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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你敢诈我


  苏竞晚眼眸微垂,  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幼时家父曾拿着陆尚书的字对我说,陆尚书才思敏捷,  虹霓吐颖,  可用左右手同时写字,  且都写得极好,风格却迥然不同。”
  “那时候陆尚书在户部还只是个五品郎中,  家父就已经断言陆尚书非池中之物,  他日若有机会,  必能青云直上,  后来也果真应证了家父的话,  陆尚书两年后就做到了侍郎,又过了三年便做到了尚书。”
  陆正修转过头去,  没有理睬。
  啪——
  严行知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苏少卿不必说与此案无关的事。”
  “严大人放心,马上就说到重点了。”
  苏竞晚向严行知拱了拱手,又看向陆正修,  “我看这信上的字迹,倒与陆尚书左手所写的字颇为相似。”
  陆正修拂了拂袖子,“时隔数年,你的记忆如何作得了准?更何况,  我已经数年不用左手习字,阿晚若不信,可以派人去陆府搜查。”
  “我信,  怎么能不信?陆尚书既然用左手写信和余大人联络,自然不会再用左手写别的东西了,便是从前有的,如今也早被陆尚书销毁了。”
  苏竞晚轻声应道,面容平静无波。
  陆正修面有愠色,“那阿晚可有别的证据,若是没有,我可要回衙门了。”
  “看在你父亲与我昔日交情的份上,今日的事我不与你计较。”
  “陆尚书不与我计较,我却不能不与陆尚书计较。”
  苏竞晚看向堂下跪着的胡庆云,“将你刚才与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胡庆云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细细讲起银楼的事情。
  事到如今,他除了跟着苏竞晚一条道走到黑,没有别的办法。
  陆正修随口道:“众所周知,翠和祥是曾家在京城开的分店,也许是余大人和曾家什么人认识,托他在京里寻个靠山,此事又与我何干?”
  “不是。”
  苏竞晚打断道:“翠和祥不是曾家的,翠和祥在八年前就已经是陆家的了,只不过是对外还用着曾家的名号。”
  吴世忠看向苏竞晚,“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六年前,陆夫人为逼我退亲,曾承诺可以送我一间铺子,让我在翠和祥银楼、瑞锦绸缎庄和姚记书铺三间铺子中任选,我当时心有疑惑,便问了陆夫人,陆夫人说是两年前陆尚书救了曾家二老爷一命,曾家给的谢礼。”
  “可能是曾家考虑到陆尚书是官身的原因,翠和祥表面上依旧是曾家的产业,可实际上早就是陆家在打理了。如果陆尚书不承认,我便请陆夫人来与我对质,如果陆夫人也说谎,门口还站着曾家的管事。”苏竞晚嘴角轻勾。
  陆正修眼眸轻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承认。”
  苏竞晚心下一松,终于逼这只老狐狸现了真身。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得意,就看见陆临宣站在人群里,神情落寞地看着她。
  她连忙转过身,避开了他的视线。
  何必再看呢?
  从这一刻……
  不,从六年前,他们就不可能在一起了。
  “书信一般是每年一封,只在三个时间点比较频繁,一次是七年前江梁坝修建时,一次是六年前家父出事时,还有一次是上个月我去江南时。”
  “我猜第一次是因为陆尚书要和余大人商议如何偷工减料贪污公款,第二次可能是因为家父察觉到了什么或者你们以为家父察觉到了什么,商量着要如何杀他灭口,第三次大概是陆尚书提醒余大人要堤防我。”苏竞晚缓缓说道。
  陆正修表情淡然,不甚在意,“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我不过是和余大人通过几封信,其他的我都不会承认。”
  苏竞晚向门外的宋彬蔚使了个眼色。
  片刻后,高尧被带了上来。
  “陆正修你这个王八蛋,说好了此事我替你担着,你想办法帮我减刑,结果你却要联合御史置我于死地,想杀我灭口,你这个无耻小人……”
  高尧一见陆正修就像发了疯的狮子般对陆正修拳打脚踢,旁边的衙役是想拦也拦不住。
  陆正修眉头紧皱,掸了掸被他弄脏的衣摆,呵斥道:“我什么时候做这些事了?”
  高尧见他表情不像作伪,突然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恶狠狠地看向苏竞晚。
  “你竟敢诈我!”
  “兵不厌诈!”
  苏竞晚微微笑着,“高大人此时想通已是迟了,倒不如戴罪立功,将功补过,主动指认陆尚书的恶行,说不定还可以减刑,再说他是主犯,你不过是从犯,本就没有你替他担着的道理。”
  “而且陆尚书此人如何,高大人比我更清楚,今日若是你们彼此换了处境,他卖起你来可不会心慈手软。”
  高尧一听减刑心思便有些活络,眼珠子也跟着转了起来。
  说实话,他是在京里作威作福惯了的,他可不想死,甚至连流放都不愿意,若是有减刑的机会,他自然不想放过。
  再说陆正修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对昔年好友苏嶙峋都能下得去手,更何况自己?
  只是他怎么有种被苏竞晚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毕竟这丫头可是奸诈得很。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犹豫。
  苏竞晚趁旁人不注意和吴世忠交换了个眼神。
  果然,吴世忠轻咳两声,开口道:“按照大周律法,从犯主动指认主犯,交待案情,确实可以获得减刑的机会,到时候本官也愿意为高大人在圣上面前陈情。”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吴世忠是太子.党,现在有机会能踩上四皇子的人一脚,他自然不会放过,他日太子顺利登基,他也算有功之人。
  “我愿意说,我愿意说!”高尧急忙开口,生怕错过了减刑的机会。
  看着陆正修挫败的脸色,苏竞晚的嘴角弯了弯。
  高尧平日里不学无术,根本想不通其中的关窍,他若咬死不认,说自己只是受她蒙骗,他们想要定这二人的罪,怕是还要费一番周折,可他若是指认了陆正修,便是承认了两人做下的事情,怎么也跑不掉了。
  减刑?
  按照大周律法,他这罪名最轻也是流放,而且只要四皇子和高皇后还对皇位有意,他这个诬陷朝官的舅舅就是四皇子永远的耻辱,到时候恐怕都不用她动手,他们自己就先内部消化了。
  “七年前的九月初,陆正修来找我,说有笔生意要和我谈,我当时一听有钱赚,就稀里糊涂地上了贼船,但扬州那边送来的十五万两银子,我只拿了五万,其他的全进了陆正修的口袋,不过我当时也没出上什么力,还觉得占了便宜。”
  “后来我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无本万利的买卖,陆正修拉上我不过是想让我给他做替罪羊,一年后江南那边就出了事,大水冲走了很多人,包括余晏声身边主簿的儿子,那主簿伤心欲绝,连夜离开,打算上京揭发此事,找的就是苏嶙峋。”
  “只不过他刚刚到苏府门口报了个名就被陆正修的人带走了,即便如此,陆正修还是不放心,他担心苏嶙峋起了疑心,便和余晏声商量设计了这么一场戏,圣上当时打算再查,他担心夜长梦多,便让我出来做了伪证。”
  “他说反正我平日里名声不好,之前又被苏嶙峋弹劾过几次,即便哪日东窗事发,别人也只会以为我蓄意报复,不会联想到这件事,我当时心里虽有些犹豫,但也经不住他一直劝说,于是便同意了。”  原来如此,只不过陆正修找上高尧的原因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很有可能是陆正修有什么把柄落在了高皇后和四皇子手上,他拉高尧上贼船,无非是想让高皇后和四皇子行事有个顾忌,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再者,既然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说不定四皇子还会对他多加照拂。
  所以他在两年后就一跃坐上了户部一把手的位置!
  自然银子是敲门砖,上下打点疏通关系,也少不了那十万两雪花银的功劳,说不定他孝敬的人里,四皇子也有份。
  此事怕是连高尧也不清楚。
  啪——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陆正修你可认罪?”
  严行知厉声道,他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平生最恨官员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碰巧陆正修这两点都占全了。
  陆正修无力地闭上双眼,点了点头,“我认,我都认了……”
  “来人,将陆正修、高尧、胡庆云统统押入大牢,严加看管,待本官禀明圣上再做处置。”
  严行知在三位主审中品级最高,此时由他来发号施令,再合适不过。
  待人群散去,苏竞晚去求了吴世忠的令牌,到大牢里看了陆正修。
  其实关于陆正修,她心中还有一个疑问。
  “敢问除了此事,家父可有对不起陆尚书的地方?陆尚书何以为了这一点儿疑心就对家父乃至整个苏家痛下杀手?”
  苏竞晚总觉得即便陆正修心有疑虑,大可派人监视父亲,看看后续发展再说。
  可是,他没有。
  他几乎是在知晓此事后的第一时间便联络余晏声布下了这个局。
  陆正修惨淡一笑,“没有,你父亲待我很好,他为人仗义,我贫困潦倒时,他曾多次资助我银子,也不要我还,你娘也很好,不管你父亲做什么,她都一直支持他,不像临宣他母亲,鼠目寸光,斤斤计较。”
  “他好像一直都比我强,考科举时,他是榜眼,我只是二甲第六名,后来进了官场,他短短七年就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而我却还在六品主事的位置上打转。”
  “可是我是汉中陆氏之后,虽然这些年陆氏已不如当年,却也是名门,你祖上不过是个种地的,到了你祖父这辈才靠着倒卖香料赚了些银子,我出身比他好,做事又比他努力,为何还是处处赶不上他?”
  “我突然就很好奇,如果你父亲突然从高位跌下,是不是还能保持这么平和的心态?你母亲是不是还能不离不弃?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我的想法,那个主簿谁都不找,偏偏找上了你父亲,我也只能顺应天意下了杀手。”
  “其实如果没有今日的事情,不管你是否回了京城,我都会让临宣上门提亲的,除了临宣喜欢你还有你确实聪慧能干的缘故,也是因为你父亲,他帮了我许多,就算为了补偿他,我也会让临宣好好照顾你的。”
  “可惜我自认谨慎小心,对你也算关爱有加,却还是被你识破,弄到了这种地方,我倒想问问,你是如何猜中那背后之人是我的?”
  苏竞晚微微垂眸,轻声说道:“弟弟!”
  “只有亲近之人才能如此了解我的软肋,不得不说,陆尚书这个局设得非常巧妙,但可能为了让我深信不疑的缘故,陆尚书告诉了林元朗许多苏家的事情,其实朝辉离开京城时才四岁,有许多事情他根本不知道。”
  “还有就是余晏声,我虽然对陆尚书心有怀疑,却一直不敢往这边想,是余晏声给了我启发,一个看起来作风简朴两袖清风的余晏声,背地里却是一个贪污公款草菅人命的狗官,那么一个看起来高风亮节慈祥和蔼的陆尚书,背地里为什么就不能是一个道貌岸然阴险狡诈的小人?”
  陆正修笑了笑,“你很聪明,比我以为的还要聪明,临宣他母亲常说你出身不高,性子又强,配不上临宣,依我看,倒是临宣配不上你,临宣饱读诗书,虽也有几分聪慧,却远不如你果决,慈悲心太重,做事瞻前顾后,反而容易失了先机。”
  “你这么能干,以后过的也一定不会差,你父亲在天上可以放心了,倒是我对不住临宣了,若不是我,你们本该是很好的一对,只可惜……”
  “罢了,我现在倒是庆幸临宣当初跟你们一块去了江南查案,如此功过相抵,就算圣上要治我的罪,也可留他一条性命,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了。”
  苏竞晚直到走出牢房,也看不透陆正修这个人。
  他说他因处处比不过父亲而气愤,可这气愤中又带了些嫉妒,他因嫉妒而害了苏家满门,按说是极痛恨父亲的,可是这痛恨中又带了些愧疚,她撕开他伪善面具让他从高位跌下,他却异常平静,甚至还隐隐有些欣慰。
  也许这就是人性的复杂之处,没有单纯的善,也没有单纯的恶。
  想必他这些年也过得很煎熬吧!
  只是,不管如何,他既然做下了,就必须承担后果。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发现这一章超长啊?
  这个案子基本上结了,从下一章开始,基本上都是感情戏了,中间还会有个小案子,戏份不多,剧情也主要是为感情戏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