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撞个满怀,来人怒道:“安生些!”
不论怎么说,展荆也算是五品的将军,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张嘴便要回怼,然伍无郁却是先一步开口道:“如何?可是将军要见我?”
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这人哼哼几声,道:“算你蒙对了,走吧。只许你一人过去。”
“不可!”
展荆沉声道:“我也要跟着。”
“哈?”
来人嗤笑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别急,断头饭少不了你的。”
伸手按住就要动手的展荆,伍无郁笑眯眯道:“烦请这位大哥带路就是,展荆,不要闹。”
“可是……”
侧头给了展荆一个眼神,伍无郁回头笑道:“可以走了吧?”
在他们离开大帐后,原本一脸盛怒的展荆,瞬时恢复平静。
“头儿,大人跟他们去,没事吧?”
听着身侧人的话,展荆眼神幽暗一闪,轻轻摇了摇头,“大人心中有数,放心便是。”
……
…………
跟在那军卒身后,伍无郁一路走到了军中大帐之前。
“进去吧!提醒你,别耍花样!”
冲其呵呵一笑,伍无郁低头整了整衣衫,大步走了进去。
掀开大帐进去一看,伍无郁一眼便瞧见了跪坐在矮案后的中年男子。
这人蓄着短须,未曾着甲,反而一身麻衣短打,长着一张忠厚的脸,只是翻看手中书信的眸子,时不时闪过一道精光,流露出一丝迫人的气势。
“草民任无涯,见过陈大将军。”
拱手见礼,伍无郁便仔细打量着他。
“哦?”
案后之人饶有兴致地抬起头,眯眼道:“认识本将?”
呲牙一笑,伍无郁咧嘴道:“蒙的。”
蒙……
陈广一怔,撂下手中书信,淡淡道:“就是你在营前胡说八道,险些引起军变?任……任无涯是吧?你可知罪。”
“在下所说,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实情而已。何来胡说八道?”
“哼!”
陈广冷哼一声,拍案历喝道:“无知小儿,晓得什么?军国大事,岂能容你信口胡言?
你不知罪,本将便一一告诉你。
险引兵变,此为罪一!假传朝廷旨意,此为罪二!搅得军心动荡,此为罪三!你信不信,本将便是凭此斩了你,也无人敢说什么?”
“啧啧啧……”
咂舌一番,伍无郁含笑道:“军心动荡?怎地,今日军中将官,都向大将军请战了?”
闻此,陈广眼中闪过一抹深邃,收起厉色,自嘲道:“除了凉、肃二州,寰州大营里,请战将官多达数百人。
赤膊持刀者有之,长跪怒吼者亦有之……
任无涯,本将倒是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
伍无郁摇摇头,眯眼道:“将军知晓自己是谁,才重要。”
“本将自然知晓自己是谁,休得胡言。”
“将军当真知晓?”
反问一句后,伍无郁沉声到:“你,陈广!虎贲卫十万将士的大将军!陇右道仅剩三州之地,皇帝不怪你,群臣不怪你,可天底下的百姓,饶得了你吗?悠悠青史,又饶得了你吗?”
面色瞬时沉下,陈广脸色漆黑无比,怒喝道:“住嘴!”
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伍无郁冷笑道:“坐镇西北,你一退再退,一寸山河一寸血,多少百姓丧命?多少疆域丢失?
十万大军今犹在,陇右山河竖蛮旗啊!你陈广,当得这个大将军,就真那么安心吗?”
“住嘴!住嘴!本将让你住嘴!”
眼眸深红,陈广几欲择人而噬。
帐外听到大将军怒吼,顿时冲进来一群军卒。
“滚!都滚出去!”
抓起案上书简,陈广怒砸向他们。
待到军卒们困惑退去,伍无郁这才迈步上前,看着面前的陈广,喑哑道:“怒?将军还有怒?好,还有怒就好!若是将军连怒都没了,那才叫人血凉!”
抬起头,陈广看着伍无郁,咬牙道:“任无涯,你想干什么?”
“想劝将军做自己想做的事!”
伍无郁幽幽道:“陛下圣旨,模棱两可,然亦有战意。将军何不借此机会,痛痛快快的打上一仗?”
鼻息沉重,陈广咬牙道:“你不懂,这其间……”
“不!”
出声打断他的话,伍无郁眯眼道:“此时正是最好的机会,将军想想,陛下跟朝廷的想法,再想想将要抵达陇右的督军国师。”
“国……师?”
“没错!”
伍无郁诱惑道:“这国师督军不过是群臣推出来的替罪羊罢了,将军何不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利用。战胜则无事,功劳在你,在虎贲卫。可若战事失利,或是战后有变,这国师,就是最好的替罪之人!”
心中意动,陈广思量半响,然后抬头道:“你与国师有仇?你之所求又是什么?”
“仇?算是吧。”
伍无郁脸上闪过一道不自然,然后眯眼道:“至于所求,一顿饭算不算?在下肚中,可是饥肠辘辘了……”
“好!来人呐,送上饭食。”
冲外一喊,陈广起身拱手道:“不管你是何人,只要真能让虎贲卫没有后顾之忧的战一次,那我陈广,便记下你!”
“呵呵,好说,好说。”
“先生,本将可是听闻,国师此来还带着三千左骁卫精骑,而且在朝中也是声势不弱,本将又该如何……呃,让其替罪而不损自身呢?”
先生?
伍无郁脸上笑意愈浓,淡笑道:“不急不急,且容我吃些饭食。长夜漫漫,我与将军,且彻夜……长谈……”
“是极,是极,合该如此。”
“……”
第二百四十五章:知道真相的陈广
经过一夜长谈,伍无郁跟陈广,就针对如何作战,万一引祸后又该如何嫁祸国师,进行了友好深切的交流。
说到兴起时,俩人还恨不得把酒言欢,气氛可谓是融洽又热烈。
直到外头晨光初起,陈广这才意犹未尽的拍着伍无郁的肩膀,一口一个惋惜,一口一个相见恨晚。
“唉,本将真悔此时才见先生啊!”
陈广拉着伍无郁的手,激动道:“知己难寻,知己……难寻啊……”
就在这时,帐外一名亲卫朗声道:“报大将军!有数千精骑自东而来,已至十里外。”
一夜未眠的陈广丝毫不减疲惫,反而精神抖擞道:“可看清旗号?!”
“一面左骁卫,一面国师督军!”
“好!”
陈广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回首眯眼道:“任先生,国师到了!随本将一起去看看吧?”
唉,这就摊牌了?还想再玩会呢……
“呃,在下还是不要见了吧……”
见他推辞,陈广先入为主的以为是他与国师有仇,因此不敢相见,于是当即拍着胸脯道:“怕他作甚?有本将在,谅他也不敢为难先生。先生宽心,本将一定护着先生。”
听着这番话,伍无郁差点就感动了,若不是他就是那个国师,怕现在就该纳头就拜了。
拗不过陈广坚持,只得被他拉着,走向帐外。
一路上,满面春光的陈广一边疾行,一边呼喝道:“都看清楚了,以后见任先生,如见本将,任何人不得无礼!”
……
…………
脚下匆匆,伍无郁突然生出一丝后悔,自己这样玩,一会摊牌后,陈广会不会……恼羞成怒啊?
一脸复杂的看着前头拉着自己的汉子,伍无郁张张嘴想说话,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罢了,希望陈广内心强大些吧,毕竟怎么说,也是虎贲卫大将军嘛……
二人在一群兵将的簇拥下,来至营外静候。
没多大一会,一阵烟尘突起,马蹄踏地之声顿响。
目光深沉地望向奔来的骑军,陈广带着几分赞许道:“观其行,动若奔雷。军阵松弛有序,的确当得起精骑二字!果真不愧是骑战闻名的左骁卫,未曾想,现如今还能看到如此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