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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东西。”许乐唾骂着,哈哈笑了两声,从腰间另取了一管火铳出来,对着彭文昌就是两枪,“你要当不了这个统领,爷来当,别他娘的占着茅坑不拉屎。”
        这话落在彭文昌眼里,还真是听得两眼一黑。
        他心里想着,要当你就进去当去,堵在这儿逮着我来做什么?也不看看里面什么状况,这统领啊,谁爱当谁当去。
        然而彭文昌这话刚涌到喉头,身边的手下就倒了一个在血泊里。
        因着是逃跑,彭文昌出来的时候急,不仅火药没带够,武器也是没带够的。眼下他们和许乐这么交战一会儿,就已经弹药告急,被打得步步后退,挤在了一处死胡同口子里。
        只是他们这儿到底没能持续多久。
        后头大火呼啸着席卷而来,彭文昌瞅着许乐那一伙人愣神的空当,拼了老命地往前跑,也顾不上自己腿上还有伤了。
        那厢,李照带着铃铛一路出城,还没飞多远,丹顶鹤却莫名其妙地盘旋着落地,最后单脚站立,成了一尊不动的雕塑。
        正当李照纳闷的时候,丹顶鹤的身体里传来了一道提示声。
        “试用时间结束,如需继续试用,请用积分充值。”
        好家伙,九十四送她的这点东西感情还是试用装,用不了多久就得氪金的。李照只觉得眼前一黑,忙不迭地点开面板,将自己所剩不多的积分全给冲到了丹顶鹤里头。
        铃铛一直没说话。她看着李照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想安慰,却又觉得毫无意义,于是只能垂着头,乖顺地坐在李照身边,不打扰她。
        倒是李照开始主动和她聊天。
        “你今天很棒。”李照说完,偏头看了一眼自己手掌上的那个洞穿伤。虽然上面裹了伤药和白棉布,但这么一通激烈运动,棉布早就松散开了,暗红色的血不仅糊了李照一手一身,还糊了铃铛一身。
        她完好的那只手圈着铃铛,扶在丹顶鹤脖子上,倒是腾不出空来处理伤口。
        铃铛也瞧见了松散脏污的棉布,她折着身子回转,小心翼翼地将棉布一层层解开后,问道:“姐姐,伤药在哪儿?”
        “在我怀里。”李照垂眸,补充道:“系着红绳子的那瓶。”
        担心碰到李照身上的伤,铃铛一只手虚扶着李照的腰,另一只手伸着两根手指探到李照怀里去摩挲。
        也许是因为受伤,李照身体的温度很高。
        恍若被灼烧了一般,铃铛惨白着脸收回手,在抬眸对上李照的视线之后,又匆匆低下头,继续小心翼翼地去摸那伤药。
        “别怕,死不了。”李照哭笑不得地安慰她,随后又说道:“涣生他们执意要来救你,是我没让他们来,城里危险,我来的话……要安全过他们。”
        李照开了话匣子,铃铛便接着说了下去。
        “他们不来的好,这事是我做得不妥善,没必要将他们带入险境。”说完,铃铛吸了吸鼻子,强忍着眼眶湿意,“姐姐也是,姐姐出现时,我虽然高兴,却担心因为我,而让姐姐出什么意外。”
        “你知道自己做的不妥善?”李照问道。
        铃铛点了点头,继续说:“可我也知道,如果今天我不去,不叫醒那些人,往后我即便是活下去了,也会终日活在自己的愧疚之中。只是这是我自己的原因,不该去拖累任何人。”
        她终于摸到了伤药,连忙用牙将药瓶的布塞子给咬了,随后轻缓地铺在那伤口上。
        死亡是她最害怕的事。
        阿娘年迈,弟弟们也没有糊口的能力,但即便她死了,关爷和涣生哥哥也会替她赡养好阿娘,拉扯大弟弟吧。
        所以她更怕的,是那些因为她能做而未做的事,所酿成的悲剧。
        “我来了,所以你没有拖累任何人。”李照安慰她道。
        铃铛摇了摇头,把从李照怀里拿出来的干净棉布展开,一层层交叠盖在伤口上,坦诚地说道:“姐姐没来前,我故意用姐姐同许乐做交易,从那时起,我就起了歹心。”
        虽然她并不会去告诉许乐任何有关姐姐的事,而她事实上也并不知道什么有关姐姐的事,但她用姐姐做筹码,脱口而出的时候,就已经是犯下了口业。
        李照听得一笑,躬身用下巴蹭了蹭铃铛的发顶,说:“这算什么歹心?你知道我什么?你又能告诉许乐什么?事有轻重缓急,你能在危急关头想到用我来当谈判的条件,我很开心。”
        丹顶鹤于旷野之上疾驰而过,越远离祐川,这半空中的风就越冷。
        “姐姐不怕我有歹心?”铃铛不禁打了个哆嗦,将棉布打了个结。
        像是在回应铃铛这话一样,有些话唠的丹顶鹤不断地啾啾喊着,抑扬顿挫。李照轻抚了丹顶鹤的脖子几下,接着偏头对铃铛说道:“这个世界上对我有歹心的人不多,活着的也不多。”
        言外之意就是,她并不害怕。
        铃铛看着李照脸上淡淡的笑容愣神。
        虽然李照这形容着实算不上好看,甚至乎因为她在火场里几进几出,头发也被火给卷了许多,再加上身上这七七八八的伤口,看上去十分潦倒。
        可在铃铛眼里,,姐姐的身上散发着令人向往的光。
        “到了。”李照俯视这底下如长长的金龙一般的队伍,掰着丹顶鹤的脖子,使其盘旋而下。
        涣生坐在驴车上,隔一会儿就回头看一下,在看到回来的李照和铃铛时,他的脸上第一次生出了狂喜。其后,他赶忙从驴车上手脚并用地爬下来,抬手掩着口鼻,边咳边往她们那儿跑去。
        “涣生哥哥!”铃铛回头喊了一句。她见涣生身形有些摇晃,心中着急,可她这还没来得及去迎涣生,就看着涣生脚一崴,朝前扑到在了地上。

407  梦里
        焕生倒下时,身边的人都发出了惊呼。
        关爷跑得最快,踉跄着过去扶起他,一边在怀里摸着着,一边去按他的人中。
        人没晕,就是呼吸有些急促,嘴唇煞白。
        “放他平躺下。”李照回头瞧了一眼来时的路,连忙走到关爷身边,将焕生给扶着躺平。
        铃铛凑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看着其他人着急得要死,焕生自己倒是笑了笑,哑着嗓子说道:“我没事,就是有点饿。”
        李照蹲下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蹙眉道:“脸色这么白,体温却有些高,可不单单是饿的吧。”
        然而队伍里别说医生了,就连懂点医术的都没有,想要给焕生诊断病症,那就只能快马加鞭地往南边赶,兴许能在他药石罔效之前赶到武川。
        铃铛听了一急,在后头攥着拳头,怯怯地问道:“我可以回去吗?祐川城里有英吉利亚人的医生,他们肯定可以救焕生哥哥的。”
        “说的什么浑话!”饶是关爷都神色一厉,凶了铃铛。
        “我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总之先赶路吧,分两拨人,我带着焕生先走。”李照转头去看关爷,说:“其他人救劳烦关爷你带着,不管用什么方法,我希望走时多少人,到同昌就是多少人。”
        其实要说赶路,最重要的就是粮食问题。关爷突然被托付以重任,结结巴巴诶了一声,不知道怎么接话。
        关爷担心粮食问题,涣生何尝不是抱着同样的担心。
        “姑娘……可否帮我们解决一下这一路上的粮食问题?”涣生没说上一句话,那脸色就是肉眼可见地颓靡,仿佛随时能背过气去。
        李照与关爷一道合力将涣生重新抬上驴车,接着指了指后头,说:“等等吧。”
        等谁?
        关爷纳闷地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围在一旁,交头接耳的,时不时跟着去看那来时的路,有些好奇,又有些畏惧。
        铃铛就更加惴惴不安了。
        她吞了吞口水,回头望着隐隐泛着鱼肚白的天边,目光下移,心里头没底。
        此处离祐川城差不多是将近一个多时辰的路,而李照带着铃铛骑丹顶鹤并用不了这么久,她们本该更早的和涣生等人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