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侯爷。”
“坐吧。”
“谢侯爷。”
云娘依言入座,待听到隔断后男子的声响后,便一手斜抚,一手开始拨弄。
涂着蔻丹的红艳指甲在四根弦上拨动,动听的音色,便流转而出。
当一曲弹罢,伍无郁坐在隔间后,望着薄纸上映照的人影,笑道:“不错,弹得甚好。”
眉头微皱,云娘五指一伸,在四弦上按了一下,这才垂首道:“谢侯爷夸赞。”
“若无事,便走吧。”
一句话出,云娘顿时愣住,让入夜过来,真就听一曲完事?
足愣了半响,她也没动,只听伍无郁笑道:“怎地,打算留下侍候吗?”
闻此,云娘回神,垂眸道:“未尝不可。”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可让伍无郁身后角落的古秋池尴尬。
抱着古剑是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自打出京以来,想见他伍无郁的很多,但大致可分两类。
一类是有求于他,另一类,则是要杀他。
美女刺客这事,他遇见不下十次了。
皆以仰慕之名,近身亮刃。
脸色微沉,伍无郁起身,站在隔断前,沙哑道:“那就脱吧。”
闻此,云娘愣了一下,然后竟是默默起身,弯腰放下琵琶,然后十指轻动,当真解下了薄衫。
薄衫落至脚踝,她垂着头,一言不发,继续动作。
很快,身上大部肌肤便露在了外面,身上仅穿着一件绣花肚兜。
看其还要继续,伍无郁顿时回头看向古秋池,只见其眉头紧锁,微微摇了摇头。
凡欲行刺者,必有气息外露,此皆难逃其感知。
但今夜,从头到尾,他是的确没发现什么。
“够了。”
皱眉出声,伍无郁拉开隔断,双手环臂打量着面前的女子,随即噙着一抹淡笑,开口道:“本侯有自知之明,莫要说甚仰慕了,你有何事要见我?”
大大方方的抬头,无视隔断后尴尬的古老头,云娘笑道:“云娘不懂,侯爷这般英雄,如此尊贵,有女子仰慕,岂不常事?
更何况……”
说着,她盯着伍无郁的脸眼神一亮,伸出一截粉舌轻舔一下,“侯爷还这般俊朗……”
勾魂摄魄的眼神,今日他算是领教了。
但虽有意动,说出的话,却是让云娘再次愣住。
“恭年,送客。”
“是!”
房门打开,恭年看着屋内景色,面如平常,伸手淡淡道:“请。”
门窗紧闭还好,她还能装作无视那个老头,可现在门被打开,又一个男人走来,这就让她受不了了。
只见其连忙弯身,欲捡起薄衫,可随即,却又放了下去,深吸一口气,垂首道:“云娘想请大人,见一人。”
按照常理,这时候应该接一句,什么人。但伍无郁,显然不爱遵循常理。
“凭什么?”
眼皮一挑,伍无郁摆摆手,示意恭年离去,然后笑道:“本侯为何要见?”
眉头紧蹙,云娘十指纠缠绣边肚兜,咬牙道:“他是个好官,侯爷该见见。”
“你是他什么人?”
“断绝关系的妹妹……”
“都断了关系,就该是陌路人,为何还要帮他说话?”
“……”
看着沉默的云娘,伍无郁眯了眯眼,“许州刺史?”
微微颔首,云娘默默捡起衣衫。
“刺史,算不得太大,但也是方圆百里的长官。放在寻常百姓眼里,也是天大的人物……”
半眯着眼,伍无郁笑道:“见我,莫非是求前程?这可找错人了。本侯可是被满朝文武权贵所厌之人。”
薄衫重新披上,云娘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求平安。”
第四百七十六章 云迈
入夜的州府衙门大堂,依旧灯火通明。
许州刺史默默坐在案后,在灯下,处理着一道道公文。
“大人,要不还是去见见侯爷吧。咳咳咳……”
那病恹恹的青年低咳一阵,捂着口鼻好一会才平息,然后虚弱道:“或许是个机会。前些日子您一力主持水防,可恶了不少人。
加之您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向来受其排挤。若所料不差,待侯爷离去后,他们就该针对您了……”
眉头微皱,案后的许州刺史沙哑道:“要我投天骄侯门下,求平安?”
“大人,您之才学,岂是区区一个刺史之位可展现的?您投了天骄侯门下,日后不再受小人限制,平安不说,也有望入主中枢啊……”
“呵呵……”
他面露苦笑,放下手中的公文,长叹道:“你当我不想吗?可天骄侯不见,本官总不能如那些谄媚小人一般,舔着脸上前吧?
罢了,今夜一过,天骄侯离开,便任其发作就是,左右我也不曾愧对这许州百姓。”
“当初拜入大人门下,便是折服于大人风骨,可如今,却也受这风骨所累啊……”
“哈哈,读书之人,岂可无风骨?”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却是从堂外传来。
“说的好,天下半数的读书人,若听到尊驾所言,就该一头撞死!”
“什么人?!”
这刺史与那病恹恹的青年连忙起身,惊呼开口。
“二位不必惊慌,我家大人有请!”
恭年一身羽服,从阴影之中走出,神情带笑,看着堂上二人。
鹰羽卫!是……天骄侯?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是愣住。
……
…………
“下官许州刺史,云迈,参见钦差大人。”
“下官许州别架,卞搏,参见钦差大人。”
屋内,看着二人行礼,云娘坐在一侧,眼神带着几分复杂。
伍无郁到是打量一阵,笑道:“不必多礼。唤云大人入夜来此,多有叨扰了。”
“不敢不敢。”
云迈此刻还有些不敢相信,直身看了眼伍无郁,直到看清他身侧的云娘后,这才有些恍然。
“不知大人唤下官前来,可有要事?”
此话一出,一旁的卞搏顿时眉头一皱,连忙暗暗给其使眼色。
自知话有不妥,但让他云迈真去说甚献媚之语,却也万难。
果不其然,只见伍无郁笑着看了看他,眯眼道:“若本侯说无事,云大人是不是就转身而去了?”
闻此,云迈脸色一红,然不等他开口,伍无郁便起身,幽幽道:“是这酒楼掌柜的,说是为一人求平安。本侯起了兴趣,便问了几句,谁知竟是一地刺史的云大人,呵呵……”
语气平淡,但偏偏云迈本就心中复杂,此时便更觉讽刺。
于是沉着脸,咬牙道:“本官不求平安!”
“大人……”
卞搏连忙上前,拽着他的袖子,可他却梗着脖子,不为所动。显然自己妹妹出现在伍无郁身旁,让他心中起了羞愤,那股执拗劲,又升腾了。
气氛有些微妙,只见伍无郁眼中闪过一道微光,好似不在意先前的话,淡淡道:“本侯昨日,途径你境内的河安县。观其有民夫在巩固河岸,开拓河道。可是你所为?”
不知他何意,但云迈还是点头道:“是。前些时日,天降大雨,沧澜江河水暴涨,各处支流亦是水涨。虽然许州境内水势平缓,河岸宽阔,但雨季将至,自该修整,以防水祸。”
右手攥起,伍无郁沙哑道:“你之境内,大小河流六条,皆为沧澜江支流罢了,并非沧澜江主流。何须如此劳民,巩固河堤?”
提及此事,云迈当即忘了其他,肃穆道:“钦差此言差矣,大小河流非是沧澜江主流不错,然这河流之侧,却活民数万,虽然雨季来临时,不大可能泛滥,然本官身为一地之长,岂可忽视?
难道非要有百姓遭受其难,才肯着眼治理吗?”
“料祸于前,治民于先。好。”
伍无郁鼓掌轻抚,然后沉声道:“本侯再问,既然这几条小河都让你如此大动波折,那沧澜江流经之地,何以无人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