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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通一声。
        脸先着地,万俟晔摔得人都有些懵了。
        接着便是茶盏盖子当的一声打在房梁柱子上的声音,盖子一半嵌入到柱子里,裸露在外面的另一半碎成了几片,落在地上。
        “夫……夫人!”万俟晔捂着脸含糊道,声音愠怒。
        沈婴婴垂眸瞥了一眼脚边狼狈的万俟晔,凉丝丝地说道:“晔儿,该看的不该看的,你心里应当有数。”
        万俟晔当场熄火。
        李照却是托着下巴笑了一声,说道:“不打紧。”
        看看而已,又不会少一块肉。
        她侧身拍了拍顾奕竹的肩,继续说道:“奕竹和平南谷的渊源我想夫人您应该心里有数,那我们从哪儿聊起呢?”
        “李姑娘想聊什么?”沈婴婴指腹摩挲了一下衣服上的牡丹花纹绣,抬眸问道。
        李照耸了耸肩,说:“什么都行,毕竟,我手上有沈夫人想要的东西。”
        沈婴婴眼瞳一紧,另一只手扣在椅子旁,问道:“什么东西?”
        “夫人和谷主夫妇一体,谷主想要的,自然也就是夫人想要的,我没猜错吧?”李照狡黠一笑,手指敲击了桌面几下,说道。
        锵——
        屋外庭院里,突然有生人提剑而至,与丁酉海缠斗开来。
        “你不担心他落败吗?”沈婴婴转头看了一眼庭院里一灰一黑的两个身影,问道。
        李照当然怕,但她怎么可能说出口。
        “我们既然知道司空先生的存在,那就自然是做了万全的打算才上山的,夫人放心,今日我们的诉求其实再简单不过……”李照神色淡定,眼尾余韵一转,坐直了些,继续说道:“夫人与我们交代一下虎符始末,顺便把解药给我,这一切也就了了。”
        “不是报仇?”沈婴婴眯了眯眼睛,眉心一竖。
        “这就是报仇。”一旁的顾奕竹搭腔,声音如环佩玎珰,室内绕梁。
        温润如顾奕竹,即便是失去了记忆,即便脑海中只剩下茫然而模糊的仇恨,也能进退有度,思维清晰。
        这一路来,虽然他对李照的计划只是间或听了那么一耳朵,但他其实是十分赞同李照的想法的。
        眼下并不是杀万俟名扬的好时机。
        他丧礼在身,这个时候最是广受关注之时,若是暴毙,即将引得多方侧目,其身后的人也势必会深入调查。
        而且,万俟名扬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他和御史大夫刘明义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又为何要杀父取符?甚至于,他为什么容不得李照活着,要借机一道除了李照?
        搞清楚这些,远比杀了他,还要来的痛快。
        沈婴婴没有去看顾奕竹,事实上,从顾奕竹跟着进来起,她就有意无意地将视线始终固定在左侧,避免和顾奕竹视线相交。
        古人迷信。
        尤其是做了亏心事的古人,倍加迷信。
        顾奕竹只要不暴露自己对过去的一无所知,那么他的存在就是对沈婴婴和万俟晔的拷问,一种来自鬼神之说的拷问。
        “哦,对。我们还得把万俟雪带走。”李照补充道。
        沈婴婴的神色中闪烁着纠结,她不敢去看顾奕竹,所以视线便不自然地落在外头,看久了司空先生和丁酉海的交手之后,又转回了李照脸上。
        正与李照含笑的视线相对。
        一旁的万俟晔爬起来,心有余悸地看了顾奕竹两眼,握了握拳头,却又放下了。他双手搭在沈婴婴坐着的椅子靠背上,垂眸说道:“夫人,你最好是想清楚了,这事要是让父亲知道,你我怕是都得下地牢。”

第199章  妥协
        “嗯,夫人可以权衡一下。”李照并没有阻止万俟晔说话。
        沈婴婴只有自己的思量,她知道李照话里的那东西是什么,但她弄不明白的是,明明他们已经搜查过几次镖局的行李了,为什么没能搜出来?
        就连李照身上——
        在那次她装晕,装着装着真晕了的时候,沈婴婴都趁机搜过,依旧一无所获。
        这事如果沈婴婴直截了当地问出口,李照会告诉她自己不知道。
        毕竟,李照还是有点怀疑虎符原本是在顾奕竹身上的,毕竟,他拿出来的时机太过巧合,而在此之前,李照根本没有在自己的包袱里发现过这东西。
        如此一想,李照转眸去看一旁的顾奕竹。
        顾奕竹见李照看自己,非常无辜地扭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询问她怎么了。
        眼神清澈而正直,看不出半点伪装。
        李照抬手摸了摸鼻头,别开视线,权当刚才是自己胡想了。
        那厢,万俟晔在观察李照和顾奕竹之间的神色交流后,闪了闪眸子,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晔少主想说什么?”李照塌着眼皮没去看他。
        “你们把父亲支走又能如何,夫人与我,是绝对不可能背叛父亲的。”万俟晔梗着脖子说道。
        李照嗤笑了医生,耷拉着眸子问道:“夫人嫁给谷主是图什么?图他长得好看?应当不至于这么肤浅吧。”
        沈婴婴没说话,有些话她不能说,也不想说。
        但她的神情落在李照眼里,自然是能品出那么一点不一样来的。李照唔了一声,说道:“十年前,谷主孤身入千秋派,夫人知道他去做了些什么吗?”
        万俟晔显然是不知道沈婴婴身份的,他没头没脑地听了李照这么一句,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困惑。
        沈婴婴面色不改,这种事玲珑阁里买来都花不了几个大钱,李照知道再正常不过了,然而她这副轻松的神色还没保持多久,李照的下一句话就让她的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
        “三月,万俟名扬孤身入千秋派,而后全身而退,同年七月,夫人您在王家自请出族,不顾所有人的阻拦,执意嫁给了万俟名扬。”李照说完,手指哒哒哒,不急不慢地敲了三下。
        这三下敲得沈婴婴背脊一僵。
        江湖上,从来没有人将她和千秋派联系在一起过。
        一个是琅琊王氏出族的温婉小姐,一个是人人喊打,嗜血暴戾的魔教教主,这两个人即便是同姓,也不会让人觉得他们有什么联系。
        沈婴婴的眸子垂着,她很快就联系到了松无恙的身上。
        那个混账东西,难道真的不顾兄长的禁令,将自己与兄长的关系说给了李照听?!
        “夫人,你觉得,汪越的江湖轶闻录写的如何?这时间上应当是没什么出入的吧?我记性很好,看过的书总是很难忘记。”李照不断逼迫着沈婴婴,言辞中仿佛掌握了了不得的秘密一般,意有所指。
        万俟晔呸了一声,说道:“汪越不过是一个玩弄口舌的小人罢了。”
        “要论小人,汪阁主怕是比不过晔少主您。”李照调笑似的说道,她身子朝后一靠,正好对上万俟晔的视线。
        “你!你……你……”万俟晔要发火,可对上李照那双清丽的眸子,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李姑娘想和我说什么?我嫁给夫君,是因为我倾慕夫君的才华,风度,所以哪怕是续弦,我也毫不在乎。”沈婴婴再开口时,滴水不漏。
        李照一副我很懂的眼神瞧着沈婴婴,说:“夫人,你我同为女子,有些心思,即便是你不说,我也是能懂上那么疑点的。”
        如果尉迟双雅说的是真的。
        那么万俟名扬是个阉人的情况下,沈婴婴的处境是一定会十分艰难的。不仅如此,身边还有万俟晔这种丧心病狂的色欲集中体。
        万俟晔这个人,胆子不大,色心却是不小。
        李照几次看他睥着沈婴婴的目光都带着垂涎之意,加上他操行实在太差,和尉迟双雅还有那么一点含含糊糊的关系,李照很难不怀疑沈婴婴在日常生活中到底有多烦闷。
        这样的情况下,她还坚持留在平南谷。
        因为什么?
        有些话,万俟晔在的时候,并不好说。
        李照眸光一转,冲着顾奕竹使了个眼色,顾奕竹便心领神会地起身了。他一把薅住万俟晔的衣领,揪着他就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