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荣耀德在恒辉大厦有自己的办公室的，但是多数时候他还是愿意留在总部的办公室里办公。
自从他透露出消息，要把公司权利下放给继承人，合作方更多向恒辉大厦跑动，他这里的访客明显变少。
纪飞羽之前少与他来往，第一次来这边跟前台说明自己的来意，前台还有些意外，一层一层电话打上去才知道眼前这位竟然是荣耀德新儿媳妇儿。
“您这边请，这边电梯会带您直达。”
“好，谢谢。”
办公室里，荣耀德正在修剪一盆花，他最近爱上了园艺，看样子是真的打算弄一片玻璃花房出来。
门一开，他放下手里的园艺剪，笑呵呵地说：“来了，坐。”
纪飞羽笑了笑，说：“没有预约不打扰您吧？”
“不打扰，我也没什么事情，”荣耀德对送她进来的秘书说，“拿些吃的喝的进来，女孩子喜欢的那种，苦兮兮的茶就不要了。”
“知道了。”秘书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对荣耀德仍旧客客气气的。
纪飞羽没有开门见山，而是先说起了前阵子他送她的礼物。
“画我拆了，谢谢爸爸，我现在挂在画室里，刚刚好。”
“你喜欢就好，”荣耀德毕竟在商场混了很多年，他说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在我面前不用虚与委蛇。”
纪飞羽没想到自己暴露得这么快，犹豫了一下问道：“爸爸，家里的小别墅，您到底为什么要拆？”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问起了，荣耀德盯着她看了许久，并没有很快回答。既然她始终追问，一定是在其中发现了什么。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敲，秘书带着一大堆零食和荣耀德茶进来，放下之后又出去了。
荣耀德喝了口茶缓解气氛的尴尬，他垂着眼睛，说道：“建花圃啊，怎么了？”
纪飞羽当然不信，荣耀德先是与康美医院的人有了联系，然后就开始挪动小别墅里的东西，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爸爸，你跟瑞卿刚刚缓和，你也不想再一次闹僵吧？”
荣耀德放下茶杯，叹了口气，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那件事，您是一开始就知道，还是最近才知道。”
纪飞羽感觉得到，荣耀德这么大费周章，应该是在包庇什么人。她心里有不好的揣测，或许荣耀德一开始就知道了罗梦怡的病和药，又或者是在重新与康美医院发生联系之后，才有所怀疑。
这丫头的诱供的实力不浅，并不直接抛出问题，而是先给他一个假设语境，他无论回答哪个选项，都是先认定了她给出了假设情景。
比如眼前这个问题，只要他回答了，那就是他已经知道了“那件事”。
荣耀德没想到自己跟儿媳妇儿聊天，也有烧脑的一天。他说：“我的确知道了一些事情，但是，我也不确定……”
两个人含混地说了一阵，纪飞羽实在累了，说道：“好吧，爸爸，我直接说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王奕岑可能跟妈妈的病有关？”
她问出口，荣耀德沉默了。
他默默喝了许久的茶，样子却不像是在找借口。
“我……”荣耀德犹豫着开口，说，“我并不知道，只是开始怀疑。”
康美医院那个项目是一个老朋友介绍的，因为那块地在不错的商圈，发展起来手艺不错，老朋友带他去见了院长，对方见了他为了拉近距离，主动说起来“您的太太也曾经在我们医院工作”。
“我那时候才想起来，奕岑曾经是康美医院的护士，然后我叫人去查了当时小梦的主治医生……”
“您并不是突然想要调查的吧，您心里其实也早有怀疑，只是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吧？”
荣耀德端着茶杯，斟酌了半晌，说道：“孩子，你知道，人有很多时候会被最亲近的人蒙蔽了双眼，看不到真相。”
这个被蒙蔽的时间或许会很长，就像一直不回头就看不到身后的跟踪者一样。
某天他忽然回头，发现身后一直没有发现的人或事。
当天冷静客观地重新思考罗梦怡自杀这件事，再重新考虑进医生护士的因素，他隐约觉得，王奕岑或许跟事情有关系。
纪飞羽静静地听他说着，在他喝茶的时候问道：“您有所怀疑，但是却没有彻底去查，而是选择把妈妈的东西都拿走，然后包庇她……”
他抬头看着她，眼神丝毫没有愧疚或者闪躲。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陪了我二十多年，她的付出并不算少，我不希望，有些事情是由我来亲手揭发的。”
荣耀德的话让纪飞羽一头雾水，她愣了半天，才想明白。
“哦！”纪飞羽叫道，“说什么拆别墅，拿走妈妈的东西，都是你故意的，你知道瑞卿在意妈妈一定会去查，你要瑞卿去揭露王奕岑？”
荣耀德点了点头，说道：“瑞卿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你们都在盯着我的一言一行，真的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纪飞羽有些心虚地转开了视线，荣耀德开了一瓶果汁递给她，说：“紧张的时候容易口渴，喝点儿水。”
她乖巧地接过去喝了两口，说道：“您这算是借刀杀人吗？”
“不，只是不想夫妻一场最后闹得太难看，就当是我还她这么多年的情谊。”
他这么一说，纪飞羽倒是能想通很多事情了。荣耀德对王奕岑母子的一再纵容，或许是他认为的，最好的补偿。
纪飞羽主要目的就是想确认荣耀德对王奕岑的事情是否知情又是否默许，荣瑞卿好不容易跟父亲缓和一些，刚刚有了幸福小孩的样子，她不想因为这件事毁了。
荣耀德知道了，忍不住笑起来，说道：“如果，我是事先知情，故意隐瞒呢，你打算怎么办？”
“找个借口跟你一起骗他，然后再悄悄报复你，总之不能让他伤心。”纪飞羽老老实实地说道。
荣耀德摇头叹息，说：“果然不能太疼你，没有用。”
纪飞羽嘻嘻笑了笑，说：“我走了！”
她想赶紧离开这儿，荣耀德的老谋深算超乎她的想象。
“等等！”荣耀德叫住她，“零食带上。”
这件事纪飞羽不会客气，回身一把抱起零食，又飞快跑掉了。
恒慧的大厦里，荣瑞卿从进来之后，就一直在发呆，他知道事情也许会跟王奕岑联系上，但是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方式，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王奕岑还能入罪吗？
“……今天不要给他咖啡，午饭上……”
徐杰一边开门一边跟艾米嘱咐一转头，发现荣瑞卿已经来了。
“今天这么早？”
荣瑞卿转过身来，说道：“今天的事情推掉，另外让张律师明天上午过来一下，如果他过不来，让他打电话给我。”
“好。”
他神情严肃，徐杰也跟着紧张起来。
荣瑞卿的手机响了一声，岳霖的邮件发了过来。
“我出去一下。”
岳霖动作很快，已经把那个叫赵齐的人找了出来。
赵齐因为给病人滥用药物之后被康美医院开除，随后他开了一间私人诊所，后来受聘去了一家很小的医院，一直到现在。
上午的小医院正忙的时候，普普通通的科室里面，全都是来打吊瓶的人。
导诊台的小护士看到荣瑞卿，客气地问：“先生挂什么号？”
“我找赵齐。”
小护士一愣，说道：“您找赵院长啊，他……诶？院长？”
荣瑞卿闻声回头，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从门口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