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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这件怪事发生在半个月前——”
  柳三还记得,他随着骤然涌动的人群奔去断珑居时的情景。
  人很多,人声也很嘈杂,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高声谈论,乌压压一片的人群里,他竭力分开他们紧贴的肩膀,从缝隙里挤进断珑居中。
  断珑居还是断珑居。
  那时天色正好,很亮,院中的石桌、荷花、茵茵绿草,都是一尘不染的。
  以至于柳三还以为他听到的都是梦话。
  然而那不是梦话。
  断珑居当真被人取走了六十七条人命。
  这样,断珑居就如此轻易覆灭。
  没有任何人能想出会是谁做出了这等恶事。
  嘈杂的人群里尽是对这桩惨案的惋惜与后怕。
  “但所有见过当时情景的人都会明白,凶手必然只有一人!”柳三说。
  很难解释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但当柳三看到倒在凉亭里的那些冰凉身体时,他就隐隐有些明白了。
  为何许多人都说这件事是个怪事。
  因为没有一人的身上是有伤口的。
  没有伤口,更没有伤痕,不曾有中毒的迹象,竟是连挣扎都没有的。
  然而当柳三仔仔细细探查的时候,他却发现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细节。
  ——这些人的身体里都扎进去一根银针。
  细长,取出时骤然发亮的尖角让人胆寒。
  这种扎进不是说如同针灸一般的深度。
  而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扎进身体之中,只留下一个不起眼的针眼。
  这个发现让柳三寒毛直竖,心也跳得飞快。
  但他不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像他这样足够细心的人有很多。
  很快的,前来查探的人群里传遍了他们的这个发现。
  就好像。
  就好像凶手是故意如此留了个破绽一般。
  那些银针扎进的部位皆不相同。
  六十七个人,就有六十七个不同的部位。
  最终,断珑居的这桩惨案,就成了无解的悬案。
  没有人知道凶手是谁。
  甚至不知道凶手是男人还是女人。
  什么样的人可以做到让六十七个人顷刻毙命?
  什么样的人能将银针无声无息全部刺进?
  谁的心里都有这样的问题。
  柳三也有。
  但让柳三没有想到的是,断珑居的这桩惨案,悬而未决之后,竟再无人追查。
  与此同时,从其他城中赶来的人撤走离去后,渭禹城又陷入一片阴影之中。
  他们的路断了。
  那是座悬空吊桥,是渭禹城前后两城相连的必经之路。
  横亘在悬崖上,已历经风霜整整两百年。
  它从来没有断过。
  可就在断珑居覆灭后,它断了,断得蹊跷,断得迅速。整座桥都掉入了悬崖深渊。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断桥之后,前城与后城想要来往,便必须要想出办法来。
  他们决定造一座新桥。
  这是个很合理的决定,旧去新来,总是这个道理。
  但!
  所有前去修建新桥的人,无一例外,也全部被那凶手刺进了银针!
  魔头、那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头!
  渭禹城的所有人心底都这样想。
  好好儿一座小城,如今家家户户,天光大亮才会开门,晌午之后立刻闭门谢客。
  柳三不想让这件事永远悬而未决。
  他从情报贩子王小四的手中买到了魔头的行踪。
  所以特意叫上了兄弟们埋伏在山路四周,等着魔头到来时拦路偷袭,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只可惜他们遇上的不是魔头。
  而是要赶去北地的薛兰令几人。
  一件事讲到此处,确确实实是个误会。
  柳三也有些疲惫。
  他们兄弟几人为了埋伏魔头,置备了许多东西,甚至起早贪黑地自己练起刀法剑法,拳脚功夫来。
  柳三并不明白,为什么比他们厉害许多的人不联手起来,让魔头伏诛。
  反而像是失忆了般,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有琴弘和道:“有句话叫明哲保身。武功越是高强、名声越是响亮的人,都会珍惜自己的命,珍惜自己的名声。他们也会害怕,害怕这个魔头的武功比他们更高,会让他们输,甚至让他们丢掉性命。”
  “这位侠士说得对!”郑六猛一拍桌,附和道,“三哥,兄弟们愿意跟着你在这儿埋伏,是因为我们有胆量!是兄弟!但城里那些自诩正义之士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我呸!一群怂包!”
  郑六如此开了个头,客栈里就此起彼伏响起兄弟们的抱怨。
  大家都不是什么武功高强的人,也没有什么师父。
  他们的拳脚功夫还是从城里一位老教头的手里学到的。
  是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愿意陪着兄弟上刀山、下火海,愿意和兄弟一起拦路那个不知深浅的魔头。
  但他们却不愿意理解那些武功明明很高,却只沽名钓誉,不敢与魔头战上一场,求个公道的人。
  柳三也是才明白兄弟们心里的不满。
  他叹道:“都怪我不好!如果我早些年习武,多向老教头学点儿别的功夫……”
  “三哥,这不是你的错,谁知道他们成天吹嘘自己轻功卓绝,武功高强,竟连和魔头对上的勇气都没有!”
  “当初要不是三哥善心,我们早就被饿死在城外了!若论大侠,谁都比不过三哥更像个大侠!”
  “虽然这次我们没有见到魔头,可我们也证明了自己不是和他们一样的怂包!”
  “没错,三哥,其实……我们之所以成为兄弟,不就是因为我们的功夫都不怎么样吗?”
  “去你的!”柳三笑骂道,“就知道胡扯!”
  他舒了口气,心情缓解不少:“几位接下来打算如何?”
  薛兰令道:“继续赶路。”
  柳三有些惋惜,可他还是一抱拳,站起身来,道:“如此,那就江湖别过!”
  然而除了他,没有人动。
  柳三挠了挠头。
  薛兰令慢慢斟了杯茶,靠在桌旁,静默许久。
  段翊霜道:“将这件事解决后再走。”
  柳三眼睛一亮。
  段翊霜话音甫落,四周齐刷刷飞过来无数道目光。
  若是旁人被这种堪称殷切的目光注视着,难免坐立难安心浮气躁。
  但段翊霜已经习惯这种凝望。
  段翊霜仍然很冷静。
  他也很冷。
  他侧首对上薛兰令的眼睛,重复道:“我想将这件事解决了再走。”
  薛兰令微笑:“那你要以什么理由说服我?”
  这句问话似乎显得很不近人情。
  有琴弘和坐在一旁,闻言,只用手盖住了额头,另一手对柳三摆了摆:“赶紧把你的耳朵堵住,眼睛捂住。”
  柳三满脸茫然。
  不过很快茫然就变成了震惊。
  段翊霜说:“我不能坐视不管。”
  薛兰令道:“你却还是个正人君子,天下间难得的侠客。”
  段翊霜道:“因为我是段翊霜。”
  薛兰令凝视他片晌,问:“你想用多少时间来解决这件事?”
  段翊霜道:“尽快,最好是在十天以内。”
  薛兰令道:“你也不担心那魔头不再出现?”
  段翊霜却很坦然:“我还有你。”
  薛兰令笑道:“就这么相信我会帮你?”
  段翊霜颔首:“除了你,没有人会帮我,也没有人能帮我。”
  “原来你这么会说话,”薛兰令凑近了些,眼帘微低,和段翊霜四目相对,“怎么平时听不到?”
  段翊霜怔了怔。
  他回过神来,转移话题道:“所以你要帮我吗?”
  薛兰令道:“你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若是还不帮你,那岂不是显得我很无情。”
  段翊霜道:“你什么时候不无情。”
  薛兰令低下头,将嘴唇贴在他耳边,声音轻轻,尾音随之下坠:“我不无情的时候,你见过的。”
  离得太近,段翊霜心跳加快,不自觉攥紧了衣摆。
  薛兰令又道:“我已经愿意帮你,所以,是不是应该有什么奖励?”
  段翊霜颤了颤睫羽。
  他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薛兰令退开些许,目光从上至下滑过他眉眼鼻梁直至嘴唇。
  薛兰令说:“亲一下。”
  亲吻已不是他们第一次做的事情。
  可每次提及,段翊霜都有些窘迫。
  他别过眼,有几分勉为其难的意味:“……可以。”
  薛兰令却没有动。
  段翊霜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他落一个吻,羞怯同时又有些恼怒:“你不是要亲吗?”
  薛兰令眼带笑意,轻声答:“既然是奖励,该是你亲我。”
  段翊霜看向他。
  愈发加快的心跳声阵阵响起。
  耳边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
  眼前又只能看见薛兰令笑意盈盈的脸。
  美色终究是最能杀人的。
  谁也逃不过薛兰令这张惑人心神、摄魂夺魄的脸。
  被他凝视的人,不惊于美色,也耽于神秘。
  薛兰令像夜色里的雾,又像雾气中的夜色。
  让人看过却不敢触碰,碰到了,又只觉得手心空空。
  薛兰令还在等。
  等段翊霜的一个亲吻。
  段翊霜明知道他在等,却迟迟落不下这样一个吻。
  论羞耻,好像更让人觉得如此的事情也已做过,没什么好羞耻。
  可段翊霜从没有主动做过这一件事。
  他耳尖极红,似乎在霞光里浸出艳色。
  他仰起头,嘴唇轻轻吻在薛兰令的脸上,又飞速退开。
  段翊霜不敢靠得更近了,他双手遮住面颊,绯红颜色却从掌心下蔓延而出。
  薛兰令笑着伸手抚上他的耳垂。
  薛兰令道:“不公平,我吻你从不是吻这里。”
  段翊霜不说话。
  薛兰令又道:“那哥哥就不能怪我要欺负人了。”
  段翊霜还是没有开口。
  薛兰令便了然:“原来哥哥想要被我欺负。”
  段翊霜着急反驳,声音被捂在掌心后,显得有些闷:“我没有!”
  已经站在旁边的有琴弘和叹了口气。
  他看向捂住耳朵闭着眼睛的柳三。
  有琴弘和幸灾乐祸地想,终于不是我一个人被恶心了。
  作者有话说:
  有琴弘和:你们知道我这段时间过得是什么日子了吗!
  有琴弘和:当初就不该助攻,我是个小丑。
  柳三:还好我捂得快,我看他们离那么近就知道,出大问题。
  穆常挣扎着:我也要上线!我要阻止他欺负我兄弟!
  有琴弘和:……
  段翊霜:……
  穆常:他怎么欺负你的?他是不是打你了?
  有琴弘和:嗯嗯,啪啪啪地打,谁受得住啊。
  段翊霜:…………
  穆常:为什么你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不对劲?
  有琴弘和:不,我很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