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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们在丫鬟婆子们的看护下,兴致盎然地玩着灯市上买来的花灯和泥人,谢伯缙和云黛也得以喘口气,携手站在高处,俯瞰着灯火灿烂的庭州城。

        俩人依偎着说话,因着孩子就在身旁,云黛有感而发,聊起了远在长安的皇帝和贵妃,“大皇子今年也有三岁了吧,陛下也真是狠心,生生叫他们母子分离……”

        谢伯缙沉吟半晌,才道,“太后是个心慈仁善的,大皇子养在她膝下,不会吃苦的。”

        “虽说如此,可孩子总见不着亲娘,心里也会难受的。”云黛摇头轻叹,“陛下也真是……作孽。早早放下,也好过两个人互相折磨。可怜了大皇子,稚子何其无辜。”

        他们在偏远的北庭,消息总比中原慢上许多。最初听说皇帝决意选秀时,云黛和谢伯缙还为皇帝高兴了一阵,觉着他总算想明白,要朝前看了。

        后来听说皇帝选秀只选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官之女,从小小的才人一跃成为贵妃,椒房专宠,极尽宠爱。与此同时,楚国公府的世子妃也因病薨逝。

        这两个消息一前一后传来,云黛虽觉着有些古怪,却也没往深处想,还为那位清冷如兰的世子妃唏嘘了一会儿,觉着红颜薄命。

        再后来,便是嘉宁寄来的信里说,那位圣恩独宠的贵妃娘娘便是她的小姑子,那位“被病逝”楚国公世子妃,陛下强取臣妻,但凡有大臣弹劾,都被陛下狠辣手段打压下来,至此长安城里也无人敢议。

        至于皇帝与贵妃之间到底是怎么个纠葛,云黛她们这些外人也不清楚,只知贵妃生下大皇子,孩子一落地就被抱去太后宫里。

        难说皇帝到底爱不爱贵妃,若爱的话,何必叫她受着母子分离之苦?若不爱的话,可后宫虚置,唯她一人。

        “长安就是个多事之地,还是北庭好。”云黛喟叹着。

        谢伯缙揽紧云黛的肩,“嗯,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

        不多时,天边就炸开一朵朵绚烂明亮的焰火,紫的、红的、绿的、黄的,火树银花,星星点点,美不胜收。

        “这焰火可真美。”云黛懒洋洋地靠在谢伯缙怀里,耳听得孩子们银铃般的欢笑和拍手声,扭头看了眼。

        只见三个小团子也不玩花灯了,都仰着小脸望着那璀璨焰火,嘴里不断发出“哇”的惊呼声。

        “你看他们。”她扯了扯谢伯缙的袖子,笑道,“这三个小人精,平日这个时辰早就睡了,今日却还这般有精神。”

        谢伯缙今夜看孩子们格外不顺眼,本来就他和云黛俩人一起看焰火的,谁知平白添了这三个烦人鬼,这会儿云黛的注意力全在孩子们身上,他又沦为陪衬……

        云黛也看出他的烦闷,主动拉住他的手,小拇指在他掌心勾了勾,纤浓的羽睫轻颤,“他们总是要睡的,等他们睡了……”

        她的声音仿佛被风吹得悠远,飘飘渺渺传来,“我就都是你的了。”

        谢伯缙垂下眼,眸光落在她后领那截白腻脖颈,喉结微滚。

        瞬息万变的焰火于漆黑天幕绽放,姹紫嫣红,绚丽多姿,在这良辰美景之下,他宽大的手掌托上她的颊,缓缓靠近,呼吸粗沉。

        云黛心口怦然,香靥凝羞,细声道,“不行,孩子在……”

        谢伯缙偏过头,好巧不巧,正好与小阿狼的大眼睛对上——

        四目相对,气氛有一瞬尴尬。

        谢伯缙板起脸,下军令般,“阿狼,转过去。”

        小阿狼先是一怔,旋即抬首挺胸,不但自己转过身,还拉着娓娓和婳婳一起转过身。

        想了想,他又闭上眼睛,顺带伸手捂住妹妹们的眼睛。

        娓娓问,“哥哥,是要躲猫猫吗?”

        婳婳拍手,“躲猫猫…婳婳想玩!”

        看着两个糊里糊涂的小妹妹,阿狼顿有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他学着爹爹的模样,握着小拳头放在唇下,清了清嗓子,“先玩木头人,我数一二三,娓娓和婳婳都不许动哦。”

        姐妹俩齐声答应,“好!”

        小阿狼喊道——

        “一。”

        “二。”

        “三。”

        砰砰砰,又一轮焰火绽开。

        熠熠生辉的斑斓光影间,谢伯缙俯身在她灼艳的眉心落下一吻。

        繁星满天,圆月高悬,皎洁光芒笼罩着这座繁华安定的边境城池,此刻万家灯火通明,人间山河皆无恙。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更二哥cp

  119、番外9

        【番外9】/晋江文学城独发

        “主动才会有故事,  犹豫就会败北。”——摘自圣慈皇后名言录。

        -

        许意晴十五岁之前,她觉着她这辈子算是顺风顺水一等幸运,虽说皇后姑姑被皇帝厌弃冷淡,  定北侯府许家也跟着坐冷板凳,  但在外受的那些白眼,  她并未太放在心上。

        每次只要在心里默背三遍“别人生气我不气,  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  便觉心胸开阔,境界又上了个层次。

        说来荒唐,  作为长安贵女之一,  她的人生目标并不是嫁贵婿生麟儿封诰命,  而是想找个道观束发修仙。

        可爹娘明摆着告诉她,  “不可能,  你敢出家,  我就打断你的狗腿!两条!”

        许意晴为此很忧伤,  内心哀叹:这些被世俗道德所绑架的凡人啊,  为何执迷不悟,  沉沦红尘呢?

        但她拗不过爹娘,  也舍不得她那两条不算长但也蛮漂亮的腿,  只得稍微修改人生目标——嫁个话少清静的夫君,  若她能当个寡妇,安安静静守寡修仙那就更好了。

        就在她把“修仙”当做终极梦想时,  她遇到了晋国公府二公子,谢仲宣。

        十五岁的许意晴,顺风顺水的人生中遇到了第一道跨不过去的大坎——男人。

        一个貌美斯文、风度翩翩男人。

        初见时,是在云海楼,  他们俩的筷子伸向了同一道菜,她至今还记着那道菜,是三鲜春笋炒鹌子。

        她一抬头,就对上一双形状好看、迷人又明亮的桃花眼。

        一刹那间,她耳边“轰隆隆”作响,灵魂仿佛脱离了身体。

        这种感觉,她一直觉着自己修成正道飞升雷劫时才会体会到,没想到却在这时体验到了。

        她在心里不知羞地想,修什么仙,眼前的男人才是她的正道啊!

        当然,这事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真要她说出来,她可没那么大胆。

        *

        那日回去后,她就拿她最爱的龟壳和铜钱,卜了两道卦。

        第一道是卜谢仲宣能不能春闱高中,卦象很是喜人。

        于是她满怀信心的卜了第二道卦,谢仲宣是不是她的有缘人。

        大抵与医人不自医一个道理,算命的也不好给自己算命,她怀着少女心摇出去的三枚铜钱无一例外,稳稳当当立在沙盘上。

        就贼他娘的邪乎!

        于是许意晴换了个思路,不问谢仲宣是不是自己的有缘人了,只给谢仲宣算着姻缘卦。

        好嘛,桃花缠身之相。

        这卦摆明就在嘲讽她嘛,人家神仙公子桃花一大堆,哪是你许意晴能肖想的,洗洗睡吧快。

        许意晴心头愤慨,把龟壳铜钱一撂,再不卜了。

        卦是不卜了,可人她还是惦记的。

        可惜谢仲宣来长安是为科考,闭门苦读,她有心想接近,却寻不见机会,好不容易等到他春闱上场时,她坐在马车里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声招呼,送两句鼓励的话,再一抬头,好嘛,人早已迈进了贡院门槛。

        她有些泄气,却又暗暗松口气。

        其实她自个儿也清楚,她就是故意拖延时间,就是没胆子上前。

        ……

        好不容易等到春闱结束,她总算寻到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再次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