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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仲宣拿扇子遮住下巴,微笑着,“放心,三郎吃不了亏的。”

        见他这般说了,云黛只好耐着性子在旁边观望着——

        混乱中,她还看到那个卖身葬母的小姑娘悄悄收拾了立牌,慢慢地往后退,随后混入人群中,跑得无影无踪了。

        “二哥,她……她跑了!”云黛惊呼道。

        “嗯,瞧见了。”谢仲宣神色依旧平淡。

        “她怎么就这样跑了?”云黛觉得不可思议,按照话本里的内容,她就算不做牛做马,以身相许,起码也得说声多谢吧?

        谢仲宣瞥见小姑娘清澈单纯的目光,勾了勾唇,“方才那恶少当街拉扯她,那么些围观的人却没一个敢伸手,可见这恶少在当地是有势力的。那卖身葬母的女子若也是当地人,自然不敢招惹这恶少,不趁机会溜了,难道留下来被那恶少记恨?三郎帮了她一时,也不能帮她一世。”

        云黛若有所思,再看向前头,谢叔南已经将那两个恶奴压在地上打得落花流水,那恶少却是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根棍子,鬼鬼祟祟地从谢叔南后头接近——

        “三哥哥,小心!”云黛惊呼。

        “啊!”

        几乎是同时,那恶少忽然手指抽筋一般,棍子直直掉落在地,他捂着手哀嚎大叫起来。

        谢叔南也回过神来,扭头看着那恶少,狠狠一脚将人踹翻在地,“好你个贼杀才,玩不起你啊,还背后搞偷袭!看小爷我不废了你!”

        云黛一脸惊诧,“二哥哥,这是……?”

        谢仲宣扬起下巴四处寻了遍,稍顷,手执扇柄指向一处,“那儿,有侍卫暗中护着,大哥留了人给我们的。”

        “原来如此。”云黛恍然大悟,好奇地顺着扇尖的地方看去,却是什么都寻不见。她还想问那侍卫躲在哪里,谢仲宣将扇子一展,朝前走去,“差不多了,戏该停了。”

        他大步走上前,朗声道,“三郎,停手。”

        谢叔南正打得起劲,听到自家哥哥的命令,连忙停了拳头,看向谢仲宣和云黛,“不打了?”

        谢仲宣颔首,“别惹事。”

        谢叔南想想也是,便收了手,只用脚踩着那三角眼恶少的脸,“你服不服?”

        三角眼恶少自是满口求饶,“服服服,好汉饶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谢叔南的英雄心得到极大的满足,眉飞色舞地松开脚,无比潇洒道,“滚吧。”

        那三角眼恶少一个轱辘从地上爬起来,带着那两个恶奴跌跌撞撞往外跑去,“你们两个废物,快点!”

        等跑远了,那恶少忽然转过头来,指着谢叔南骂骂咧咧,“你们等着!有种别跑!小爷一定会回来的!”

        谢叔南叉着腰喊道,“来啊,你爷爷我怕了你不成?”

        等那几人彻底跑开了,谢叔南扭头一看那卖身葬母的女子不见了,跟云黛如出一辙般的诧异,“她人呢?”

        谢仲宣道,“早就走了。”

        云黛为了不打击谢叔南助人为乐的积极性,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帕子递给他,笑着夸道,“你路见不平能上前帮忙,已经很了不起,很有勇气了!换做是我,有心都无力。三哥哥,快擦擦手吧。”

        虽没得到苦主的感谢,但得了云黛的夸奖,谢叔南心里也跟吃了蜜糖般甜丝丝的。他接过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脏污,还不忘嘚瑟,“怎么样,我刚刚是不是很英勇,很潇洒?”

        云黛隔着帷帽轻纱,朝他露出个笑,“很英勇,很潇洒!”

        谢叔南顿时更飘飘然了。

        这时,路边的一位老丈叹息道,“小郎君见义勇为,古道热肠,只是那沈家霸王却不是好惹的。你们不是本地人,还是尽快离开秦州,不然他事后找麻烦,你们怕是不好脱身。”

        听到这个姓氏,谢仲宣眉梢微挑,朝那老丈拱手,“请问老人家,那人是什么来头?竟敢当街抢人?”

        老丈见这俊美公子彬彬有礼,观感颇好,便与他解释道,“那人是秦州沈氏族长第四子,沈承业。他父亲是武库署监事,与刺史关系好着呢,是以这小霸王四处作恶,欺男霸女,也没人敢管,能躲就躲了。”

        秦州沈氏。

        谢仲宣和谢叔南也是知道云黛来历的,皆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云黛眼皮轻跳了两下,时隔多年,没想到再次碰上沈氏族人,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没想到族长之子如此不堪。”她语调平静,“沈氏子弟若尽是如此,家族败亡指日可待了。”

        她也曾从乔氏的口中知悉一些往事,好似父亲当年脱离宗族,是因为族中有人迫害父亲与母亲,他们才离开秦州。

        再加上当年那个沈氏族叔的贪婪嘴脸,云黛对沈氏的印象一直很差——这回又遇上族长之子当街作恶,让她愈发嫌恶起秦州沈氏。

        隔着帷帽,那老丈虽看不清云黛面容,但听这柔媚的声音也觉出是位年轻姑娘,不由劝道,“小娘子可莫说这话,要是给沈家人听到了,怕是要惹祸端。”

        云黛敛眉,低声道,“多谢老人家提醒。”

        看热闹的人都散了,老丈背着手,说了一句“你们赶紧躲开些吧”,便也蹒跚走开。

        见云黛静默着不出声,谢仲宣问她,“云妹妹,还有心情逛么?”

        “逛也行,不逛也行。就是……万一那个沈霸王真的找了过来。”云黛有些忐忑,“那该怎么办?”

        谢叔南满不在乎,“找来就找来呗,我们还怕他不成?反正大哥在,大不了把身份一亮,莫说是那个小猢狲了,就连秦州刺史都要上赶着奉承!”

        谢仲宣咳了一声,“三郎,大哥说了咱们一路要低调行事,不可张扬身份。”

        “我知道的。我那不是假设万不得已嘛。”谢叔南摆摆手,又凑到云黛身边,“云妹妹别担心了,别为着那些不重要的阿猫阿狗影响了游玩的心情。秦州雕漆可有名了,我们去逛逛?”

        见两位兄长兴致勃勃,再想到暗中有侍卫保护,云黛也放下心来,“好。”

        三人悠闲自在地沿着热闹的街市逛着,一路买一路吃,还在雕漆铺子里淘到不少精巧的小玩意。得知当地大的雕漆铺子还能运货去肃州,谢仲宣还定制了三扇屏风,一扇《松鹤延年》给谢老夫人,一扇《花好月圆》送给乔氏,另一扇《万马奔腾》送给晋国公。

        选好图案,交付定金,又给了住址,那店家一见是送给晋国公府的,态度愈发恭敬,还送了云黛一面雕花小镜子和一套惟妙惟肖的雕漆木偶。

        三人逛得心满意足,有说有笑地离开雕漆老字号,没想到才走出一段路,便见一伙人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来。

        看那打扮,还是城中的衙役。

        “就是他们,快些抓住,可别让他们逃咯!”

        搬救兵归来的沈承业指着提着大包小包的谢叔南,咬牙切齿的与身边一身官服的中年男人道,“六叔,就是那个混账东西将我打成这样的,你可要替我出口恶气啊!”

        “贤侄放心。”中年男人满口应道。

        被衙役团团围住的三人面色各异,谢仲宣伸手拦住想要骂人的谢叔南,神色淡然的打量着那中年男人的打扮,尾音微微上扬,“你是个……县尉?”

        这轻飘飘的语气,让那中年男人感到侮辱,“怎么着,看不起县尉?对付尔等无法无天的鼠辈,本官足矣!来人呐,这几人当街殴打无辜民众,身份可疑,速速将人抓进牢中!”

        眼见那些衙役就要上前,谢仲宣和谢叔南很是默契地将云黛护在中间,厉声呵道,“我看谁敢!”

        俩人都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周身气度非凡人可比拟,这一呵斥,倒真让衙役们犹豫下来,心道,瞧着这两位郎君和小娘子的打扮穿戴非寻常人家所有,也不知是什么来路,万一是个有来头的呢?

        见衙役们不动了,沈承业气急败坏骂道,“你们怕什么!还不赶紧将人抓起来!六叔,你看看你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