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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从那天开始,安知野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他开始留心关心起身边的普通人,他们是怎么说话的,是怎么待人接物的。换言之,他的心好像对外界更加开放了。
  从外形上他也有很大的改变,他的头发已经几天没洗了,而且很长很没型看起来很潦倒颓废,胡子长得很长了也不刮,再加上他因为演那个角色刻意的减肥,减到就连左小博看见现在的他也觉得很惊讶的程度。
  当安知野穿着不知是从哪捡来的衣服,佝偻着背,一脸无神地拄着盲杖出现在街道上,几乎没人能注意到这个不太起眼的路人就是安知野。
  从此S城附近的影视城多了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他时常混迹在形形色色的群演中,听他们讨论今天的盒饭什么时候发,有什么好吃的菜,聚精会神地听他们用羡慕又嫉妒的口吻讨论着那些大导演和大牌明星,有时甚至还能听到他们讨论着自己。
  然而,他听见他们讨论着那个“安知野”,在那一刻,他恍惚间忽然觉得那是个离自己很远很远的人。原来,脱离了自己良好的家室和出身,没有了一直引以为傲的姣好外貌,自己也不过如此,可以如此泯然于众人……
  那一刻他豁然开朗,想明白了许多东西,他忽然明白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也确信那些他曾经非常看重的浮华名利也不能让他更快乐了,而且即便是普通如蝼蚁一般的人也有属于他的快乐,这些都是从前的他所不曾了解的。
  此时他的心里无比想念夏亦尘,他很想问问他曾经是怎么生活的,那些自己不曾参与的生命里他经历了怎样的苦乐悲喜呢?他们以前每一次见面都急不可耐的最后变成了一场床上的欢爱,他们似乎从来没有一次像样的心灵上的沟通。
  安知野斟酌了一番,最终决定以一种特别的方式体会盲人出行有多难。
  他戴上特制的隐形眼镜,这种眼镜会让他真的和盲人一样什么也看不见,他决定今天只依靠自己的力量,回到宾馆。他来的时候是乘坐公车来的,这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刚刚启程的十分钟之内,他就因为太多被占用的盲道,绕路了无数次,即便是开着手机导航,他还是确信自己已经迷路了。
  此时安知野在喧闹的马路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他耳边有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有马路上汽车的吵闹的鸣笛声,有路边小孩儿的嬉闹声,他甚至不用看也能感觉到那些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的路人们。
  可是,就在安知野只差一步就要掉进面前深坑的时候,一双手忽然拉住了他前进的脚步。
  “这位先生,前面的路不通啊。”一个陌生的清脆小朋友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哦,谢谢。”安知野立刻答谢道,但是凭直觉他不觉得抓住他的这双手是小朋友的手,甚至他还觉得有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
  “你这是要去哪儿?”小朋友的声音又问道。
  安知野回答道:“我要去××公交站。”
  “那我帮你去看看,你先在这站着别动啊。”那人说完就准备离开去探路。
  安知野忽然不由分说一把拉住了眼前那个人,他尽力地嗅闻着,却闻不到那熟悉的气味,最终他的脸上难免有一丝失望,他问道:“你没事吗?不用这么帮我的。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
  “没事儿,我今天不上班。再说了,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啊。”那好心人回答道。
  安知野觉得他此刻听到的好像是天使的声音,不一会儿,天使就回来找他,拉着他的手一起慢慢走向公交站。
  上了车之后,很快就有人给安知野让了座位,接着安知野又注意到不久又有人给陪他一起的人让了座位。
  虽然公车上很吵,他们俩一前一后坐着也不方便讲话,但是那个人非常细心的一直拉住了他的手,让他放心。安知野握住那只温暖的手,真的安心下来。
  因为那个人的温柔陪伴,一直深陷于黑暗中的安知野没觉得这一个小时的车程有多么长,反而觉得随着公车广播里一站一站的报站,很快就到了他要下的那个站点。
  就在两个人站在公交车的后门处,准备下车的时候,公交车司机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忽然来了一个急刹车,那个人明显没有站稳,安知野凭借本能一下子扶住了他的腰帮他稳住了重心。
  那个人立刻敏感地战栗了一下,虽然他很快就在向安知野道谢的同时移开了他的手,但是安知野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直到两人平稳地下了车,那人又用手机查找步行的路线,陪着他一直走到了他们剧组的宾馆。
  安知野注意到了那人停止了脚步,似乎是准备和他告别了。“宾馆的工作人员还是很可靠的,你可以让他带你上去的。”
  安知野却忽然扔掉了盲杖,像是怕他忽然消失不见似的,紧紧抱住了那个送他回来的好心人,他附在他耳边用极具诱惑力的磁性声音问道:“都大老远来找我了,还送我送了这么远,真的不和我一起上去么?”
  “……”安知野即便是现在看不见,也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与不安。
  安知野把他抱得更紧了,问道:“夏亦尘,你还装?”
  把人生拖硬拽给拉回房里之后,安知野终于把隐形眼镜给摘掉了,重新恢复视力的感觉让他十分好,能够睁开眼第一时间就看见心里想的人,则让他更加神清气爽。
  恢复视力的安知野,再也不是需要别人帮助,任人宰割的“盲人”了,他的恶劣本性也逐渐暴露了,他利用自己的高大身形把夏亦尘步步紧逼到墙角,气势汹汹地地质问道:“你的信息素味道呢?谁让你这么骗我的?”
  面对他的追问夏亦尘倒也没有逃避,而是用手摸了摸他瘦削不堪的脸,有些心疼地嘟囔了句:“这导演怎么回事儿啊?都已经够瘦了,再瘦下去身体会坏掉的吧?”
  安知野正色道:“身体的事儿先不要担心,先回答我的问题。”
  “舒文姐说她要过来看你,问我有没有空过来探班,”夏亦尘拿掉了挂在脖子上的无线变声器,终于恢复了自己的声音,“我本来不想耽误你工作的,可是左小博一定要我来,我就——”
  安知野立刻冷哼一声:“哼,看来左小博的魅力比我大嘛,我说了多少次了,都请不动你。他倒好,一叫你就来了。”
  夏亦尘虽然不明白他又在吃哪门子飞醋,但是他却十分了解安知野那极端别扭的个性,他心里也清楚只能用什么方式才能把他哄好。
  他主动伸出胳膊环抱住安知野,因为两人的身高差,他的头正好靠在安知野的脖颈处,于是在他的脖颈处轻轻蹭了蹭。
  太久没有接触彼此的身体是极端敏感的,安知野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反应。然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因为入戏太深,已经几天没有洗头洗澡了,刚才的盛气凌人顿时没有了,取而代之的一脸的羞赧之情。
  “你等我去洗个澡,我马上就好。”安知野一想到他这么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出现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顿时觉得“自惭形秽”到无法接受,他恨不得立刻恢复以前光鲜亮丽的模样。
  “哎,等等——”夏亦尘从后面轻轻地搂抱住安知野的腰,提醒道:“你不是盲人吗?哪能走那么快?”
  安知野:“……”他本来还不知道夏亦尘的话是什么意思。
  夏亦尘又轻声问道:“这位先生,你需要一些帮助吗?”
  帮什么?洗头,洗澡?当安知野的脑海中闪过某些不太和谐的画面之后,禁欲多天的他整个人立刻兴奋得不行了,毕竟这是他们之前还从未尝试过的方式。
  就在安知野想把他整个人抱起来抱到房间的浴室时,夏亦尘却明确拒绝了他。他让安知野闭上了眼睛,牵着他的手进入了浴室。
  这个偏远山区的宾馆条件非常一般,空调制冷不行,热水器的水时冷时热,但是在夏亦尘尽心尽力地“服侍”下,安知野还是感受到了比五星级酒店更舒适更贴心的服务。
  毕竟,不能用眼睛看的世界里,嗅觉和触感就会更加敏感。夏亦尘让安知野整个人躺在浴缸里,头仰卧着,他则一手拿着花洒一手给他冲洗头发。
  夏亦尘给他按摩头发的动作虽然不专业,但是胜在十分温柔,他不断按摩着他的太阳穴,用指腹和指尖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头皮,安知野的整个神经都又酥又麻。
  随着洗发水揉搓出的大量泡沫一起蓬勃而出的是,他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想要占有他的欲望……安知野不止一次地提醒着自己,他现在是个清心寡欲的盲人,并且夏亦尘现在身体特殊,应该也承受不了那些。
  直到他忽然觉得他从洗发水的香味中忽然嗅到了一丝鸢尾花的甜香气息,这味道越来越浓郁,又甜蜜诱人,直接让他丧失了最后一丝理智……
  他疏忽间睁开了双眼,猝不及防地凑上夏亦尘的脸,一下子吻上了他娇艳欲滴的粉色嘴唇。这味道果然是比臆想中还好,他按住夏亦尘的头,好让他不能再挣扎,接着像品尝什么美味似的,一口一口地尽享这又甜又香的柔软芳泽。
  不知亲了多久,直到夏亦尘实在喘不上来气,向他小声求饶说宝宝动得很厉害时,安知野这才放过了他。
  夏亦尘靠在他的怀里,不时摸着自己的肚子,他忍不住小声地抱怨道:“左小博说这种信息素抑制剂可有用了,为什么这么快就失效了啊!”
  安知野:“因为你在我怀里啊,本能是抑制不住的。再说了,你都怀孕了,用什么抑制剂呀?我要给左小博扣工资,这都出的什么鬼主意?”
  “哎呀,喷的喷的,很短效的,问过医生了,对宝宝没有什么影响的。”夏亦尘立刻解释道。
  见安知野急不可耐地脱掉了整个上衣,夏亦尘问道:“你脱衣服干什么呀?要不,要不你洗澡还是自己洗吧?”
  安知野哪里肯让他这么轻易离开,不容分说就搂他入怀,冷笑道:“给你看看我的身体到底还行不行啊,有没有坏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