

  “大主人,主人有难!”

  无脸鬼此刻也是慌了神,他现在等于是璃夜的分身,璃夜受的伤会在他身上真实呈现。所以璃夜肯定是遇到危险了,想来想去只有找这个男人求救。

  只听「咔嚓」一声,君无尘手中的杯盏应声而碎,瓷片嵌入肉中,划出一道道血口。

  诡异的是整个房间突然被一束强烈的白光笼罩了,光线刺得人不得不闭眼,待睁开眼睛看去,座位上哪还有君无尘的人影,竟是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