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
头点的跟小鸡似的,这人说着,便赶忙溜了出去。
“怕什么,跟见阎王似的……”
恭年撇撇嘴,然后发觉话不妥当,顿时干咳一声,看向伍无郁,“咳咳,大人,您刚让放出的消息,都放出去了。那沐家女去调动千卒,就驻扎在土卷县外。”
“不管她。”
眉头微皱,他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灰扑扑地桌案,“都别闲着,先把这大堂弄干净。”
“是……”
众人无奈一应,然后便开始打扫起来。
他们正打扫着,便见沐小雅靠着门框,似笑非笑道:“呦,侯爷属下果真不凡,连这洒扫的活,都干得如此漂亮。
不知是否愿意收些钱,替末将的宅院也打扫打扫啊?”
闻此,一众鹰羽皆是冲其怒视。
到是伍无郁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那群本该在衙门办公的官吏,这才终于赶至。
各个大汗淋漓,呼吸急促。
有的人虽说不太合身,但身上总归套了件皂服,更有甚者,干脆连该有的衣服都没有,破麻衣物,顶着傻乎乎的头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逃荒的难民。
这些也就罢了,要么有得穿,要么没得穿,过分一些的是另一些人,上半身是破破烂烂的官府衣物,下半身却穿的不伦不类,黑乎乎的草鞋挂在脚上,简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见礼更是不忍直视,跪的跪,爬的爬,还有蹲着的。
这边喊着小的,那边喊着草民,连见礼都不会。
若非伍无郁估摸着那喊人的衙役不敢诓骗自己,怕是就以为他在大街上拉人来充数呢!
没了质问的心思,更没训话的必要。
坐在高堂之上,他望着这群人,这群一县之地的‘官吏’,眼里多了些悲哀。
“罢了……你们,走吧。”
“咋刚让来,又让走嘞?算了,赶紧回去卖菜,那傻婆姨看着,可别又让人给偷了菜都不知……”
有人小声嘟囔一句,然后麻溜起身,屁颠屁颠的跑了。
一群人乱哄哄地来,乱哄哄地去。
伍无郁突然能理解,这土卷县匪患难平了。
也对,就靠着群人,别说一辈子,怕是十辈子也奈何不了山匪。
瞧出大人有些郁气,恭年叹了口气,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便一起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大堂。
独自一人不知思索着什么,倏地,一双大眼映入眼帘。
只见沐小雅趴在桌案上,凑近看着他,“嘿,侯爷这是怎么了?放心,剑南道可不边地都像这土卷县,其他地方,都挺有官府威仪的。”
平视着她的脸,伍无郁嘴唇抿成一条线。
第五百零二章 庆功
两人隔着半张桌案,对视了好久,伍无郁这才嗤笑开口,“可不是,这剑南道又能有几个像程伯安这样的县令?
向你沐家低个头,顺着上官的意愿去办事,哪能如此?”
话中带刺,沐小雅笑意渐渐消失,直起身,“侯爷,有些事,木已成舟。我沐家到了如今,也已然无法改变什么。
包括我爹,就连他,有些事,都无法左右。
木已成舟,这舟,即使是看它不顺眼,又能如何?
剑南道里,没人有办法。剑南道外,更没人有办法。
沉舟之痛,不是单一个剑南道的事,这舟若沉,至少得染透那名为天下的汪洋。
无人敢去这么做,皇帝陛下,也不敢。”
一段话说完,伍无郁定定看着她的眸子,缓缓起身,“沉舟二字,不太恰当,何不比为割腐?”
“沉舟也好,割腐也罢!”
沐小雅黑黝黝地眸子回视着他,“不论你怎么说,这都是摆在面前,摆在所有人面前的事实。
侯爷,别乱来。要不然,您怕是走不出这剑南道了。”
“威胁?”
反问一句,伍无郁冷笑道:“过岭南,折大同,铸高冢,灭西域,几年刀尖上踱步?本侯经历的事,哪件不是血水里求活?
你威胁本侯?让你爹沐承安过来,都不够资格!
本侯领军西出时,西南半倾天下都得看本侯的心情,你算什么?沐家长女?笑话!”
听着这话,沐小雅愣了一刹,随即底下头颅,幽幽道:“可您现在,身边毕竟只有这几百鹰羽,不是吗?
总不能把您的西征大军,搬来我剑南道吧?”
说着,她重新抬头,看向伍无郁的眼神里,竟多了一丝哀求,“侯爷,别乱来,就当小雅求您了,行吗?”
被她这态度弄得有些不明,伍无郁皱眉坐下,望着她好一会,才试探道:“能跟我说说,你爹让你来,是要做什么吗?
监视?软禁?掣肘?亦或是,都有?”
脸上闪过一抹自嘲,沐小雅摇摇头,叹气道:“这差事,本不该小雅来,该是我弟弟带军过来的。
我弟弟都出发了,是小雅自己,拦住将士,去劝说我父亲,才拿下的差事。”
“哦?”
眼中波光一闪,他笑道:“沐小姐,能问问为什么吗?”
五指紧攥,沐小雅静默好一会,才沙哑出声,“侯爷,您知道我父亲原先是怎么打算的吗?”
“总不会是想我死吧?”
带着几分玩笑说出口。
谁知沐小雅竟然木然点头,“让您死在匪手之中,您手下的鹰羽,更是一个都活不了。不管您来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您死了,就什么风浪都没了,这天下,该如何,还是如何。”
大袖中的手,紧抓在一起,伍无郁面上十分淡定道:“哦?那这么说,本侯先前派来的鹰羽卫,都没了?”
“倒也不是全部,不得不说,鹰羽卫的能力果真厉害,只要换身衣服,往山林里一钻,还真难找。”沐小雅叹气道:“侯爷是个了不起的人,您做过的事,天下谁人不知?小雅万分拜服,因此不忍,这才请命而来。
若侯爷信小雅,您此刻就快些出剑南吧。”
“信你?”
伍无郁挑了挑眉头,“沐小姐,你的这些话,本侯……一个字,都不信。若本侯真听了你的,什么也不做,就离开剑南,那是不是才更合你爹的心意?
既不用担心本侯生是非,也不用同朝廷跟陛下闹僵。
呵呵,好一招调虎离山,不,应该是劝虎离山。
哈哈哈,沐小姐,这手段,高明啊!”
望着伍无郁的表情,沐小雅脸色先是一默,然后便飒然一笑,微微摇头,击节道:“果真不愧是天骄侯,厉害,厉害。小雅还以为,这招很高明呢。
未曾想,竟被一眼识破,呵呵……”
见她如此爽快的反应,伍无郁心中也是没底,但面上却是淡淡一笑,没再开口。
最后看了眼伍无郁,沐小雅拱了拱手,笑嘻嘻离去。
她走后,恭年便快步进来,“大人,刚刚……”
脸色沉寂如水,伍无郁摇摇头,沙哑道:“这沐小雅,机灵百怪,本侯看不透。她的话几分可信,还是全不可信,我也不知。
不过我想,先前调来的鹰羽应的确没有死绝,一定还有人活着!
只是大小路口都被设卡,消息也应该被封锁了。
这样,你再去派人,寻机灵些的弟兄,打扮一番,避过他们的监视,去远一些的地方散播消息,说本侯在土卷。
不见鹰羽,不能再动身了。这些时日,就在土卷城!”
“是!”
恭年肃穆躬身,就欲离开。
伍无郁却眯眼道:“对了,一个小小的土卷,应没几个匪寨,程伯安跟叶诚他们估摸着快回来了,你再去采买些酒菜,今夜,庆功!”
“是。那属下告退?”
“嗯,去吧。”
恭年大步离去,伍无郁端坐在大案后,望着左右被清扫过,但还是很破旧的大堂,眼神微眯。
沐小雅,沐承安,沐家……