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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离别才是常态”


  除夕夜,佣人们很多都回家过年了,就连董叔也回了趟乡下,最后家里只剩下一两个,纪仲年也让他们自己回去休息了。
  年夜饭是林斯亲自下的厨,味道一如既往,中等水平,不过恰恰是纪仲年习惯了的味道。
  餐桌上的吊灯映出一方暖影,纪仲年与林斯分坐桌旁两侧,他一边给林斯夹菜,一边说:“多吃点,你最近瘦了。”
  林斯“咦”了一声,“没有吧?”
  “昨晚我捏你大腿,没剩几两肉了。”纪仲年又往林斯碗里添了些,“趁热。”
  吃着吃着,林斯摸着被纪仲年一筷子一筷子塞得满满胀胀的肚子,已是饱的不行。
  他放下筷子,往后靠在椅子上,懒懒地对纪仲年说了一件事:“纪老爷,不如今年的情人节我们去国外过吧。”
  “你想出国?”
  “嗯。”林斯点点头。
  三年已到,甚至实际上已经超过了三年,但始终又是一个时间循环的节点,无论如何,林斯还是想尽力逃脱被杀的命运。
  所以在这段时期内,他想离纪霄越远越好,干脆躲到国外去。
  “好久没去旅行了,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林斯想了想,有点任性地问:“这次我想待久一点,嗯......三个月可以吗?”
  “三个月?”纪仲年惊到了,“这么久,可能不行。”
  对于日理万机的纪氏总裁来说,他的工作行程表排得满满当当,各种会议各种文件堆积如山,找一两周去度个假尚且还能排得出时间,但要离开集团三个月确实不太可能。
  “可是……”林斯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不过情况特殊,他还是想要争取一下,“就今年,就一次!我也知道有点难,可是我真的很想去。”
  他耷拢着两条眉毛,桌子下的腿撒娇般蹭着蹭着纪仲年的膝盖,整一副很失望很失落的样子,就差说出“不然我一个人去也可以”。
  纪仲年对林斯总是无可奈何。
  虽放不下国内的工作,不过既然林斯想去,纪仲年肯定也是会陪着的,终于答应道:“那好,三个月就三个月。舍命陪君子。”
  *
  吃完了年夜饭,外面下起了纷飞的大雪,灰蒙蒙的天空像是一席鹅绒被子,厚重地盖着夜幕。
  林斯推门出去看雪,他往手上哈着白白的暖气,放空抬头去看,便见满天的雪花洒落在花园的枝头,还有几片被风一拂,悄悄地栖在了他的肩头。
  “披上,不然着凉,”纪仲年从他身后走来,把一件厚外套搭在林斯身上。
  远方传来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灿烂的烟火冲上云霄又绽开,照得整个夜空明亮如白昼。
  这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三个年。
  “你看那烟花,哇塞,好漂亮!”林斯伸手指指天空,干净的瞳仁中映出五彩缤纷的光亮,“以前我在贫民窟过年的时候,大家都只能搞些擦炮玩玩,图个响亮,越响就代表来年有好兆头。”
  “什么是擦炮?”金贵的东城二少不太懂贫穷的西城人民的世界。
  “就是——就是一样很好玩的东西吧。是我以前过年时候的乐子,很有意思。”林斯说一半摆摆手,“算了,你不懂也没关系。”
  纪仲年听了他的话,忽然回忆起往日那些事,不由起了些感慨:“以前过年,我只会觉得没意思。年夜饭是一个人吃,除夕夜是一个人过,不守岁,不看烟火,过得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林斯不看烟火了,偏过头来看他。
  “我以为我不会再有家人,然后,我就有了你。”纪仲年道,“林斯,你就是我的家人,从今往后,我们每一个年都可以一起过。”
  曾经的纪仲年,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那些人都说他是克星,说他克死了他妈,克死了他妹妹,后来又把他爸的猝死归咎于他的不祥。
  他哥恨他,说他是多余的,就连他也觉得自己是孤煞。
  直到,林斯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对于纪仲年而言,林斯存在的意义不仅是爱情,还是他下半辈子唯一的归属。
  可每当纪仲年提到往后余生,林斯都会感到心悸和心慌,他总觉得自己像在对纪仲年撒谎,只是在附和一些自己根本没办法兑现的诺言。
  “人人都希望能作伴,其实离别才是常态。”他倚在纪仲年的怀里,斟酌着,话里隐隐地暗示道,“如果说,某一天……我们要分开一段时间......”
  林斯委婉地用了“分开”这个词,虽然并不那么好听,但总比“阴阳相隔”温和多了。
  纪仲年听了眉头一蹙,捏了一下林斯肚子上的痒痒肉以示惩罚,“怎么想这些?你想跟我分开吗?”
  “当然不想,我只是......假设一下。”
  “你不主动离开我的话,我们怎么会分开?”纪仲年没把对方的话往深处想,只笑道,“难道还有人会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话落,他便搂过林斯吻了下去,双手抚着林斯柔软的后颈,用舌尖去描摹对方嘴唇的线条。
  缠绵的亲密在烟火底下显得格外温暖,脚边踩出两个凹下去的雪印,每当跟纪仲年接吻的时候,林斯所有的恐惧和担忧都能被幸福弥补掉。
  只要有纪仲年在,他便觉得,有限的时光能够无限地蔓延。
  *
  年后没多久,纪仲年便快马加鞭地处理集团事务,为了跟林斯能有趟放松的旅行,他想尽量把工作都给下级的人交代好。
  纪总的效率不是吹的,纵使工作量加倍地压在肩上,他也还是按计划安排好了所有,能够履行对林斯的承诺。
  他们选择了飞到西半球去,一个当季气候舒适的国家,这里有纪仲年的私人度假别墅,恰好供他们住上几个月休息。
  长途飞行让林斯和纪仲年都很疲惫,所以一到度假的别墅,他们就早早洗了个热水澡,倒床上睡觉了。
  窗帘紧紧地拉着,林斯几乎是一碰枕头就睡着,但是他睡得并不安稳。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阵子他总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种预感随他进了梦里,就变成了煎熬的噩梦。
  “你跟了纪仲年,就是找罪受。他身边的人注定不得善终!”
  纪霄阴鸷扭曲的嘴脸出现在林斯的梦境里,他挥动着尖利的刀刃,凶恶极了,在林斯身上割下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流淌的血液覆盖了林斯苍白的肌肤,就像岩浆那么烫。
  他很久没有做这种如此清晰的噩梦了,完完全全复刻着当初真实发生过的事,梦里的绝望、痛苦、无助……真实得令林斯以为这就是现实世界。
  “救命,纪老爷……”他哭着求救。
  然而,梦里的纪仲年就被迫在锁在旁边的一个牢笼里,眼睁睁看着林斯被纪霄凌虐。他极力地从笼里伸出手来,可惜连林斯的指尖都触碰不到。
  梦境慢慢像化开的墨水,直到林追剧大师为您提供最新的电视剧剧情介绍,电视剧分集剧情介绍,电影剧情解析、明星个人资料。
  斯全身冷汗地惊醒,看见周遭又黑又暗的房间,以及正在熟睡中的纪仲年,朦胧的意识才渐渐回笼。
  他坐在床上,头痛欲裂,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怕吵醒旁边的纪仲年,林斯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他捂住嘴巴,一个人躲到浴室里冷静。
  刚才的梦仿佛一场命运的昭告,使得浓重的不安感再次袭来,林斯蹲在宽大的浴缸里,抱着双膝把头埋在两腿之间,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这样就能减轻自己的恐惧和焦虑。
  明明都已经逃到国外了……
  或许,只是一个梦而已……
  可梦里的他,就像是被一条绳子绑死了,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拉着这条绳子,一路拖着他,慢慢地朝悬崖边去,无论怎么反抗挣扎,最终还是逃不开被拉进悬崖摔死的命运。
  睡梦中的纪仲年翻了个身,手臂下意识地去搂住身旁的人,可是捞了个空。
  “唔……?”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旁边的床位空荡荡,用手掌摸了摸,上面还残留着些余温。
  “林斯?”
  纪仲年含糊地唤了一声,没有人应答,他这才彻底醒过来,发现林斯不见了。
  是上厕所了么?
  然而纪仲年往浴室方向看了看,那里也没有亮灯。他心觉奇怪,下床走去浴室打算看一眼,在门口探看了一下,黑糊糊一片确实没有人。
  他正要去客厅找找看,没想到刚一转身,就听见浴室里传来一声很微弱的抽噎声,就连管道里的滴水声都比这要明显。
  纪仲年立即一手按下浴室里顶灯的开关。
  在光线将整个浴室照亮的时候,他的眼睛被刺了刺,他用手挡住光线,再睁眼时,发现浴缸中间坐着个人,正做着同样遮挡光线的动作——
  林斯蜷缩在瓷白的浴缸里,只露出了半个身子在外面,通红的双眼惊讶地望着站在门口的纪仲年。
  纪仲年霎时一愣,立马朝他走过来,蹲在浴缸外面,摸摸林斯有些凌乱的头发,“怎么大半夜不睡觉?”
  林斯哑然,仔仔细细地注视着纪仲年,看了很久很久,忽然向纪仲年凑近来,双手捧住他的脸。
  “让我看一看你。”
  纪仲年滞了滞。
  浴室里的暖灯在林斯的眼中添了两个小亮点,他像是在用眼睛当作照相机,对准纪仲年英俊的面孔,想把这副五官完完整整地刻进心里,连一根睫毛也不放过。
  ——我想好好记住你,这一辈子的你。
  究竟最后死亡会不会降临,时间倒流会不会再次发生,迄今为止,好像还是件未知的事……
  如果真有那一刻,死去却无法重生,那林斯希望自己能好好记住爱人的脸,即使到了地府里,走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也不会忘却。
  作者有话说:
  今日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