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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回归


  凌晨,至暗之时。
  那不勒斯,维托里奥·布鲁诺的宅邸,某会客室中。
  “所以……现在阡冥是你说了算了?”维托里奥坐在一张小桌前,一边吃着夜宵,一边对他的客人说道。
  “是的。”奥利维亚坐在一张离对方数米远的沙发椅上,用不卑不亢的语气应道。
  “呵……真没想到,盖洛居然栽在了你这么一个小丫头的手上。”维托里奥在听到自己那条“看院狗”的死讯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悲伤,相反,他还饶有兴致地笑道,“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了解一下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怎么办到的并不重要。”奥利维亚回道,“重要的是……我办到了。”
  “啊……啊……明白,明白。”维托里奥拉长嗓门儿念道,“说吧,阡冥的首领小姐,你有什么新条件,随便开,只要不算太过分的,都可以商量。”
  虽然维托里奥的心里始终把阡冥这个组织当狗,但在台面上,他对阡冥的首领还是比较客气的;毕竟现在有很多联邦高层都需要阡冥去办事,而他作为中间人,能从中捞到不少的好处;相对的,大部分基业都在欧洲的阡冥,也需要一个像维托里奥·布鲁诺这样有势力的保护伞。
  这几年来,在盖洛的运营下,双方已经形成了一种互惠互利的双赢模式;为了一些面子上的问题或是蝇头小利而撕破脸,那自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请放心,布鲁诺先生,我是一个懂分寸的人。”奥利维亚接道,“布鲁诺家族是我学习的榜样,我希望能让杜乔家也跟贵家族一样,将阡冥这份基业越做越大……维持百年、乃至千年。”
  哐——
  就在她准备开始谈条件的时候,忽然,会客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一名穿着西装、戴着耳机、身形高大的保镖冲了进来,惊慌地言道:“郡首先生!前门那边出了点状况……”
  “你连敲门都不会吗?”维托里奥闻声转头时,已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之色,他瞪着那名保镖打断道,“没看到我在和客人谈事情吗?谁允许你进来的?”
  “对……对不起,郡首先生。”保镖赶紧低头道了个歉,“但眼下这是紧急情况,希望您尽快跟我们去避难。”
  当他说到“我们”这两个字时,又有两名西装保镖刚好也从他身后的走廊里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出现在了门口。
  “嗯?”维托里奥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此刻他虽是心生疑问,但并未被这状况吓到,只是冷静地问道,“怎么回事?民众暴动了?还是有组织的炸弹袭击?”
  他说的这两种假设,已是他能想到的最严重的事态了;而且……就算真是这种级别的事态,他也不怕。
  因为布鲁诺家的宅邸,是整个冠之郡防卫最森严的地方;这里的占地比当地联邦政府的办公区还大,维托里奥的私人武装比起当地的驻军还要强……无论武器装备还是保镖的单兵作战能力,都是出类拔萃,而这个建筑群内的各种防御设施,也堪称固若金汤。
  “有个人……他……他说要进来杀了你……”那名保镖说到这儿,犹豫了一下,又看向了一旁的奥利维亚,“……和杜乔小姐。”
  “什……么?”维托里奥听到这儿时,真想站起来扇那保镖一巴掌,“你们这帮人都是白痴吗?”他的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就因为这种事,你们就冲进我的会客室、打断我和客人的谈话,还他妈的让我去避难?那是不是下回有个臭要饭的到我家门口避雨你们都要来通报我一声啊?”他指着那名保镖,“你现在就下令,让前门那边站岗的人,把那个叫嚣着要杀我的家伙给我干掉!还有,明天开始你就给我去看一个月的大门儿!”
  “慢着。”这时,奥利维亚忽然开口了,“有点不对劲儿。”
  “怎么了?”阡冥首领的话,维托里奥还是要听听的。
  “有人到你家门口叫嚣着要杀你倒也不奇怪,但是……”奥利维亚道,“对方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这么一说,维托里奥也立即发现了这个盲点。
  再怎么说,阡冥的首领在深夜悄悄拜访冠之郡郡首这种事……肯定是保密的;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就只有他们各自的手下而已了;一个普通的、叫嚣着要干掉郡首的百姓,怎么会知道奥利维亚·杜乔此刻就在布鲁诺家做客?
  “你说的那个人……长什么样?现在在哪儿?”奥利维亚的心中隐隐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赶紧问了那名保镖一声。
  ……
  四十分钟前,白鸽酒吧。
  门口的铃铛响了一下,然后杰克就走了进来。
  酒保听到声音时,朝门口瞥了一眼,然后……他手里的杯子就摔到地上,碎了。
  白鸽酒吧营业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见酒保摔碎过东西,但今天……算是见着了。
  人们的视线很快就都移到了杰克和酒保的身上。
  所有人的交谈都停止了、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除了老式唱片机还在发出那夹杂着噪点和失真的音乐,整个酒吧里再无其他响动。
  “我想跟查尔斯单独谈谈。”杰克走下阶梯时,说了这样一句话。
  话音落后,五秒之内,酒吧里的客人们便纷纷起身,朝外走去;三十秒不到,整个酒吧里就只剩下了杰克和酒保两人,就连女招待都放下托盘离开了。
  “唉……”待屋内空了下来,酒保叹了口气,开口道,“我劝过你的……而且不止一次。”
  杰克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要杀了我吗?”数秒后,酒保问道。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杰克接道,“你只是把奥利维亚的年龄多说了几岁而已,就因为这样……你就觉得自己该死吗?”
  的确,酒保对杰克说的大部分话都是真的、那些劝告也都是真心实意;唯一一个说谎的点,就是替真正的奥利维亚打掩护。
  “呵……是啊。”酒保闻言,也干笑一声,“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想法呢?”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杰克道,“因为你的心里,觉得自己有罪。”
  “罪恶感吗……”酒保念道,“我在这行干了那么多年,还会有那种东西吗?”
  “当然会有。”杰克道,“每个人都有罪,或早或晚……我们都会被其吞噬。”
  “那么你呢?”酒保问道。
  杰克又一次沉默了,并且,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带着一丝忧伤的笑容。
  “不说了……”杰克道,“把奥利维亚和她手下们的行踪告诉我吧。”
  换做平时,酒保可能会先回一句——“你怎么就能肯定我知道他们的行踪?”或者“你找到他们又能怎么样呢?”之类的话。
  但此时此刻,看着眼前这个连他都感到“陌生”的杰克·安德森,他完全鼓不起说那些话的勇气。
  酒保只是静静地拿出一张纸来,在上面写下了奥利维亚的人马所用的几个据点,递给了杰克。
  ……
  “杰克·安德森?”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维托里奥和奥利维亚同时用惊讶的口吻将其重复了一遍。
  那名保镖还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故而又道:“是的,他自称杰克·安德森,并且说了要进来杀你们……还都是对着大门口的监视器说的,说完他就开枪打爆了监视器。”
  “不可能。”奥利维亚坚定地言道,“杰克·安德森已经死了。”
  “什么?他死了?”维托里奥显然也认识杰克,但他并不清楚之前那几天发生了什么。
  “是的。”奥利维亚道,“就在大约二十个小时前,我亲手把他炸死的。”
  “你确定吗?”维托里奥似乎对杰克很是忌惮,在听到那个名字后神情就变得很紧张,“有没有可能,只是炸成重伤之类的?”
  “一枚能炸毁工厂的液体炸弹直接在他怀里爆炸,你还要我怎么确定?”奥利维亚不耐烦地回道。
  “这样吗……”维托里奥点点头,但还是将信将疑。
  “郡首、杜乔小姐……无论如何,这个自称杰克的人目前已经潜入……不……是‘杀入’了宅邸,并已毁掉了近三分之一的监控设备;在我过来的时候,我们已有大量的人手都失联了……”那名保镖接道,“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请二位……”
  “行行!别啰嗦了!”维托里奥又打断了保镖的话,但这次,他的台词却是,“别浪费时间,赶紧带路,我要进地堡!”
  当初骂人太紧张,如今嫌人跑得慢,说的就是维托里奥这种行为了。
  “你先去避难吧,布鲁诺先生。”另一边,奥利维亚却是面露肃杀之色,因为她仍旧坚定地相信杰克已死,来的只是个冒牌货,“我要去会会那个闯入者,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维托里奥这会儿都已经跟着保镖跑到门外了,闻言,他回头看了奥利维亚一眼,“……那你自己小心吧。”
  他没有必要、也没有时间要求对方一定要跟着自己去避难,反正阡冥的首领谁来当,对他来说都一样,人家主动要去犯险,与他何干?
  于是,奥利维亚就留在了宅邸中,并朝着前门的方向谨慎地摸过去了。
  而维托里奥则在三名保镖的护送下,一路小跑着进入了一条安全密道,并在两分钟内就抵达了位于宅邸地下的“地堡”入口处。
  像这种紧急避难设施,很多联邦高官都会去准备;毕竟这已是二十三世纪了,科技越进步,能在短时间内致使全人类灭亡的手段就越多……谁也说不清明天会不会有某个超级AI去去接管全世界的核弹头、或是有某种死亡率100%的变异病毒从某个实验室里流出来。反正有钱人钱多得没处使,造个能在世界末日里狗一段日子的地堡,也是有备无患。哪怕人类终究要迎来不可避免的灭亡,这些躲在地堡里的人至少能选一个相对体面一些的死法。
  【全部识别已通过,安全门开启。】
  经过了指纹、声纹、瞳孔、密码等一系列的扫描后,地堡的门总算是开了。
  维托里奥也知道,这种时候让那三名保镖留在外面并不现实……反正他只是进去躲避刺杀,又不是躲避世界末日,最多也就待个一时半刻,所以,他让保镖们也跟着他进来了。
  看着地堡的安全门渐渐关闭,维托里奥悬着的心算是慢慢落下;只要眼前这扇门一合上,他就绝对安全了,哪怕宅邸里的保镖佣人统统死光、乃至是房子遭到导弹攻击,他在这里都能毫发无伤。
  而跟着他的那三名保镖也都暗自松了口气,至少今天,他们不用再拿命出去拼了。
  叱——
  伴随着气阀放气的声音,门已彻底紧闭。
  维托里奥当即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想到沙发那儿坐下。
  不料。
  “啊!”他一转身,就惊叫一声,因为他看到沙发上竟然已经坐了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一袭昂贵的黑西装、脸上有一道斜跨整张脸的伤疤的男人。
  听到主子的叫声,三名保镖也都急忙转身,他们仨的枪早已从枪套里拔出并拿在手上,所以这会儿几乎是本能地举枪瞄准了过去。
  然……
  砰砰砰——
  一把枪,三声响,几乎在同一秒内响起。
  一秒过后,三名保镖的脑袋就绽开了三朵浆花儿。
  此刻,杰克手里拿的这把枪,可是盖洛收藏在“棺材”里的武器,那自是十分精良的特制品,射速和威力都不是市面上的制式枪支可比。
  “知道我当年为什么没有来杀你吗?”看着一脸惊愕、坐倒在地的维托里奥,杰克缓缓站了起来,自问自答道,“因为那时的我,是一个非常胆小、且自私的人……”他顿了顿,接道,“我可以为了钱,去杀死一些并不那么糟的政客,从而让你这样的人渣连任郡首;尽管你事后想把我灭口,我也只是杀掉了找上门来的那些突击队员,并没有来杀你……因为我不想因此惹上更大的麻烦。”
  杰克一边说着,一边推出弹匣,往里面一枚一枚地添了三发子弹。
  “我也是个人渣,布鲁诺先生。”杰克接着道,“我的前半生,几乎都在为你这样的人服务,我告诉自己,这只是一项工作——一项我并不喜欢、但却很擅长的工作。
  “这些年来,我让很多你这样的人获得了权力,而你们,则让无数的人……活在了炼狱之中。
  “但我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的后半生能过上安逸、富足的生活。”
  在他说这段话的时候,维托里奥也渐渐从惊慌中缓过神来,他稍稍冷静一些后,赶紧抢道:“杰克,听我说……当年的事都是一场误会,消息并不是我泄露给警……”
  砰——
  下一秒,一发子弹便击中了维托里奥的膝盖,从他接下来那杀猪般的嚎叫来看,那真的很疼……
  “为什么要用无意义的谎言来占用我们彼此的时间呢。”杰克道,“你我心里都明白,今天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活着走出去的。”
  “啊——咳……嘎啊——”维托里奥捂着膝盖,惨叫不断。
  “我跟你说这些,也只是想让你死得明白一些……”杰克走近了对方,“只是想让你知道……今天你会死,不是因为钱、也不是因为什么私人恩怨……”他微顿半秒,“你死,是因为你该死,仅此而已。”
  “哼……”自知命不久矣的维托里奥,用恶毒的神色瞪向了杰克,压住叫喊的欲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谁该死……谁该活……又该由谁来决定呢?上帝吗?还是你?难道你自己就不该死吗!”
  “我会找到一个决定者的,但那个人绝不是上帝。”杰克回应时的语气很是淡定,“上帝救不了人,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但人可以。”他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维托里奥,并举枪瞄准了后者的脸,“至于我……我自然会死的,死在……杀你这种人的路上。”
  话音落时,杰克便扣动了扳机。


尾声  信条
  奥利维亚在宅邸中谨慎地前进着,可越是往前,她就越是感到心惊。
  虽然她发现的尸体不多,但从现场的种种痕迹来看,杀人者……非常像是某个已经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终于,在搜索了大约十分钟后,她决定——先离开这里再说。
  因为在这个时刻,她已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围早就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了。
  然而……
  “你以为还有可以让你回去的地方吗?”
  杰克的说话声恍如来自地狱的低语,从奥利维亚的背后突兀地响起。
  闻声之际,奥利维亚全身僵硬、瞳孔收缩,猛地转过身去。
  “你……”当她用肉眼确认了对方真的是杰克后,恐惧便不可抑制地爆发了出来,“你怎么可能……”
  “还活着?”杰克抢过了她的话头,顿了一下后,接道,“答案就刻在我的脸上。”他说着,便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那道疤痕。
  “什么意思?”奥利维亚并不理解杰克所言。
  “你认为我的能力是‘时间停止’;宽泛地讲,这也没错。”杰克道,“但……‘时间’是个很复杂的东西……若要细致点说,你认知当中的‘时停’,实际上只是停止了你在物理世界中所能感知到的‘相对时间’而已。”他微顿半秒,再道,“可当我无限接近于死亡时,求生的本能会让我的大脑做出一些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你……停止了‘绝对时间’?”奥利维亚听到这儿时,大概是懂了,她的神情也因此变得更加凝重。
  “就在炸弹炸出的第一块弹片划过我脸的刹那,我看到了一些……或许永远都不该被人类见到的景象。”杰克接着道,“后来,便短暂地失去了意识……等到我醒来,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只受了一点轻伤,而且伤口基本都已愈合了,唯有脸上的这道疤,已然变成一块坏死的、无法消除的旧伤。”
  “哼……”奥利维亚冷哼一声,“你其实就是想告诉我,你现在并不是受伤状态,要对付我轻而易举是吗?”说到这儿,她的左右手上,分别出现了红蓝二色的光芒,“但依我看,你只是虚张声势罢了……从那种爆炸中生还下来,怎么可能只受了点轻伤?”
  “到底谁在虚张声势,当事人自己是最清楚的。”杰克一边说,一边已迈步朝对方靠近。
  叱叱——
  就在这一瞬,奥利维亚双手一展,两道光弧撕裂了空气,分别以两个刁钻的角度朝着杰克袭了过去。
  下一秒,两只血淋淋的手,便倏然落地。
  杰克的身影,则似瞬移一般,站在了奥利维亚的跟前。
  “啊!啊——”奥利维亚因双腕处突然爆发出的剧痛惨叫出声。
  同一秒,两抹血光又在其膝盖处绽起,让她失去了站立的能力。
  此时,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望着她的杰克,双手的手腕处,已赫然出现了两把带血的利刃。
  “我在盖洛留下的东西中找到了几件老古董,看起来像是很久以前阡冥的首领们留下的遗物。”杰克低头瞥了眼自己手边的袖剑,冷冷念道,“我觉得,将它们用在你这个现任首领的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
  “你又明白什么!”奥利维亚忍住剧痛,将被截断的两处手腕抵在自己的身体上止血,并在地上蹒跚地爬着、远离杰克,“你知道我的父亲为了守住阡冥付出了多少!又牺牲了多少!”
  “我不知道,也不感兴趣。”杰克一步步逼近,“因为你的父亲要守护的东西并不是阡冥,而是你……”
  奥利维亚听到这句,明显怔了一下,但没有说出什么来。
  “他或许是一个用心良苦的父亲,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合格的阡冥首领,也不代表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杰克接着说道,“你和你的父亲,本质上和盖洛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有的杀手都知道——真正的阡冥是不会屈从于金钱、权势或是力量的,因为它是一个在暗处守护着芸芸众生和世间公理的影子。
  “阡冥从来也不是一份产业……它是一种精神,它应该被传承、而不是继承。
  “但你、你的父亲、还有盖洛,你们却把它当作是一个承载着力量和名誉的实体,当作是自己的所有物……怀着与阡冥的精神南辕北辙的动机,用个人的意志去驱使它。
  “你们本应是让布鲁诺这种人夜不能寐的存在,但现在却反过来成为了他手中的武器。
  “这样的阡冥,至少在我看来……早已名存实亡。”
  奥利维亚听着这些话,因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上却是越发怒意昭然。
  当一个人的价值观被全盘否定、却又无法反驳时,那种从绝望中迸发的愤怒是难以形容的。
  “话说得还真漂亮……”她还在爬着,并冷笑道,“哼……你一个局外人,反倒跟我侃侃而谈什么‘阡冥的精神’?”她歇斯底里地咆哮出声,“你知道个屁!没有力量支持的信仰就是个笑话!阡冥这些年来经历了什么……你又了解多少?一个自身都难保的组织还谈什么伸张正义?”她啐了口唾沫,“你自己又如何?呵……你还不是眼睁睁看着那个婊子死在怀里?你的这些高谈阔论救得了她吗?理想是强者和胜利者才有资格谈论东西!你算吗?”
  杰克闻言,沉默了数秒。
  “你说得对。”他想了想,再道,“我不算。”他又顿了顿,“我只是个软弱的失败者……
  “我鼓起勇气,回到这个我已经远离的地方,试图为自己的心寻找一份救赎。
  “这种想法本身,就是自私、卑劣、软弱的。
  “罪人总想用一些投机取巧的方式来消除罪恶感,用自欺欺人的逻辑让自己觉得得到了宽恕……
  “但事实是,发生的事情,就不会改变;已犯下的罪业,也是无法消除的。
  “所以,我不会再和‘过去’纠缠了,如果世上真有可以让我得到救赎的道路,那也是在未来……”
  奥利维亚没有再跟他说话,只是默默地在地上爬着;因为她流了太多的血,纵然身为能力者的她体质远强于常人,但也快撑到极限了。
  “虽然我已经问过一遍了,但我想你没听懂……”杰克看了她几秒,又把见到她时说的第一句话重复了一遍,“你以为……还有可以让你回去的地方吗?”
  这次,奥利维亚听懂了。
  所以她停止了动作,僵在了原地。
  其实这是一件她在确认了杰克还活着的瞬间就该想到的事情——对方为什么会知道她的行踪?她来拜访布鲁诺的事情应该只有她的部下们知道才对,那么很显然……杰克在来这里以前,已经去拜访过她手下的那些刺客们了。换言之……那些人,多半已不在这世上了。
  “你……你……”奥利维亚几乎已说不出话来,但她还是在悲怆中翻了个身,转而爬向了杰克,并用她那已毫无血色的双唇喃喃道,“……岂有此理……你知道自己干什么吗?我要杀了你……我要……”
  她的生命已快要走到尽头,但她的执念还在折磨着她。
  杰克单膝跪地,单手扶住了已基本没有抵抗能力的奥利维亚,任由对方用一只血淋淋的、连骨头都露在外面的手腕敲打着他的肩膀。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从未如此清楚地知道过自己是谁,以及我所做的事情的意义。”杰克道,“还不明白的人……是你。”
  “咳……咳唔……”这一刻,奥利维亚的手终于也无力地垂到了地上,再也抬不起来了。
  绝望的眼泪从她的眼眶流出,其双瞳也渐渐变得空洞。
  “不被规则所约束的人,自然也不会受规则的保护……”杰克说着,一手将对方搀到怀中,另一手则缓缓抬起,“服务于光明的人,就得有委身于黑暗的觉悟……”他将袖剑抵到了奥利维亚的颈侧,“你们的罪业,由我来消除、由我来背负……”
  下一秒,袖剑便刺入了奥利维亚的咽喉,结束了她并不算长的一生。
  少女的死,并未改变杰克坚定而冷酷的眼神,他只是收起袖剑,默默走向了前方那空荡荡的走廊。
  “杀神刃下,万物皆虚。”
  “罪随吾逝,信条永存。”


第三卷  胜负师


序幕  仍然是第一次投票
  二号的叙述,也结束了。
  和一号拿到的文本类似,这篇文字里同样没有什么心理描写,只是用第三人称的视角,陈述了一些客观发生过的事。
  在二号念的过程中,时不时都有人会朝四号……也就是杰克那边望上一眼,但也没人多说什么。
  同样是十分钟不到,二号放下了手中的I-PEN,抬眼看向众人道:“那么……我猜,咱们又该投票了吧?”
  叮铃铃铃铃——
  他话音未落,桌上的电话便又一次响起。
  “要不然……”二号没有急着接起来,而是看向身边的三号道,“……你接?”
  三号,是一名留着中长黑发的亚裔男子,他的个子大约一米七五、中等身材,长了张颇为秀气的脸,还戴了个发箍将自己的刘海束成了背头。
  从头到尾,这位三号陪审员都保持着沉默,也没有做什么太大的动作,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周围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直到此时,二号向他提问,他方才开口应道:“好的。”
  应完这一声,三号就微微起身,将桌上的电话朝自己拉近了几分,然后拿起了听筒。
  “喂?对,我是三号……”
  在最初的这几个短语后,他沉默了大约一分钟。
  一分钟后,三号挂断了电话,言道:“‘他’说……经过‘他’再三考虑,撇开十号来投票这事儿……果然还是不妥;因为那样便无法达成他想要的‘十三人全体一致’了……所以,第一轮的投票不算,这一轮的也不投。”
  说到这儿,三号看向了七号:“‘他’想请七号先生帮个忙,重新让十号参与进来,然后大家再继续。”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七号。
  两秒后,十一号陪审员冲着七号笑道:“呵……兄弟,你莫非是那种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者?”
  “不,他不是。”不料,七号还没回话,杰克却是先道,“他的能力可比那强多了。”
  闻言,七号微微抬头,扬起鸭舌帽的帽檐,看了杰克两秒,随后又对三号说道:“既然要找我帮忙,为什么不在十号刚死的时候提出来,而要等到现在呢?”
  “你问我干嘛……”三号应道,“又不是我提出的要求。”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如果我拒绝,又当如何?”七号追问道。
  “这倒是说了。”三号说着,便朝身边的杰克看去,但他还没有把话复述出来,杰克就自己抢过了话头。
  “‘他’说,你要是拒绝,就让我杀了你。”杰克对七号说道。
  “看来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你是听得一清二楚啊……”七号接道。
  “目前为止的三通电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杰克接道。
  “那么……”七号又道,“你真会按照‘他’的意思……来杀我吗?”
  “你说呢?”杰克冷冷道。
  这话,等于就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唉……”七号长叹一声,“这么说来……仅仅是刚才那一枪的试探,你就已经理解了我的能力。”
  “我也只是知道了个大概。”杰克道,“但我想……‘他’知道得很清楚。”
  “呵……”七号笑了,“我现在明白,‘他’为什么要等二号把有关你的记录念完,再向我提出要求了。”
  “明白了就好。”杰克说话间,忽然又举起了枪,朝着七号开了一枪。
  砰——
  ……
  一号陪审员的叙述结束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I-PEN,整桌人,都陷入了沉默。
  但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十号陪审员便忽然开口,对五号道:“你就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你在跟我说话吗?”五号……也就是车戊辰,面不改色地回望过去,反问了一句。
  “这不废话吗?”十号又道,“作为当事人,你对这事儿就没什么要补充的吗……车探员?”
  “你认识我?”车戊辰又用问题去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哈!我当然认识你。”十号笑道,“眼前这一桌人,我基本上全都认识,只是你们不认识我罢了。”
  吱——
  就在十号说到这儿时,伴随着一声椅子腿在地板上拖动的响动,坐在长桌尾端的七号蹭一下站了起来,并立刻大步流星地朝着十号走了过去。
  “你有何贵干?”十号见对方走到自己旁边停下了,便抬头问道。
  他说话的态度还是很嚣张,一副欠爆头的样子。
  “你再这样乱说话……会死的。”七号说道。
  十号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哼……什么意思?威胁我?”
  “随你怎么想吧……”七号一脸淡然,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人误会和质问的状况,“总之,从现在起,请你不要谈论这桌任何一个人的身份,就算你知道什么,也把话都烂在肚子里。”
  “如果我不呢?”十号嘚瑟道。
  “那我就把你从椅子上拽下来,在保证不把你打死打晕的情况下打到你叫疼为止。”七号回道。
  “哈!”十号一拍桌子,自己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我怕你?”
  他这句话说完之后,就被七号拽到地上胖揍了一顿。
  两分钟后,七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十号,也鼻青脸肿地爬回了自己的座位……由于腮帮子肿了,他只能用含混不清的话语,冲着一桌人念道:“你们就这么看着吗?有没有同情心的!他这么大个儿!我这么矮小!”
  “下手是有点儿狠。”他旁边的十一号这时忍俊不禁地笑道,“嘿……不过,你这不是还活着吗?”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大家都明白……就算他被打死了,这一桌人也不会太当回事儿的。
  叮铃铃铃铃——
  就在十号一脸委屈地揉脸时,电话响了。
  随后发生的事情,就是——一号接电话,然后将电话交给二号、二号讲述投票的规则、众人投票……
  第一轮投票,仍是无果。
  于是,二号便拿出I-PEN,输入了密码,准备开始念文档。
  可这一次……他所念的内容,却不是关于“杰克·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